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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浅-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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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那个笨脑子肯定也曾这样想过。 

  12.黄毛 

  〃文明〃和〃进步〃竟然首先呈现于小流氓的头顶。这四个流里流气的男孩,这四个游手好闲的男孩,这四个混混,这四个瘪三,他们的黑发染成黄毛,颜色由深而浅。他们在街上一字排开,朝前走,身后跟着三个女孩。阳光明媚。这三个女孩把时髦带到这穷苦的镇子上,把支摊卖桔子、香蕉的大嫂和大姐衬托得丑陋不堪。昨夜我看见他们,在小饭铺里喝酒。他们是小镇上睡得最晚的人。他们是小镇上最浪漫的人。韩国的风、日本的风,吹得他们变了质,他们成了不满现状的一伙、瞧不起别人的一伙、不能与环境打成一片的一伙。今天上午我又看到他们,从街这头溜达到街那头,然后又溜达回来。而这条街上,无非两家饭馆、一座小学校、一家旅馆、一间邮局、一家药店、一家鱼店。鱼店老板在不动声色地宰杀一只白鹅。三个女孩中有一个女孩确有些姿色,但她的青春看来只能交给这黄毛中的一个。小流氓自有小流氓的福气呵。小流氓自有小流氓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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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感(三)
作者: 西 川

  13。喜悦 

  一匹马拉一车晚霞走进田野。 

  寂静的田野。辽阔的田野。有玻璃碴掺入泥土的田野。 

  我像小资一样播撒晚霞如播撒粪肥, 

  我像农民一样收割丛丛黑夜。 

  我一身香味但我是个男人。 

  我的脚陷进泥土但我的身体在上升。 

  不知道什么鸟在叫, 

  我管不住我的心。 

  14。桌子板凳 

  田野中的桌子板凳邀请我们坐下, 

  田野中的桌子板凳邀请我们体验 

  把桌子板凳安放在田野中的感觉。 

  是田野中的桌子板凳和我们一起,和一望无际的庄稼一起, 

  一起组成有人撑死有人饿死的大地。 

  大地什么都不说不可能, 

  我们什么都不想不可能, 

  田野中的桌子板凳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可能。 

  15。上推不出三代呵 

  上推不出三代呵,我也是这小街上坐小板凳吃米粉的人。 

  上推不出三代呵,我也会驼着背,拄着拐,豁着牙,在家门口傻笑。 

  上推不出三代呵,我家中也供着天地宗亲师的牌位。 

  上推不出三代呵,我也会无所事事,打字牌下象棋直到天黑。 

  青山绿水,太多了。 

  面向秀丽的青山,我竟然睡着了。 

  苍蝇在我脸上飞来飞去, 

  我竟然睡到了三代以前。 

  16.月出东山 

  我已经不小了,我还会为月出东山而雀跃吗? 

  如果我雀跃成一只麻雀,那些真正的、害羞的麻雀该怎么办? 

  如果我落地时踩到了西瓜皮,那西瓜皮该怎么办? 

  那么多人雀跃过了,麻雀已统统飞走, 

  不缺我一个人或一只麻雀来踩什么西瓜皮。 

  我妈瞅着我纳闷:〃你不高兴吗,儿子?〃 

  我说我高兴,只是不想再为月出东山而雀跃。 

  如果我雀跃时发了疯,妈,你可怎么办呢? 

