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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故乡面和花朵-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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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唱得大家心潮澎湃,热泪双流。这时老曹有些手舞足蹈,忘形起来,还对人挤眉弄眼。这就显得不太尊贵了。好象我们真回到了三国。虽然我们对老曹的得意忘形感到有些难堪,就好象一个人摊上这样的爹感到难堪一样;但总体上讲,能有这样一个长辈,能在历史的关键时刻,这样原谅我们,也算不错了。于是我们接着表演下边的节目:唱着唱着,突然统一张开嘴,让我们肚里的跟头虫,随着歌声从我们的嘴里飞出来,变成五彩缤纷的蝴蝶。就好象是国家大典,突然放出的礼花、气球和鸽子一样。老曹和老袁又感动得热泪双流。相互对望着说: 
  「多好的孩子呀!」  
  于是我们又像孩子一样在那里奔跑。四周又变成青青的麦苗地。我们倒腾着小腿在那里捕捉飞舞的斑鸠。老曹又与老袁商量说: 
  「孩子们都这样了,我们今后再见到他们,就不要再慢慢地转脖子了。我们还是恢复它正常的转动速度吧。」 
  老袁倒点头同意,只是说: 
  「倒也罢了,既然你都把好都落下了,我还能说不同意吗?但得让秘书们弄一个备忘录,防止我临时把这件事给忘了,见了他们速度改不过来。」 
  说完,还轻松地甩了甩自己的脖子,试着转了转自己的头。我们又一阵欢呼。从此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再见不到对我们梗着脖子的人了。但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又一次天真了。老曹和老袁见了我们是不梗脖子了,但这梗脖子的人,在世界上又产生一个,就是那个中午曾给我们撒糖粒的地主太后柿饼脸。她见我们把肚子里的蝴蝶放给了别人,我们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就自己到麦地里捉起了斑鸠,那么这个斑鸠是为谁而捉的呢?我从开始到现在,白糖粒也撒了五六斤了,到头来就落下这样一个结局吗?以为我的白糖粒是让你们吃的吗?不,我也是深谋远虑,我是喂你们肚里的跟头虫。我跟跟头虫早定的有协议。现在你们只顾自己的一时欢喜,就这么放了我的跟头虫,这又该怎么说呢?真是到了狂欢的日子了吗?真是人生的大欢喜,不放这跟头虫不足以释放自己压抑多年的情绪、因此就要憋死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决不计较,放了也就放了,只要有肚子在,放了我还可以养,我老娘别的没有,还有的是白糖;但恰恰相反,问题不是这样,照我太后的眼光看来,这是一出无聊的游戏。同性关系者回故乡,以为这是一个新生事物吗?告诉你们,这游戏老娘在十九世纪的后宫里就已经玩得烂熟了。现在又花样翻新来欺骗青少年吗?已沦落成流氓、乞丐和小丑的曹成和袁哨,也想搅在中间捞到一点什么好处吗?以为我的眼睛不亮吗?我的眼睛还是太后的眼睛。小丑们的一切阴谋,都在我的洞察和预料之中。你们这样把清晨和傍晚拿去,我没说什么,现在也要把中午拿去吗?你的小山枣不能白费,我的白糖粒就是白来的吗?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小王八羔子,就真的以为靠上硬主了吗?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就这么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啦?别的王八羔子没经验,小刘儿也没有经验吗?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发展下去出了问题谁负责?别的事情我管不着,这个事情我是要找刘老孬和小麻子谈一谈的。