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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星-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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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南南兄弟。”孙大娘揩去眼泪说。    
    “根喜哥。”李向南上去双手握住根喜的手。    
    “南南兄弟。”根喜也使劲握着他的手,“我上过两次县城,都说你下乡去了。”    
    根喜的媳妇水仙抱着个三四岁的闺女也来了。    
    “嫂子。”李向南叫道。    
    水仙脸微微一红,“兄弟,你咋没带上咱弟媳一起来古陵啊?”她往起抱了抱孩子,问道。    
    “嫂子,”李向南看了看旁边的林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没结婚呢。”    
    “还没结婚?”孙大娘说上话了,“南南,论你们城里人周岁,你三十二了;论虚岁,你是小生日,这都三十四了。晚婚也不能这么晚啊?对象有了不?”    
    李向南脸红了:“还没有。”    
    “那么个大北京就找不下个好姑娘?”    
    李向南窘促地笑了笑。    
    看着李向南脸红,林虹觉得很有趣;听着人们和李向南谈这样的话题,她又有些不自在。又热热闹闹进来一院子人,都是李向南小时候光屁股在河滩玩耍的小伙伴们。有高高兴兴叫南南的,有拘拘束束叫李书记的。李向南从旅行袋中抽出一条“凤凰”烟,笑着散给大家。小院里很快就堆满了人,谈小时候摸鱼捞虾,谈二十多年来村里的经历,谈现在各家情况,谈东村长西村短。谈到李向南当县委书记的事和农村有关李向南的传说时,院子里更说笑一片。    
    “向南,”在满院热闹中一直蹲着抽烟的一个名叫冬生的中年汉子,这时开口说道,“咋听说又要把你调上走啊,是真的不?”院子里的人一下都静了下来。    
    “这是胡说啥?”孙大娘听见,气了。    
    “我这是听我二叔从县里回来说的。”冬生说道,他二叔在县粮食局上班。    
    “南南,这是胡说吧?”孙大娘问。    
    李向南沉默了一下,“奶妈,有这种说法。”    
    “为啥?”孙大娘问,“干得好好的又撵上你走?”    
    “还不是得罪了那些老爷们。”有人气忿说道。    
    “调你走,你也别走。”孙大娘说。    
    李向南笑了笑,“真要调动,哪能不走啊。”    
    孙大娘也呆了。    
    “没事,奶妈,我不走。我跟上级领导好好说说,他们可能会让我留下的。”    
    “该好好说就好好说,嘴软点,好话多说上点不吃亏。你打小是个倔愣子,这次别犯倔。”孙大娘连忙嘱咐道。    
    吃了一顿,聊了一场,天黑了,伙伴们散去。李向南告诉大娘,他要去村里转转,回来再和她坐在炕上慢慢说话,就和林虹一起出了院子。村里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电灯。村上的街道没安路灯,黑糊糊的。    
    “在村里走一圈,我再送你回学校,好吗?”李向南说。    
    “行。”林虹略犹豫了一下,答道。    
    “我小时候叫爷爷奶奶的差不多都去世了。”李向南一边走着一边说。    
    “又感慨了?我今天第一次发现你也有那么多惆怅。”林虹在黑暗中说道。    
    “有一种人生沧桑感。其实,人的一生是很快的,所以得抓紧干点事。”    
    “这是你的人生哲学?”    
    “及时行乐是一种哲学;超脱红尘,修身养性,化入虚无是一种哲学;绝对利己是一种哲学;为历史进步捐躯是一种哲学。人生哲学很多,其实,一种哲学都是一种社会处境造就的。”    
    “那你的哲学是什么处境造就的呢?”林虹看着李向南问。    
    “一句话很难说清。不过,简单讲,我主张人应该抓紧干些有价值的事,抓紧有价值的生活,是因为我现在能干事,能追求有价值的生活。历史给了我这条件。”    
    “如果历史剥夺了你这个条件,你也一样沉沦垮掉?”林虹尖锐地诘问着。    
    “当然可能。”李向南坦诚地承认这一点,“对于事业的绝望,对于生活的绝望,有时会使最坚强的信仰都崩溃的。历史上这样的先例还少吗?对这一点,”李向南委婉地停顿了一下,“你应该有切身的体会。”