  2003,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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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笔记(一)
作者: 西 川

  南疆笔记 

  零或者无穷,一个意思,如同存在或者不存在,一个意思,如同说话或者不说话,一个意思。细节被省略了,在群山之中。面向群山,如同面向虚无或者大道,抱歉,我说得太直接了。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无善无恶之地的小善小恶。无古无今之地的此时此刻。在库车,在阿克苏,时间属于我患病的手表,这符合群山的宏大叙事。 

  群山,群玉之山,把它们的千姿百态浪费给了群山自己,这也许是天意。贫穷到只剩下伟大的群山,连天空也按不住它们野蛮的生长。一阵急雨,来了又去,妖精般没心没肺。这静悄悄的浪费是惊人的,抱歉,这也许是天意。 

  在曾经是商贩和僧侣行走的道路上,毛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它不记得西域如何从三十六个国家变成五十五个国家,然后变成一百个国家,然后变成尼雅和楼兰的沙丘。 

  够荒凉,不可能更荒凉了。荒凉穷尽了〃荒凉〃这个词。在荒凉之中,我被推倒在地。举目四野无人,只有群山、群山上的冰雪。寂静也是一种暴力。 

  * 

  起初我和周天子在一起。周天子乘八骏之舆巡行至春山。我记录下他望见的每一座雪山。我记录下他的声声惊叹。 

  后来我又和西王母在一起。西王母测定昆仑之邱乃地之中也。她为此在昆仑山上修造出超越尘世的花园。 

  后来我又和东方朔在一起。此人早年学仙,四海云游,他有关西域的奇谈怪论看来有根有据。 

  后来我又和玄奘在一起。此人历经万苦千辛,怎会与一只猴子、一口猪纠缠不清? 

  后来我又和优素福。哈斯。哈吉甫在一起。我渐渐爱上了道德格言,并且对诗歌格律越来越挑剔。 

  后来我又和马可.波罗在一起。此人大话连篇,不过,他两走西域,内心确有坚韧之力。 

  后来我感到,我就是那个写出了《山海经》的人。 

  * 

  一生闲暇等于没有闲暇。与群山厮守一生等于允许自己变成一个石头人。 

  窗外是天山。天山聚集着天上的石头。冰雪下天山,像冰肌玉骨的仙女,跑成灰头土脸。这液体的石头冲荡在石头之间。 

  靠山吃山是别人的福份,但他们靠山却吃不着山,仿佛老鹰逮不着兔子,子弹追不上羚羊:这几乎什么都不生长的群山,除了壮丽,一无是处。 

  他们在炉子上弄出声响,紧接着就听见了鬼哭狼嚎。 

  他们大惊失色地看到,两团云彩,一黑一白,驮着两只乌鸦消失在山谷。 

  别人在乎这群山但他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毛驴可以拉车,可以驮物(母驴还可以充当临时老婆陪伴在男人身边,而且嘴严)。 

  他们了无诗意,也不需要混迹于大世界所需要的幽默感。 

  他们被扔在山谷和山脚,靠扔石头求得心气的平和。他们的石头能够扔出多远,他们的艰辛就能传递多远。他们被黑夜推回自己的石头屋。 

  生在群山之中,死在群山之中,也只好如此。便宜了匆匆过客的多愁善感。 

  他们把狗牙当成狼牙卖,偶尔赚得几枚小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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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笔记(二)
作者: 西 川

  从右向左伸展的文字,像手抓饭一样油腻的文字:这是龟兹歌舞团欢迎巴依老爷的节目单。从右向左伸展的文字,也就是从右向左伸展的思想,这是孔子陌生的思想,就像孔子对巴依老爷的烤全羊一无所知。 

  悬挂在阿图什的羊肉,蜜蜂取代苍蝇环绕它们飞舞。既然蜜蜂已忘记如何采集花粉,它们酿 

  出的蜂蜜定有羊肉的膻腥。膻腥的巴依老爷为此喝彩社会与人生。 

  而莎车的苏菲,除了读经就是乞讨。他们不进巴依老爷的家门,不听巴依老爷的吆喝,却留着与巴依老爷相同的胡子。他们默然经过阿曼泥沙汗华丽的陵墓,用简朴的耳朵听见有入拍打铁桶奏出《十二木卡姆》。 

  雷电,在奥依塔克秘密行进。夜晚的雨水,首先浇灭篝火,然后灌进我的毡房。在另一个毡房里,十六个柯尔克孜小姑娘,应着雨声,为她们梦中的巴依老爷哆嗦着绽放。而附近的第四纪冰川有如报废的天堂。 

