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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__威廉·福克纳-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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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于是我说暂时的于是他说这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一个词了世界上别的什么也没有这不是绝望直到时间还不仅仅是时间直到它成为过去 

  最后一下钟声也打响了。终于钟声不再震颤,黑暗中又是一片寂静了。我走进起坐间打开了灯。我穿上背心。汽油味现在淡得多了,几乎闻不出来了,在镜子里也看不出有什么血迹了。至少不象我眼睛上那么明显。我穿上外衣。给施里夫的那封情在衣服里格拉格拉地响,我把它拿出来再检查一遍地址,把它放在我侧边的口袋里。接着我把表拿到施里夫的房间里去,放在他的抽斗里,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取了一块干净的手帕,走到门边,把手伸到电灯开关上。这时我记起了我还没有刷牙,因此得重新打开旅行袋。我找到了我的牙刷,往上面挤了些施里夫的牙膏,便走出去刷牙。我尽量把牙刷上的水挤干,把它放回到旅行袋里去,关上袋子,重新走到门口。我关灯之前先环顾了一下房间,看看还漏了什么没有,这时我发现忘了戴帽子了。我必须经过邮局,肯定会碰到个把熟人,他们会以为我明明是个住在哈佛四方院子宿舍里的一年级生,却要冒充四年级生。我也忘记掉刷帽子了,不过施里夫也有一把帽刷,因此我也不必再去打开旅行袋了。 
 
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一) 
 
  我总是说,天生是贱坯就永远都是贱坯。我也总是说,要是您操心的光是她逃学的问题,那您还算是有福气的呢。我说,她这会儿应该下楼到厨房里去,而不应该待在楼上的卧室里,往脸上乱抹胭脂,让六个黑鬼来伺候她吃早饭,这些黑鬼若不是肚子里早已塞满了面包与肉,连从椅子上挪一下屁股都懒得挪呢。这时候母亲开口了: 

  “可是,让学校当局以为我管不了她,以为我没法--” 

  “得了,”我说,“您是管不了,您真管得了吗?您从来也不想办法约束约束她,”我说,“迟至今日,她已经十六岁了,您还能把她怎么样?” 

  她把我的活琢磨了一会儿。 

  “不过,让他们以为……我连她拿到了成绩报告单都不知道。去年秋天,她告诉我,学校从今年起不再发成绩单了。可是方才琼金老师给我打了电话,说如果她再旷一次课,就只好叫她退学了。她是怎么逃学的呢?她能上哪儿去呢?你整天都在镇上,要是她在大街上逛来逛去,你总该看见她的吧。” 

  “不错,”我说,“要是她是在街上溜达的话。不过我认为她之所以要逃学,并不是仅仅为了要做什么不怕别人看见的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说。 

  “没什么意思,”我说。“我只不过是回答您的问题。”这时候她又哭起来,嘟嘟哝哝地说什么连她自己的亲骨肉也诅咒起她来了。 

  “是您自己要问我的啊,”我说。 

  “我不是说你,”她说。“你是唯一没让我良心受到谴责的孩子。” 

  “就是嘛,”我说,“我压根儿没工夫谴责您的良心。我没机会象昆丁那样上哈佛大学,也没时间象爸爸那样,整天醉醉醉直到进入黄泉。我得干活呀。不过当然了,若是您想让我跟踪她,监视她干了什么坏事没有,我可以辞掉店里的差事,找个晚班的活儿。这样,白天我来看着她,夜班嘛您可以叫班①来值。” 

  “我知道,我只不过是你们的累赘和负担,”她说着说着,就伏在枕头上啜泣了起来。 

  “这我还不清楚吗,”我说。“您说这样的话都说了有三十年了。连班吉这会儿也该明白了。您要不要让我来跟她谈谈这件事呢?” 

  “你觉得这会有好处吗?”她说。 

  “要是我刚开始您就来插一手,那就不会有任何好处,”我说,“如果您想让我来管束她,您只管吩咐,可是再别插手。每回我刚想管,您就插进来乱搅和,结果是让她把咱们俩都取笑一通。” 

  “要知道,她可是你的亲人哪。”她说。 

  “对啊,”我说,“我正好也在这么想--亲人,还是嫡嫡亲亲 

  ①班吉的简称的呢,依我说。不过,要是有人行为象黑鬼,那就不管他是谁,你只好拿对付黑鬼的办法来对付他。” 

  “我真怕你会跟她大发雷霆,”她说。 

  “好了,”我说,“您那套办法也不大行得通。您到底要我管呢,还是不要?要就说要,不要就拉倒,我还要去上班呢。” 

  “我知道,这么些年来为了我们你受够了罪,”她说。“你明白,当初要是我的计划实现了,你早就有你自己的事务所了,也能象个巴斯康家大少爷似的过上几天了。因为,你虽然不姓巴斯康,你骨子里却是巴斯康家的人。我知道要是你父亲当初能预见--” 

  “哼,”我说,“我琢磨他也跟一般人一样,也会有看不准的时候。”她又啜泣起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刻薄他讲你死去的父亲?”她说。 

  “好吧,”我说,“好吧。随您的便吧!既然我没有自己的事务所,我还得去上我的班,当我的差。那么您到底要不要让我跟她谈谈呢?” 

  “我真怕您会跟她大发雷霆,”她说。 

  “好吧,”我说,“那我什么也不说就是了。” 

  “不过总得想点什么法子呀!”她说。“别人会以为我容许她逃学,任她在大街上逛来逛去,要不,以为我拿她没有办法……杰生,杰生,”她说,“你怎么能撇下我不管呢。你怎么能把这么多的包袱都扔给我呢。” 

  “好了,好了,?我说,“您呆会儿又要把自己折磨得发病了。您要就是整天把她锁在屋里,要就是别再为她操心,把她交给我。这样做不好吗?” 