现在一到中午,弄得我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再也不是召之即来和挥之而去,再也借不着事由让小刘儿给我捏脚,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乐趣儿呢?小刘儿,你别兴头得过了头,不行我就告诉你姥娘,好在她还是我家的长工,我管不了别人,我还管不了你和你姥娘吗?想当初我太后在京城是个什么样子,现在竟被曹成和袁哨、刘老孬和小麻子、小刘儿和他姥娘给欺负上了,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日子……说着说着,就掩面啼哭起来。弄得我和伙伴们、跟头虫和蝴蝶们面面相觑,接着头上就冒出了虚汗。世界又一次被我们弄乱了。我们又该去得到谁的原谅呢?我们回身去找老曹和老袁,希望站在干岸上的他们,给我们出个主意;我们毕竟是刚刚同患难的朋友;但是这时他们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切与他们无关了,再有关也就是一些麻烦了;早已抽身退步,逃得无影无踪。我们被柿饼脸扣在了麦苗地。你们不是在这里赶着蝴蝶和斑鸠很兴奋吗?这次就让你们兴奋个够,陪着老娘玩一玩。吃了小山枣要付出代价,吃我的白糖粒就不用付出代价了吗?我现在告诉你们,世界上没有好吃的东西,好吃的东西都是好吃难消化。刚才不是有人还在悄悄地骂「操」吗?那就操吧。咱们先操一个试试看,看谁操得过谁。你们这些嘴上没毛大腿根也没毛的小王八蛋先不要欢呼同性关系,咱们先来一个异性关系较量较量!我先脱裤子,你们接着谁脱?说着说着,就将裤腰带解开,提着裤子,逼向了我们。我们这时都紧紧护着自己的前档,一步步看着她往后退。最后退到了麦苗地的地边,再往后退,就退到了黄河。这时我们一齐跪到了地上,行起了大清王朝的礼节: 
  「好额娘,别再逼我们了,再逼我们,我们就掉到河里淹死了。就是不被淹死,把衣裳弄湿,回到家俺爹也打我们。」 
  有人在骂:「操老曹和老袁他两人的妈,刚才还在这里拿我们兴头,现在遇到麻烦,就丢下我们不管了。他们口口声声说目光远大,他们这样的为人,今后还利用不利用我们了?」 
  正在这时,世界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又一次使我们趁了愿。逃之夭夭的曹成,这时也遇到了麻烦。吕伯奢大舅来了,替我们这些小外甥们报了仇。吕伯奢大舅用的手法也是旧事重提,一下就将得意洋洋的曹成置于死地。这时连纠缠我们的柿饼脸太后都显得不重要了,由主要的剧情退为一个枝节的陪衬和幕后的背景。「呼啦」一声,我们都跑到了吕大舅和曹成的剧情里,太后对我们的包围和逼迫,自然而然就解脱了。吕大舅提出的理论是:当年他们全家,可是被曹成杀的呀;现在要借这历史的新潮流,将颠倒的历史重新再颠倒过来。他是翻案来了。曹成,你要跑到哪里去?在这血海般深仇的旧事重提面前,我们和柿饼脸太后的争论,马上就显得不重要了。连柿饼脸这时也忘记自己刚才说些什么和逼迫我们些什么,兴趣盎然地摸着脸来看别人的笑话。何况她和我们一样,现在也和老曹有仇;在这一点上,柿饼脸、我们和老吕倒是站在了一个立场上。捉曹放曹,虽然我们对老曹仇恨的起因个个不同,但是我们的方向和目的是一致的。我们这时都抱着膀,单看吕大舅的了。这时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也同时代表着我们争端的双方呢。吕大舅说,本来他对世界不想说什么了,在历史上一个全家被杀的人──本来一片好心,杀猪宰羊的,又去给人打酒──是个家里并不存酒的穷人呀,这好心却被人当成了驴肝肺,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被杀了;打酒回来的路上,自己眼睁睁又被人杀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虽然到头来是一场误会,这误会主要是曹成多心造成的,但这话被人说出来,吕大舅脸上也没什么光彩,就是不说你被杀有什么责任,但你被杀之前在交朋友方面,也是有些经验教训可以汲取吧?吕大舅这时不理众人,上前单拉住我的手,摇着项子上碗大的疤感叹──这时柿饼脸和我的伙伴们远远退到了另一幕布景上;这一幕留下的演员,就剩下我自己。这也是鹬蚌相争和渔翁得利的结果呀。由此也可以看出我和旧有的伙伴在新的历史一幕中的不同。大人物遇到知心话,总是找我来说。吕大舅,在新的波澜壮阔的一幕里,我对你怀着感激之情呢。你解决的不仅仅是我目前的危机,而且也是对历史的证明呢。我咳嗽着左右看人,心悦诚服地听吕大舅在那里说话。──吕大舅感叹地说: 