  八千年前天神的精液凝成和田的玉石。巴依老爷手握天神的精液,嘲笑汉人对玉石的痴狂,并为我们区分了法律的老婆和宗教的老婆,并向我们暗示他擅长在床头舞刀弄枪。 

  * 

  我吃西瓜、哈密瓜、无花果,我吃芝麻、葡萄、巴旦杏。 

  我吃馕,用牛粪烤成,硬的和软的。我吃落在馕上的黑苍蝇,因为它们可能比我还干净。 

  我吃下五十个羊腰子。二十五只羊将我踏倒在地。 

  我吃沙棘,如同飞鸟在戈壁上吃石头。石头装满飞鸟的胃,飞鸟依然在飞。飞鸟拉屎,石头还是石头。 

  我吃冰山,我吃冰山上的雪莲。我吃一切好东西,不管需要不需要,不管消化不消化,不管拉肚子不拉肚子。 

  我也吃丝绸之路上花里胡哨的老妖怪。我吃老妖怪变成的小旋风。 

  我也吃飞来飞去的小仙女。她们的汗毛、乳房和大腿确实好吃。我也吃她们不知疲倦的能歌善舞的影子。 

  我吃花布,吃花帽,吃手鼓,吃独他尔。 

  我吃火焰。我尤其爱吃昆仑山上后半夜噼啪做响的火焰。 

  * 

  失灵了,我内心的罗盘,还有我缺氧的打火机:冰山之父穆士塔格,欺负我的打火机来自东土;我打不着火,可我的心脏还在严肃地跳动,甚至太严肃了。 

  想象过南疆的群山,然后看见它们,在海拔3700米,在海拔4600米,但是看不懂,就是这样。仔细看也看不懂,就是这样。我承认,有时,也许,我是一个呆头呆脑的人。 

  我的感官不足以生发出与那五彩的群山相称的诗句。我的理智不足以厘清突厥汗国颠三倒四的历史。我的经验不足以面对喀什城中那同样属于人间的生活。 

  英吉莎小刀,用于砍瓜切菜过于奢侈,用于杀人过于美丽。 

  塔利班的读经木架,不允许任何人胡言乱语。 

  我的牙齿变得洁白,当我说亚克西姆赛斯你好。而这荒凉的群山、少许的人烟,还有沉着肉渣的穆塞莱斯葡萄酒,允许怎样的小男孩长成心地单纯的库尔班? 

  重新变成一个抒情的人,我投降。所谓远方就是这使人失灵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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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笔记(三)
作者: 西 川

  大地极端的存在:沙漠。大地一望无际的原教旨主义,包围我,要我接受,要我灭亡。大地死后,应该就是这般模样。 

  大地一块一块地死:死到国王脚下,活够了的国王顺从地死去;死到骆驼脚下,谦卑的骆驼犹豫一会儿然后死去。眺望沙漠的人把水壶紧紧攥在手里。 

  我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前进。我的暴脾气没有用武之地。对呀,我的暴脾气没有用武之地。家乡暴怒的乌鸦飞过白花花的盐碱地。 

  而沙漠的暴脾气,是那或狂野或温柔的风沙。那敢于向风沙撒尿、吐唾沫的,是这世上最无畏但也最无人性的先知。 

  听说过一只鸽子几天几夜飞越沙漠。我想它得以飞行无碍,乃是由于沙漠对它的命运不屑于关心。的确,沙漠关心谁呢? 

  听说过一个叫尼雅的村落。有人花lO万元进入沙漠,为的是到尼雅敲一敲那兀自站立的门板。但门板只接受鬼魂的问候,谁在乎一个生人? 

  沙漠是两口水井之间令人绝望的距离。或水井是两座沙漠暗中选定的约会之地。 

  一粒沙子提醒我们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还能活成什么样呢?沙漠不在乎,谁又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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