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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钱的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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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志伟就是在那一刻决定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走向的。

代价虽然惨重,但决心也因此而坚定。

母亲跪在父亲身边,哭的撕心裂肺。贾志伟不哭,他倔强地站着。旷野的风吹着他的脸,他听到母亲的哭声在旷野里四处飘荡。他的母亲还不知道,此刻的贾志伟,已经不再是前一分钟的贾志伟,脱变的太急速,都来不及去感知。

贾志伟的身体还是柔弱的,骨头还是没完全发育的,但身体内部里的那些血脉与经络,连同心肝五脏,却一点一点坚硬起来,直到硌的贾志伟自己都难受。他的牙齿把舌头咬烂了;咸咸的血水在嘴里涌动,他没有把它们吐出来,而是把它们生生咽下去。父亲不在了,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不哭。

能哭出来,也不是悲痛的极致。

母亲逐渐止住了嚎哭,他看到母亲咬紧牙关时抽动的脸颊。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总有能让人看到细节的亮光。比如父亲脸上的死白,比如母亲搐动的脸颊,贾志伟相信母亲也同样能看到他先是惊恐,而后又坚硬成石头的脸。光亮在这时是宝贵的,但光亮在这时也如此的残忍,它不放过丝毫细节,虽然在如此的暗夜里,还是让贾志伟清楚看到一切该看到的,并且把这些细节终身烙印在他的脑海里、骨髓里、血液里!

远处传来汽车的马达声,随即一道雪亮刺目的汽车灯光直射过来。贾志伟一家人,他跪着的母亲,和他那死去的父亲,还有站成石雕一般的贾志伟,他们一家人在强烈的灯光下暴露在路边的旷野里。父亲用身躯写就的问号,在灯光里刺目惊心,贾志伟和他的母亲只能眯着眼以躲避强光的伤害。他和母亲的身后,都拖着一道长长的、刀锋一样坚硬的黑影。

汽车在他们身旁停下,车上跳下两个人,其中一个说:“死的是你男人吧。”贾志伟母亲抬起一只胳手搭在脑门上,她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贾志伟也在努力看,他想看看是谁把他们母子放置在强光之下。

贾志伟看见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人和一个二十多岁的水伙子。中年人继续说:“是这样的,你男人的确是被我们单位的车挂了一下,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是啊,没想到啊,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没了。

看他们母子不说话,他干咳一声,又说:“是这样,事呢已经出下了,咱谁也没有回天之力不是?咱今晚先把你男人拉回去,人死了,就得入土为安,这是自古遗留下来的,至于身后事,咱们再协商,再讨论,再研究。”

只能这样了吧,不然能怎样?

人活着,在某些时候就是这样脆弱,就是这样没的轻巧。事已经出了,出了也就出了,谁也不能回天。但如果真能回天呢?那样贾志伟他们一家人还是一家人,他们还可以围着暖融融的火炉讲故事;还可以一起围着饭桌吃可口的饭菜;还可以一起感受这世界的一切苦难与快乐。可是现在,你们只是轻轻挂了一下,贾志伟一家的世界就坍塌了,废墟之下覆盖的伤痛只有他们自己艰苦地承受,因为你们是没有回天之力的。

贾志伟父亲的葬礼办的既隆重又热闹。因为有县里单位给出钱,所以村民们就敞开了用度,纸扎是最好的:花圈有上百个,房院一大套,小厮丫环成对成对,高大威猛的打道鬼,安详慈悲的观音菩萨,金碧辉煌的摇钱树,金光四射的聚宝盆,这些纸扎的东西,栩栩如生,彰显着农村人对美好生活里所有渴慕与欲求。布幔是最多的,成匹的布一条一条展开着、悬挂着,这是富足的标志还是贫穷的标志?没人去想,只有人兴高采烈地指点着,观看着。酒席上的菜是最多的,烤的吱吱冒油的鸡,蒸的熟烂喷香的鸭,炸的通体焦黄的鱼,咕嘟嘟往外冒着诱人香味的猪羊肉,都是用大碗大盘盛放的,农村人关于吃的想象力全都摆放在桌面上。打杂办事的人是最多的,盘炉子的,挑水的,洗盘子的,端菜的,村里的人几乎全来了,他们个个脸放红光,个个摩拳擦掌,就像参加的是一场喜庆的宴会。就连叫花子来的也是最多的。