第九部分广泛争取对我的支持

    被院墙相夹的乡村街道在缓缓往后移动着。一个个院子里传来大人的说话声、小孩儿的哭喊声。前面街口出现了一片灯光通明的喧闹。村中心的一大块空地上,一个破篮球架上挂着两个几百度的大电灯泡。几十个小伙子正吆喝着,上上下下地支架绑扎着一根根长木杆,钉着木板,拉着幕布。这是在搭戏台。麦收完了,村里农民们凑了份子,要请戏班子来唱三天大戏。    
    又是黑暗狭窄的街道。    
    “照你的理论,你现在这样雄心勃勃,有朝气,只是因为处境幸运?”林虹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当然有这原因。我承认我是幸运者。所以,我绝不轻视那些不幸而消沉者。别人可能有我没有的困难境遇。”李向南诚恳地说,“可另一方面,同样的境遇,有人垮了,有人没垮,这就是性格强弱的差别了。所以,我鼓励人都能强一些,战胜境遇。”    
    黑暗中听见一个粗鲁的嗓门在旁边的房顶上喊着:“孩子他娘,把烟袋和火给我扔上来。”那是怕热的男人,在房顶铺上席仰面看天地躺下睡了。    
    “你是唯物主义者。”林虹说。    
    “可能是吧。所以我说,要改变一个人对生活的态度,最有力的是改变他的生活。要改变整个社会的人生哲学,就要靠改变整个社会生活。”    
    “可你会不会有一天灰心了,垮掉呢?”    
    “这个问题,十几年前你问过我。”    
    林虹沉默了。临插队前在操场上散步的情景又浮现出来。也是黑夜,也是这样宁静,也是这样缓缓并肩的脚步。“你还是那八个字,百折不挠,愈挫愈奋?”她轻声说道。    
    “这或许是我的人生格言。”李向南在黑暗中说道,“我感谢历史给了我强者的性格,我绝不有负于历史。”    
    他们出了村,走在去陈村中学的路上了。夜有些深了。远远看见县城方向星星点点的灯火,天空中横着一条淡淡的星河,田野上升起潮湿的泥土和庄稼的醉人气息。两个人沉默地走着,路显得很短。远远村北口,有人在黑夜中还吱嘎吱嘎地摇着辘轳,从井里绞着水,哗哗地浇着菜地,那声音在深夜中显出一种古老的苍凉。    
    “我查过历史资料,这辘轳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了。”李向南感慨道,“咱们现在的耕种方式、耕种工具,有许多还都是一两千年前的东西。”    
    “又发你的历史感慨了,”林虹笑了笑,“你不是要争取对社会的改造权吗?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争啊?”    
    李向南沉默了一会儿。“我准备搞一个大的行动。”    
    “在古陵?”    
    “不,在上层。过两天,我要回趟北京。”    
    “你跟黄平平说过两天有人去北京,是你自己吗?”    
    “是。”    
    “去北京干什么?”    
    “第一,我要说服我父亲,取得他的支持。否则,他的干预就能把我挡死。第二,我要在尽可能多的上层政策研究机构中活动,广泛争取对我的支持。第三,我要广为接触这一代有思想者,开阔我的思路。我还想请一些年轻的经济理论家,来古陵帮我搞长远改革规划。”    
    “计划够宏伟的。”    
    “第二个行动,我要去省里,找省委第一书记顾恒谈谈,争取他对我的支持。”    
    “他能支持你吗?”    
    “我觉得可能。我和他谈过几次,他对有抱负的年轻人是很爱惜的。我上个星期已经给他写过一封汇报信。”    
    “就这么简单吗?”林虹问。    
    李向南思索了下,在黑暗中看了看林虹,“是有些复杂性。一个是顾荣的影响,亲兄弟的话,会有特殊说服力的吧。”    
    “不光是这个吧?”    
    “还有地委书记郑达理的倾向性。这大概也能影响省委对古陵的判断。”    
    林虹沉默了一下,“这可能也不是最复杂的。”    
    “这够复杂了。”李向南说道,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个因素,大概就是小莉了。”    
    “她对你,现在什么态度?”林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    
    “我和她叔叔闹矛盾,她总不会太支持我吧?”李向南含糊地说。    
    “我是问她对你的具体态度。”    
    李向南沉默良久,“和我生了气,已经回省城了。”    
    “是那天在西崖碰上我以后吗?”    
    李向南犹豫了一下,“是。”    
    “她是爱上你了。”林虹显得若无其事地说。    
    李向南自嘲地耸了耸肩,“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第九部分广泛争取对我的支持

    两个人在深夜的田间土路上无言地走着。“有这样一条因素,你在顾恒那儿,大概是很难得到支持的。”林虹说。    
    “我和省委书记谈古陵县工作,和这一条有什么关系?和她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妨碍她什么。”李向南有些恼怒了。    
    “你大概也知道,顾小莉不是个寻常的女性。”    
    “她寻常不寻常跟我有什么关系?县委书记和省委书记谈工作,还要看他女儿的脸色吗? ”    
    “你不要激动。你也知道,这跟你有关系。”林虹说道。    
    “她没那么坏。”李向南低声说道,“准确说,她一点不坏。”    
    “我没说她坏。”李向南的话一下激恼了林虹,“她坏不坏,要看她对谁。对妨碍她的人,对她嫉妒的人,她能坏到头。”    
    李向南看了看激动的林虹,沉默了。    
    “你知道我和小莉的关系吗?”林虹平静下来说道。    
    李向南沉默着。    
    “她有个哥哥……”    
    “我都知道了。”李向南说。    
    “你知道了?”林虹愣怔地看了看李向南。    
    “是小莉告诉我的。”    
    “你知道吗?她哥哥是个最虚伪、最无耻的人。结婚前,我把过去的事都告诉了他,可他最后……”林虹一下激动起来。    
    “她哥哥坏,和小莉本人没关系。”    
    “是和她没关系。她有什么理由一块糟践我?尖酸狠毒,他们一样的血液。”    
    李向南紧闭嘴沉默着。“那你为什么还来古陵?”他问。    
    “我不知道这是他们顾家人当县长,也没想到小莉后来也来了古陵。”    
    “你对小莉还应该客观些,我们对别人都应该宽仁理解。”李向南劝慰地说。    
    “对不起,我使你的处境复杂化了。”林虹一下站住,冷冷说道。    
    李向南一下火了,伸手抓住林虹的双肩,粗暴地摇撼着:“我不想听你和我这样说话,你知道吗?”    
    “你没有权利这样命令我。”林虹平静地说。    
    李向南在黑暗中怔住了,停了好一会儿,手慢慢松开了。    
    “李书记。”随着手电光的晃动,一辆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县委信访接待站的小周气喘吁吁地跳下车来。    
    “小周,什么事?”李向南问道。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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