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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宝鉴-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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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卓兄此对,也有道理在内。”南湘看一看,点点头道:“不差,这人实在坏极了。”文泽道:“难道还有点通气么?”南湘道:“可恶在不很不通。”高品只是笑着,一言不发。王恂走过仲清这边来,问道:“那‘巴寺’二字,出在那里?”仲清道:“我记得戴叔伦诗有‘望刹经巴寺’一句。”王恂道:“只要现成就可以。”文泽道:“下五字呢?”仲清道:“这里有《传灯录》么?”文泽令那识字的书童,从外间书架上取了书来。仲清翻出,只见上写着:“崔相公入寺,见鸟雀于佛头上放粪,乃问师曰:‘鸟雀还有佛性也无?’师曰:‘有。’崔云:‘为什么向佛头上放粪?’师曰:‘是伊为什么不向鹞子头上放?”仲清道:“据此看来,这句还说得过去。”文泽道:“究竟‘放伊’两字难解,‘鸟’字若换了‘雀’字就好了。” 
  高品道:“我的‘鸟’与‘雀’总是一样,你的‘鸟’字若换了‘雀’字不好么?”文泽想了一想,却也有理。子玉就只取了仲清、王恂两副对句,其余文泽、高品罚了酒。 
  以下轮着南湘出令,出了一个“春”字,文泽对“夏”字,高品对“正”字。王恂道:“平对平使得么?”众人道:“使得,已经对过了。”王恂道“晨”字,仲清是“秋”字,子玉是“冬”字。南湘又出“月”字。高品道:“竹君的心思与众不同,这两字必定不连的,我对‘阳’字。”王恂对“霜”,子玉对“雪”,仲清对“空”。文泽道:“管他连不连,我们只管对我们的。”对了“云”字。南湘出了一个“三”字,高品道:“何如,不是三月。就是三春,我们都对‘一’字,总连得上的。”俱各依允。就是文泽道:“我偏不和你一样。对‘半’字。”南湘又道“改”字,子玉道:“这字很奇,我对‘敲’字。”文泽道:“我对‘堆”字。”王恂是“丰”字,仲清是“盘”字,高品信口对了一个‘伏’字,湘道:“‘兔’字。你们对罢。”王恂道:“‘貉’字。”仲清道:“鹰能制兔,我对‘鹰’字。”子玉道:“骑着驴子放鹰,想来是没有的,且借他来对对,就是‘驴’字。”文泽道:“我‘乌’字。”高品道:“我就是‘龟’字。”文泽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众人哗然大笑。南湘道:“这是你自画供招,以后尊名竟改作高龟何如?”高品自知失口,缩不转来,便道:“这两字杜撰,不如转赠吾兄。史龟二字,本是古人名,最典雅的。”文泽道:“你听卓然这张嘴,自己落了便宜,又移到别人身上去了。”大家笑了一回,静听南湘出对。 
  南湘只管吃菜,总不出声。文泽道:“你怎么不出对了?” 
  南湘笑道:“卷子已经交完了,还要题目么?我是一顺出的‘春月三改兔’五字,内中前舟的‘夏云半堆乌’,‘乌’字原也借对得好。然凭文取之,究不若剑潭的‘秋空一盘鹰’浑脱,还该让他第一。庾香的‘冬雪一敲驴’,庸庵的‘晨霜一丰貂’,都对得很工。最不好的是卓然的‘正阳一伏龟’,这‘正阳’二字如何加得上?”高品笑问文泽道:“贵处是那里?” 