  “她是我的亲骨肉啊、”她说着又哭了起来,于是我就说: 

  “好吧。我来管她就是了。快别哭了,行了。” 

  “你可别大发雷霆啊,”她说。“她还是个孩子呢,记住了。” 

  “不会的,”我说,“我不会的。”我走出屋去,随手带上了门。 

  “杰生,”她说,我没有回答她。我顺着楼上侧道走着。“杰生,”她站在房门背后喊道。我一直往楼下走去。餐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接着我听到了她①在厨房里的声音。她想让迪尔西再给她倒一杯咖啡。我走进厨房。 

  “这敢情是你们学校的制服,是吗?”我说。“要不,也许是今天放假?” 

  “就半杯,迪尔西,”她说。“求求你。” 

  “不行,小姐,”迪尔西说。“我本能给你。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只应该喝一杯,再说卡罗琳小姐也关照过的。你快快吃,穿好上学的制服:就可以搭杰生的车子进城。你这是存心再一次迟到。” 

  “不,她不会的,”我说。“我们马上就来把这事安排一下。”她眼睛望着我,手里拿着杯子。她用手把脸上的头发掠到后面去,她的浴衣从肩膀上滑了下来。“你把杯子放下,到这里来一下,”我说。 

  “干什么?”她说。 

  “快点,”我说,“把杯子放在水槽里,到这儿来。” 

  “你又想干什么啦,杰生?”迪尔西说。 

  “你也许以为你可以压倒外婆和别的所有的人,也一准可以压倒我,”我说,“可是你错了。我给你十秒钟,让你照我的吩咐把杯子放好。” 

  ①指小昆丁。 

  她不再看我,而是把眼光转向迪尔西,“现在是什么时候,迪尔西?”她说。“十秒钟到了,你就吹一下口哨。再给我半杯咖啡吧。迪尔西,求--”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松开了杯子。杯子跌落到地板上,摔得粉碎。她眼睛盯着我,胳膊往后缩,可是我还是攥得紧紧的。坐在椅子上的迪尔西现在站了起来 

  “你啊,杰生,”她说。 

  “放开我。”昆丁说,“不然我要扇你一个耳光。” 

  “你要扇,是吗?”我说,“你要扇,是吗?”她一巴掌往我脸上抽来。我把那只手也捉住了,我当她是只野猫,把她紧紧按住。“你要扇,是吗?”我说,“你以为你扇得成吗?” 

  “你啊,杰生!”迪尔西说。我把她拖到餐厅里去。她的浴衣松了开来,在身边飘动,里面简直没穿什么衣服。迪尔西趔趔趄趄地走过来。我扭过身子,噔地一脚,把门冲着她的脸关上了。 

  “你别进来,”我说。 

  昆丁倚在餐桌上,在系浴衣的带子。我死死地盯着她。 

  “好,”我说,“我来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逃学不算,还向你外婆撒谎,在成绩报告单上假冒她的签名,让你外婆愁得又犯了病。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言不发。她把浴衣一直扣到脖子底下,把衣服拉紧在身体周围,眼睛盯着我。她还来不及抹胭脂口红,她的脸象是刚用擦枪布擦过似的。我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 

  “不关你的屁事,”她说。“你放开我。” 

  迪尔西走进门来。“嗨,杰生,”她说。 

  “你给我出去,听见没有,”我说,连头都没有转过去。“我要知道你逃学的时候待在哪儿?”我说。“你没在街上溜达,否则我会见到你的,你同谁在一起鬼混?是不是跟哪个油头滑脑的坏小子躲在树林子里?你去了没有?” 

  “你--你这个老混蛋!”她说。她挣扎起来,可是我抓住了她不放。“你这个该死的老混蛋!”她说。 

  “我要给你点厉害瞧瞧,”我说。“你也许有本事把一个老太婆吓唬走,可是我要让你明白现在是谁在治你。”我用一只手抓住她,这时候,她不再挣扎了,只顾望着我,她那双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乌黑乌黑的。 

  “你要干什么?”她说。 

  “你等着,让我把皮带抽出来,然后你就知道了,”我说着,一面把裤带往外抽。这时,迪尔西抓住了我的胳膊。 

  “杰生,”她说,“你啊、杰生!你难道不害臊吗?” 

  “迪尔西,”昆丁说,“迪尔西。” 

  “我不会让他抽你的,”迪尔西说。“你不用害怕,好宝贝。”她抱住了我的胳膊。这时,皮带让我抽出来了,我一使劲把她甩了开去。她跌跌拖撞地倒在桌子上。她太老了,除了还能艰难地走动走动,别的什么也干不了。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反正厨房里需要有个人把年轻人吃剩的东西消灭掉。她又趔趔趄趄地走到我们当中来,只想阻止我。“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她说。“要是你不打人出不了气,那你打我好了,”她说。 

  “你以为我不敢打?”我说。 

  “我反正知道你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她说。这时候我听到母亲下楼来的声音,我原该料到她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我松开了手。昆丁踉跟跄跄地朝墙上倒去,一边还在把浴衣拉严。 

  “好吧,”我说,“咱们先把这事搁一搁,只是别以为你能压倒我。我不是老太太,也不是半死不活的黑鬼。你这小骚货!”我说。 

  “迪尔西,”她说,“迪尔西。我要我的妈妈。” 

  迪尔西走到她的身边。“好啦,好啦,”她说,“只要俺在这儿,就不能让他碰你。”母亲继续往楼下走来。 

  “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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