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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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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以筷夹着送到王神爱唇边,她却迟迟不肯张口。司仪尴尬之下,不免望向一旁,司马德宗惊讶道:“娘子你真傻,连肉都不吃,那全都归我了,嘿嘿!”说罢亲自接过彘肉,全部塞进嘴里嚼完,唆了唆指头上的油。

接下来是结发礼,司仪将匕首递到她面前“请太子妃断发。”

萧楷忿忿地望着她,王神爱的眼光透过红纱在他脸上迂回一瞥,迅速地别开,木然接过匕首。她依言割下一缕发,与司马德宗的搓到一起,共同放进锦囊里。这里越是喧嚣,越衬的凄凉,仿佛这诺大的寝殿不是皇宫,而是一座坟墓。

最后是合卺礼,御郎斟满两杯清酒,呈到新人跟前。司马德宗端起一杯呷了口,然后交换另一杯。清光兀自在杯底潋滟,照见新娘浓墨般的乌鬓,和半边晦莫如是的脸。只听媵人唱起祝酒歌:“一杯开扉,两杯喜泪,三杯五杯恩情似水……”

王神爱面无表情地端起来,准备将半盏残酒一仰而尽。她闭上眼,把凉盏送到唇边。突然一声裂帛,头顶的鲜红被撕的粉碎。还未回过神,手里的酒杯就已经啪地裂了。

萧楷横身站在前面,冷冷盯着她,像是在说:“跟我走。”女子摇摇头,眼里含了饱满的泪,亦像在说;“对不起萧楷,我不能害了你。” 她的瞳孔里像锁了面镜子,反射出所有悲哀却无力逃脱的宿命。

大殿中哗然四起,指责、嘲骂声包围过来,像窒息的洪水淹没过来。而萧楷只有一腔的愤懑,烧得心涸如死。满地狼籍的红纱,一如他卑微可笑的痴心。

“大胆狂徒,你是何人?” 太监扯着比女人还尖细的嗓子,颤颤地指着他,立即有几个侍卫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萧楷轩眉一振,大袖翩然一甩,那些铠甲侍从们顷刻间摔倒在地,手中所使的剑戟也扭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来人啊!救驾!”宾客乱作一团。孝武帝拍案而起:“放肆,你好大胆子!若不束手就擒,朕一定要你人头落地!”

萧楷长笑一声:“我今日能来,就不打算活着出去。”

他一抽长剑,纵身越上瓦檐。百十个羽林禁卫蜂拥而上,锵啷几声,数百把白刃峥然弹出腰鞘。众人惊呆了,王练之脱口大喊:“萧楷,小心!”男子在疯狂砍杀中回眸一笑,脸上渐了血迹更加妩媚动人。一路跃过太极殿顶,黑发激扬狂舞,宛如九天玄神的阿修罗。

司马道子闷哼道:“呵,想不到金貂轻酒的贵公子,原来藏着一身好功夫。“他转头吩咐身边人:”元显,去把那逆贼的人头提来!

司马元显略一颔首,与羽林军们相互递个眼色,一齐纵身而上。

数把寒刀飒飒乱劈,随着那一对描金红烛此长彼灭,渐渐晃花了人眼。萧楷虽勉强应付,体力早已亏损了大半。他稍不留神,刀尖划破前襟,发劲极狠,将胸口豁出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

然而司马元显并不罢休,反而像嗅到血腥的狼,愈发凶狠嘶狂,推刀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死角。噗嗤,又一声钝响,刀峰已插透他琵琶骨,整个人被钉在紫檀殿门上。

“不——”仅仅是一刹那,眼泪夺眶涌出,王神爱张开嘴,刚想惊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君羽在背后悄然捂住她的嘴,竭力劝道:“神爱姐,你冷静点,如果让别人发现,是会害死他的!”