  文泽道:“你这狗头,实在恨不死人,你还想翻供么?”大家想想高品的话,又笑得了不得。原来文泽正是河南正阳县人,刚刚合着这句对,你道巧不巧。文泽又灌了他一大杯酒,方出了气。 
  以下仲清做令官,一个个字出的对是“丝发白日如新”六字,高品属的是“签毛朱天入长”。子玉对的是“镜颜华年对好。”南湘是“竹唇朱声吹慢。”王恂是“剪衣乌时试拂”。 
  文泽是“草麻黄朝起视”。仲清写出上联是“白发如丝日日新”。 
  把文泽的“黄麻起草朝朝视”取了第一,子玉的“华颜对镜年年好”取了第二,南湘的“朱唇吹竹声声慢”夹圈了,取了第三。大家都道:“这两副对都好,似乎竹君的较胜。令官甲乙,似不甚公。”仲清道:“这两本卷子都好,是不用说的。 
  面子上看去竹君的‘竹’对‘丝’,‘朱唇’对‘白发’,工巧极矣,‘声声慢’又暗藏曲牌名,似乎在庾香之上,我所以把他夹圈了。但上对即是一字字拆开,必得一字字恰对方好。 
  庾香以‘年’对‘日’最妥,竹君以‘声’对‘日’,就不很对,假使‘日’字不是叠用。或者竟是‘白日’,那‘朱声’就讲不去了,到底不及庾香的稳当,而且句子大方,不落纤巧,诸公以为然否?”几句话说得众人很服。南湘向来不肯让人,此时亦甚首肯。高品道:“然则我以‘天’对‘日’,比庾香的更好,为什么又不取我的呢?”仲清道:“等我写出来,你讲给我听。”先写王恂的是“乌衣试剪时时拂”。众人道:“这句也自然得很。”仲清道:“这回考试,除了卓然,原是一榜尽赐及第的。”高品笑道:“留心眼睛,我这本卷子是打不得的。”仲清写出看时,是“朱毛入笠天天长”。仲清用笔叉了几叉,大家看了笑得不亦乐乎。南湘忍着笑道:“他这用的古典我晓得了。当初红毛国王把大人国伐灭,占了他的江山。 
  那大人国中有座笠城,就是国王建都之所。红毛国王进了这城,住了两日觉得浑身肿胀,一天长似一天起来。想来用的这个古典了。”说着放声大笑。王恂似信不信的问道:“后来呢?” 
  南湘笑道:“这古典甚长,只说够他对的就是了。”文泽问道:“在什么书上?”仲清道:“《史氏外编》。”王恂、文泽才明白过来,复又笑声大作。高品道:“你们混说乱道,难道《四子书》都记不得?这就是《孟子》所说一毛不拔、追豚入笠之扬朱,所以谓之‘朱毛入笠’。这才算得用古入化呢。” 
  仲清道:“那‘天天长’三字怎讲?”高品道:“你这试官真是糊涂,他既是一毛不拔,自然天天长了。”众人听了,这一阵笑,若不是房屋深邃,只怕街上行路的也听见。主人罚了高品三杯酒。 
  然后王恂作令官,出的是“香尽南人消国美。”文泽对的是”曲多东妓谱山名”。仲清对的是“赋难东士炼都学”。高品对的是“斗长西圣驾方齐”。 
  众人留心高品对的,一个个都是平正通达的字。文泽道:“此番卓然大概要取第一了,字字对得很稳。”子玉对的是“情深西旦感昆名”。南湘的是”图多西士画名园”。一一对毕,王恂写出出句,是“香销南国美人颈。文泽对的是“曲谱东山名妓多。”仲清是“赋炼东都学士难”。高品是“斗驾西方齐圣长”。子玉是“情感西昆名旦深”。南湘是“图画西园名士多。”王恂道:“这第一不消说是竹君了。庾香‘名旦’二字不典,不及剑潭的浑成,只怕第二是他。前舟次之。卓兄这句,我实在不懂,若有典故在内,不妨说明,不要批屈了你的。” 
  高品道:“我没有见过主考阅文要请教士子。典故却有,若告诉了你,只说我通关节中的了。”仲清道:“他这典故,出在东土大唐。”高品道:“剑潭是主考至亲,倒应回避,不许乱说。”原来王恂却没有看过《西游记》,只管呆呆的看着粉板。南湘正在喝酒,忽见高品用手搭着凉篷。 
  向王恂一望,忍不住笑将出来,酒咽不及喷了出来,还咳嗽不已,引得合席都笑。南湘向王恂道:“等我笑完了,说《西游记》给你听。”文泽接着说道:“就是齐天大圣,送唐僧往西天取经的典故。”王恂恍然大悟道:“岂有此理,就是如此,那‘斗驾’及‘长’字总连不上。”南湘笑道:“你不晓得,孙行者驾起筋斗云,就是十万八千里,这路还不长么?” 