  「杀已经被人杀了,杀了以后,又被人当作教训说来说去,谁一上了朋友的当,受了朋友的骗,就被人说『真是傻冒,跟吕伯奢似的』,我听到这话,比被人杀了心里还难受呢!」 
  我倒是安慰他: 
  「就是打兔子,也有个眼离的时候,别说是交朋友了。老曹这人的为人,还不知道吗?我曾经跟他在一起共事好几个月,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我没有被他杀,算是万幸。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谁知老吕不同意我这说法,他说: 
  「我们两个还不一样。严格地说,你和他也不能算是同事,他是主子,你是一个捏脚的;他把你杀了,大家不会说什么,本来你们的地位就不平等。他杀你就像他到我家来我给他杀猪宰羊,大家不会说什么一样──那次事件的发生,刽子手不单是老曹,首先是我和我的家人哩。在老曹杀我家人和杀我之前,我们不是先动手了吗?我们就杀了我们家的猪羊;就是因为这个,老曹以为是要杀他,才出现了这场误会。但在历史上,大家只是谴责老曹的杀我和我的家人,怎么就没想到谴责我和我的家人杀猪宰羊呢?从这一点出发,我和你在这个问题上情形还是不一样;你如果被老曹杀了,就像我杀了一只猪狗,不会引起任何社会动荡,历史上也不会计较和记下这一笔;我和你不同就在,我可不是他的猪羊和捏脚的;我和他是正儿八经的历史上都承认的朋友。如果不是朋友,地位不对等,他也不会亲自下手杀我。别看当时我是一个家里并不存酒的穷人,但身份并不低。你如果想在这一点上和我扯平,借我危难和说不起话的时机,就不知不觉地想跟我平起平坐,那就证明你也是个凶手无疑。你在我心里引起的悲伤,并不比老曹杀我们全家轻多少呢。你这是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又给我撒了一把盐。说你是刽子手的帮凶,一点也不算过呢!我要再和你讨论我的处境问题,岂不是我瞎了眼,又要在历史上给人留下一个笑柄吗?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痛苦不知不觉地又转化成别人的笑料,这痛苦就成双重的了。怎么这痛苦由单纯的就转化成双料的呢?就是因为世界上有你这种平庸无聊自己在世界上难以混出个模样只好以嘲笑别人和嫉妒别人为生的人的存在!你看我被杀因此在青史留名,你心里头嫉妒了是不是?看你平时很老实,见人动不动就笑,给人留的印象是靠得住,我才单把你挑出来说话,没想到你这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你是以老实的外貌,来做你见不得人的龌龊的勾当呢。我算是白认识你了。我怎么能拿你当亲人呢!」 
  说着,气得浑身哆嗦,眼泪都下来了。我也诚惶诚恐。大幕刚拉开,本来我还在那里为新的角色兴头,谁知转眼之间,这角色就演变成一个别人的出气筒了呢。伙伴们和柿饼脸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趁愿呢。但我不敢在新的一幕里反抗吕大舅,而是像世界上所有被人控制的矬人一样,遇到这种突如其来和料想不到的情况,不论事情的头尾,赶忙先检讨自己──虽然这种检讨有时驴头不对马嘴,事情本来与自己无干,但还是想借这检讨早一点将自己从无干的麻烦中解脱出来。我结结巴巴地说: 
  「对不起,吕大舅,是我说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当时杀您的时候,我并不在场。」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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