葬礼上请了三帮鼓乐。贾志伟父亲葬礼上的三帮鼓乐打起了擂台,谁都不服谁,都拿出了看家本领。这边的大戏刚刚吹完,那边的棒子鼓就开始了吹奏,那时村民们娱乐节目少,遇到这样难得的热闹,几乎倾巢出动,都来围着鼓班听大戏,连十里八村的人也都赶来了,叫好声和鼓掌声惊天动地。酒席上的烟是平时难得抽到的红塔山,酒是纯粮的古井贡,贾志伟的亲戚们同村们个个都乐的眉梢见喜,个个都吃的油嘴汪汪,个个都喝的红霞扑面。

贾志伟的父亲,老实巴交沉默寡言了一辈子的父亲,用他的死为村民们换来一个农闲时的狂欢节,换来了一场热热闹闹有声有色的饕餮大餐。他的父亲活着是一场悲剧,死去却不见得不是一场喜剧,喜与悲之间就隔着一层油着红漆的棺材板。?

第四章一个好姑娘

?父亲下葬了。

那一天残阳如血,朔风阵阵,贾志伟在寒风里战栗着,用抖的不能控制的双手为父亲的坟墓一锹一锹添土。不远处的大山在天际边画着深邃的黛色弧线,蓄含了万年不化的哀婉与悲苦。那些山脚下的树,飘落了最后一片焦枯的叶子,用光秃秃的枝干直指苍天。坟茔里的两棵站立了百年的苍松被寒风梳理着,唱响了最哀伤与悲泣的挽歌。被扬起的黄土在坟盘里四处盘旋,活了一般疯狂掀弄每一个人的头发与衣袂。贾志伟父亲终于由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一个耸起的墓锥,这一幕刻刀一样刻在的心里,永不磨灭。

一场痛哭!贾志伟看着他的母亲哭的肝肠寸断。他也再哭,是那种没有声音的哭。这种苦很费力气,贾志伟感到了来自身体里的震颤。

日薄西山的时候,母亲拉着贾志伟走了。贾志伟回头看去,父亲孤寂的坟头上,只留下插在他墓锥上的引魂幡,在肃杀苍莽的大地间招摇着、舞动着。

以后的日子里,贾志伟和母亲陷入在等待赔偿的困境里,那个单位答应给的赔偿金迟迟不到位,而贾志伟和母亲每一天打开门的七件事,都在焦渴的等待着钱的滋润。母亲领着贾志伟多次去找撞死父亲的单位,肇事司机就是那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总是在贾志伟和母亲进去找领导时躲出去。他脸上自始自终都没有丝毫歉意,无力回天成为他理直气壮的根据,轻轻挂了一下是他的至理名言,他单位的领导也从来没说过他们撞死人不对的话,他们共同以为赔给钱就不用说对不起。

对不起,只有三个字,但字字千钧,对于贾志伟母亲,对于贾志伟,说出着三个字,就是一种救赎,只要他们能听到这三个字,再大的困难在他们目前都不是困难,身为农村人,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这三个字,对于挂死人的司机和他单位的领导,怎么就那么难?以至于难到在他们的人生词典里就没有这三个字的存在?

领导坐在办公桌后,背靠着大椅背,手里捧着个大号的玻璃瓶,对母亲和贾志伟,他说:“你看事已经出了,作为我们单位呢也想尽量多给你们钱,公家的钱么。但是呢,咱也得有个够不是,光是你男人的寿宴就花了万数块钱,大场面么,我们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母亲面色铁青,她两眼直视着领导,领导回避着,低头喝一口烫嘴的茶,又说:“当然了,你们孤儿寡母也不容易,我们再讨论讨论,再商量商量”。