  主人要罚高品的酒,高品再三央求,喝了一杯。 
  末了是高品出令。高品一口气说了六个字,是“千里言召禾口”。仲清想道:“通共只有七个字,他一说就是六个,难道不怕人想着么?必是用拆宇法来混人”。便道:“你这六个字可是‘重诏和’三字么?若不说明。我们就罢考了。”高品被他猜着,只得笑嘻嘻的点点头。子玉对了‘卓言贯’三字,南湘对了“品阳长”三字,王恂对了“一龄庆”三字,文泽对了“品奸动”三字,仲清对了“管毫定”三字。高品又一连出了四字是“九喜气凤”。 
  仲清道:“这倒不是拆字的,我就对‘一高标兔’。”文泽道:“我就对‘一欢心鸡’。”王恂道:“我对‘第长年龟’。” 
  子玉对了‘超元精人’,南湘对了“一精神龙。”高品背着人写了上联,搁着笔,把大众的看了一回,鼻子里笑了一笑,就用纸蘸着酒,把粉板上的字一齐擦了。众人都诧异道:“这又奇了,难道一卷都没有好的么?”南湘道:“不是,不是,如果不好,他必定写出来把人取笑了。我想想他出的那几个字,凑起来看是一句什么。”仲清道:“他写的时候,我瞧见起头是‘风诏’两个字。”子玉想了想道:“莫非‘凤诏九重和喜气’这句诗?”南湘道:“一点不错。”高品道:“不是,不是。”仲清道:“我们且各自记出对句来,就明白了。” 
  子玉道:“我的‘人言超卓贯元精’这句却不见好,也没有什么不通。”南湘道:“他是因他号卓然,这‘卓贵元精’,因他受不住的原故。”仲清道:“我的是‘兔毫一管定高标’,必定因‘兔高’二字,犯了他的讳。”王恂道:“我记得是龟龄第一庆长年。”南湘道:“好对,好对,第一定了,这又为什么?”文泽道:“你不见他巍然首座么。”南湘点点头,道:“我的对更明明指着他了。”众人问是为什么?南湘道:“龙阳一品长精神。”文泽道:“我的更说穿了,是‘鸡奸一品动欢心。’这也奇怪,为什么牵名道姓,都骂起他来?”南湘道:“这也是天理昭彰,嘴头刻薄的报应。”高品道:“你们瞎猜些什么,我的上对并不是这样,因为你们对的都不通,不出你们的丑就罢了,难道一定要献丑么?”众人道:“我们下场的人,是不怕丑的,只管说。”高品手指着钟上道:“你们看什么时候了,还不吃饭么?”众人看时,已是亥正二刻多了。文泽道:“到底是不是?你说了我们吃饭。”高品道:“就算是的,我落点便宜何如?”于是大家吃饭,洗漱毕,因夜色已深,告辞出来。 
  子玉一面走着,向主人道:“这园子点缀得很幽雅。”文泽道:“这算什么园子,不及徐度香怡园十分之一,几时我同你去逛逛。”这里宾主二人讲着,那高品对仲清道:“你可晓得京里又来了一个精品么?”仲清笑道:“想是高品的弟兄。” 
  高品道:“这人却也可以做得我的弟兄,闻他也是南京人,现寓在宠济寺内,却没有与他往来。看他人甚风雅,而光景很阔。你可晓得是什么人?”仲清道:“这又奇了,你们同在庙里倒不认得,来问我。”说着已到门口,各人上车分路而回。 
  此一番诸名士雅集,却有两个俗子苦中作乐,要穷有趣,却讨没趣的事。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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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偷复偷戏园失银两 乐中乐酒馆闹皮杯 
  话说子玉从刘文泽家饮酒回来,已是二更多天。先见过父母,换了衣裳,来寻聘才、元茂说话,却见静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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