萧楷左手握紧刀刃,死命一抽,鲜血仰天喷溅,染红了他硬挺的眉眼。右手突变鹰爪,锁住前面侍卫的喉咙,狠劲一捏。喀嘣,甚至来不及惨叫,那人已听见自己喉骨寸寸碾碎的声音。|Qī|shu|ωang|司马元显大惊,犹豫着退出数步,只将刀尖一律对准他。

“谁还敢来?”萧楷冷冷扫视一圈,锉了暗花的刀身上殷红如许,一股腥热顺着血槽蜿蜒而下,映着他杀气腾腾的眼,愈发显得刺骨狰狞。

萧楷挥刀砍开一条血路,跌跌撞撞奔到门前,突然停住脚。他脸涨得紫红,两只脚缓缓离开地面,像是一具被谁操控的木偶。那人一手掐着他的脖子,轻轻松松将他拎了起来。

“桓……玄……” 男子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桓玄冷笑着,五指都捏的凸筋变形:“萧楷,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刚想用劲,一只手已经扣住他的脉腕,迫使他发不出任何力气。

谢混眯起凤眼,慢条斯理地说:“桓将军,陛下在此,恐怕容不得你擅自做主吧。”

桓玄眼中的杀厉一闪而过:“这种叛贼死有余辜,你这般护着他,难不成是一伙的?”

僵持许久,两人互不放手地对峙着,都是脸色苍白、眼神倔强。

“都给朕退下!”孝武帝霍然起身,从大殿深处踱下来,走到萧楷面前,“你……是北府兵的校尉?”

随扈的侍卫手执铜戟,朝他膝盖狠狠一敲,萧楷吃痛跪下:“正是小人。”孝武帝点了点头:“不错,还算有几分胆色。倘若你如实交代,朕或许网开一面,给你留个全尸。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萧楷粗鲁地抹干嘴边血迹,傲然道:“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一人的意愿。”

“哦?”武帝长眉微拧,显然对他的话很是怀疑,“那你又是为何而来,难道与太子有过结,还是另有其他所图?”

“我……”萧楷张了张口,用余光瞥了眼王神爱,此时她面色憔悴,髻上的钗簪都松散了,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泪光。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到心里有种痛翻江倒海。不,绝不能连累她。

想到这里,他于刃丛中仰起头,睥睨一笑:“陛下要杀要剐,息听尊便,何必非要找些不相干的理由。我既然不怕死,便不怕再多一重罪名。”

“放肆!”武帝勃然怒了,指着他的鼻尖道,“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孽障,给朕拖出去砍了,枭首挂在东华门上,示众三日!”

“陛下……”王练之等人立刻出来谏,被武帝漠然打断:“谁敢多言,就跟他一个下场。”

那边王神爱如五雷轰顶,不顾一切地要挣扎过去,君羽阻拦不住,只好狠狠在她后脑敲了一下。等摆平了王神爱,她才从地上站起来,朗声喊道:“父皇,你不能杀他!”

孝武帝一怔,不由皱紧了眉头:“君羽,你还嫌今天闹的不够?莫要仗着得宠,就太过放肆。”

眼看那些侍卫就要上来拖人,君羽膝下一软,扑通跪在孝武帝脚边:“父皇,你如果真要杀他,那就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为什么?这个逆贼与你有何干系?”

“因为……”君羽咬着下唇,脱口而出道,“因为我喜欢的人是萧楷!”

她这声虽然不大,却足够让所有的人都能听清楚。大殿里刹时变的静如死寂,一遍遍回荡着她的声音。王练之背部僵直,像听到了什么噩耗般,心底冰凉碎裂。

“练之,你没事吧?”裴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却被他烦躁地推开。王练之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激荡,面上始终保持平静:“不碍事。”

谢混在旁边淡淡听完,什么都不说,唇角略微上挑,化成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假凤配虚凰(中)

孝武帝怒极,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的人是萧楷……”

啪!脆声乍响,君羽的面孔被抽偏到一边,白皙的颊上浮起五道红痕。这一巴掌像是憋足了力气,掴的她耳内轰鸣,眼前天昏地暗,差点载倒在地上。喉咙里腥甜腻滑,血像细小的蛇一般,从嘴里蜿蜒淌了出来。

孝武帝收回手,瞳孔内的情绪由于愤怒迅速波动。陈淑媛见状,急忙跪倒在他脚边,哭着央求:“陛下息怒,公主年幼无知,不过一时受人迷惑。请您看在她母妃的份上,饶她这一次!”