那段时间,母亲有两种面孔。在贾志伟面前是和颜悦色,但进了城找领导,就是面色铁青。开始的时候她‘不哭也不闹,只是要钱,给了一次不行,给了二次不行,给了三次还不行,有时连贾志伟都觉得母亲贪。他宁愿司机或是领导能在他们母子面前低一低他们那高贵的头,哪怕只做一个姿态也行,也能让贾志伟明白错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钱越来越难要了,领导老远看到贾志伟母子就躲了起来,母亲由开始的不哭不闹变的歇斯底里。她拉着贾志伟勇闯各个办公室,她披头散发,涕泪横流,一次又一次大哭大闹,一次又一次上演着只有农村妇女才会上演的泼辣戏。贾志伟跟在她身后,在她的嘶裂声中,感到了尊严扫地!他看到了城里人眼里的鄙夷,看到了城里人脸上的冷漠。他想要阻止母亲,可立刻就遭到母亲眼底里那最严酷的打击,他没胆量与那抹严厉对抗,母亲让贾志伟对她有了新的认识与理解。

在回村的路上,贾志伟像狗一样跟在母亲身后,很饿,但不敢说。走在前面的母亲忽然转过头来,她的举动吓了贾志伟一跳,他立刻惊恐的向后一跳。这一跳在贾志伟来说完全是一种不自觉的本能,可就是他这一跳,却让母亲彻底崩溃。她在惊愕中爆发一般嚎啕大哭起来,这是自父亲死后他见过母亲哭的最伤心的一次。这种痛哭使得她自己都站不稳,顺着铁桥旁的栏杆稀软的坐下去。

贾志伟双手低垂脑袋低垂站在她面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阳西下的时候,母亲终于能站起来了。她的眼睛已经哭的烂肿,不时的抽泣让如被困在淤泥里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她问:“志伟,饿了吧,”贾志伟点头。在桥头的小饭铺里,母亲为他买了个咸饼,他知道母亲也饿,可她只给贾志伟买。在路上母亲看着他说:“吃吧,怎么不吃?”他把饼举给她,他想让母亲吃。

母亲摇头。

她不吃,贾志伟也不吃。

母亲生气了,站住脚,瞪贾志伟,他下意识的又是往后一退,眼里流露着恐惧。贾志伟母亲猛的把他的脸埋进她的双汝里,这令他感到窒息。他使劲向后仰头。他的这个举动让母亲怀疑他是要挣脱她的怀抱,越发抱紧了他。

贾志伟感觉自己是一头扎进了大海里了,他的口里耳里鼻里,处处都充斥着饱满而温湿的海水,四周望去,漫无边际。在这种暖洋洋的温润里,他轻易忘却了满心的悲伤,只想徜徉,只想睡眠。

就在他快要被憋死的时候,母亲终于松开了她的双臂。她蹲下身来撩起贾志伟的前襟,为他擦了擦糊在脸上的鼻涕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贾志伟圆睁着双眼,吃惊一般摇摇头,发觉不对,又赶忙点点头,连声说,“喜欢,喜欢。”母亲发狂般在他脸上狂吻,说:“你也亲妈一口。”贾志伟听话的也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啄完了母亲,贾志伟自己脸顿时绯红。他已经长大了,不适合做这样的动作了。母亲站起来拉着他走,他想挣开母亲的手,但不敢。

母亲问,“你是不是不想跟妈进城”,贾志伟犹豫着,“妈,我。。。。。。咱不要钱了好吗”?说完贾志伟紧张地看着母亲的脸,母亲又咬紧了牙关,这时她的脸又抽动起来。她说,“志伟,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进城都要领着你吗?”贾志伟摇头。母亲说,那是因为我想要你记得城里人的模样,你要活就活成个城里人。贾志伟又看到她眼底里的那抹严厉。“我们农村人为什么就那么命贱?同样是人,城里人被撞死了赔就赔十几万,农村人只赔两三万,还那么难要,我是在为你的父亲不值呀。”

母亲,她是想在钱的数字上与命运争取公平,她是在以她本能的方式来为父亲的死讨个公道。

“我们农村人是很命贱,但贱要贱到什么程度方是低限,一条命二三万块钱吗?”母亲说。

贾志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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