君羽死咬着下唇,不让眼里的温热滚出来。其实自打出生到现在,还真没人这么甩过她耳光。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也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

“你记好,朕不过是顾念你母妃旧情,日后再敢放肆,朕绝饶不了你!”孝武帝说罢,吩咐左右侍从,“把这孽子关到含章殿,没有朕的口谕谁也不许放她出来,萧楷暂押天牢,三日后枭首示众!”

含章殿里,不时传来刺耳的摔砸声响,伴随着一个永不停歇的叫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君羽使劲敲打着,仿佛有足够力气就能撼动这苛重的大门。夜色深沉,四野寂静如死,连蝉蜉也悄然噤声。明月穿窗入户,将殿内映得灯影寥落。

虽不是对萧楷有什么念头,却不忍心见两个相爱的人再彼此折磨下去。那天在霞光亭里,王神爱强颜欢笑。瞻园里,萧楷见信黯然神伤,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倘若不管不顾那也绝不可能。如今已经过了两天,只怕再过几个时辰,萧楷就该问斩了。王神爱还困在太极宫,日夜守着那个傻太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门外的锁链突然响了,她惊得退到墙角。只听一个细弱女声悄悄说:“公主,是我。”

细柳蹑手蹑脚地进来,放下一只藤编篮子,从里面取出黍饼和稀粥,递给她:“公主,陛下有旨不准给您吃食,这是我趁厨娘不在时拿的,您将就吃罢。”

君羽两天没进食,早饿的头晕眼花,乍见有稀粥黍饼,高兴地抢过去,一顿狼吞虎咽。细柳见她饥不择食的模样,知道是饿的太久,忍不住用袖子沾了沾眼角。

“细柳,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细柳涨红了脸说:“公主,奴婢不知那位萧公子对您做了什么,能将您迷惑到这种地步,既然他已经被收押到天牢,奴婢劝您也看开点,早些放手才好。

“天牢具体在什么地方?”

“据说……在北府营附近。”

君羽费力地咽下一块黍饼,突然问她:“对了,我记得上回芜菁把含章殿的钥匙交给你,还在不在身上?”

细柳摇摇头说:“不…不在,公主别问了。”

“说谎。”君羽蓦然抓住她的肩膀,逼问道,“细柳,我平日待你也不薄,难道这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

“不是奴婢不答应,实在是有旨在先,没法放您出去。”

“怎么会没办法,你将钥匙借我一晚,赶天亮前再送回来,只要你不说,哪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有我来承担,保证不会牵连到你。”

细柳犹豫了一下,从腰里接下串钥匙,交到君羽手里:“公主的大德,奴婢无已为报,这已是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

君羽接过钥匙,感激地点了点头:“细柳,我答应你,等这件事情过后,一定放你们姊妹出宫团聚。”

匆匆换了身短打,推开厚重的殿门,她蹑着步子鱼贯出去。细柳收出目光,倚着门缓缓坐到地上,窗外那一轮明月安静蛰伏,静谧而恬美。

黑暗中颓然有了一丝光亮,似是女子窈窕的形影。细柳还未看清,白凌已经套上了她的脖子,喉咙猛然收紧,惶恐地挣扎了几下,两行泪滑过苍白面颊。

“是……你……”细柳大张着嘴,费力地想唤出那人的名字,然而喉管依然被勒断。白凌遮住了她的双眼,在风中悠悠荡着,飘然欲飞。阴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哀婉回旋。

赶在东华门关闭之前,君羽随着一群监娥蒙混出城。去哪呢?细想之下,似乎也只记得去王家的路。现在去找王练之,应该还来得及。

王府内斋,夜风袭袭吹入,扑灭了案上一对描金红烛。月色投在男子清峻的眉间,映亮了他光洁的白袍。听出动静,王练之警惕地问:“谁?”

小厮扣窗应道:“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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