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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无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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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他坐到椅子上後,狄寒生借灯光看清楚他不正常的脸色。用手试了试,大概觉得没准头,居然把自己的额头贴到滚烫的额头上。顿了顿,他离开一定距离,说:“祖望,你烧得厉害啊。你是想吃药?” 

  拿过周祖望手中的头孢拉定看了看,他随手便丢进了垃圾筒:“过期的你也敢吃!我们去医院。” 

  周祖望却死活不肯动。忍著头晕,也要摇头表达自己不愿意去的意向。 

  狄寒生想了想,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还在怕吊针啊?” 

  周祖望脸上一红。但因为本来就高烧,所以也看不出。 

  他们高中也是住校的,生病就在学校卫生室看。那里可以拿医院开好的单子和药物输液。结果有一次周祖望生病吊针,大概是那个新来的护士技术不过关,周祖望的两只手背都因为漏液而肿了起来。从此以後他便落下了心理障碍:害怕吊针,能不输液就不输液。 

  狄寒生叹了口气,说:“头孢拉定效果倒是不错的。这样吧,你等等,我记得旁边就有药店。我去买。”说罢就抓了件外衣,跑了出去。 

  周祖望张嘴想喊他回来,无声地定格,呆呆地看著关上的房门。 

  狄寒生只套了条便裤,上身原本什麽都没穿,随便拽了件衬衫披上。夜深寒重,还湿嗒嗒地下著雨。而且,头孢拉定是处方药,没有医院处方,药店有时候怎麽也不肯卖出来。 

  周祖望头上热烫,身子却打著寒战,心里面怪责狄寒生的独断独行,也不先听一下他的意见。但潜意识里,又隐隐约约地觉得被人关心著,身上的痛苦仿佛也容易忍受些。 

  等了大概半小时,家门又被打开。狄寒生拎著一袋药,抖落一身湿寒,跳进了家门。 

  他笑眯眯地说:“药店的小姐还推荐了一些化痰的中成药。不过今天晚上先救救急,以後你缓过来一点了,还是要去看病。不然可能就耽误了──”话到此处,嘎然而止。 

  周祖望知道他是担心甲状腺腺瘤的复发问题,只是不说出口而已。 

  狄寒生快手快脚拆了药,又端过温水,看他吃了下去。这才去收拾自己的一身狼狈。 

  周祖望忍不住问:这是处方药,你怎麽开来的? 

  只见那人一边换衣服一边得意洋洋:“山人自有妙计~~” 

  周祖望转头看看装药的袋子。 

  家附近似乎并没有这个“汇X药房”。 

  他心头一热,烧得干涩的眼睛,似乎也有些润泽了。 

  第二天狄寒生请假,周祖望的烧却退了。被寒生死拖活拽抓到医院,查了一圈也没查出什麽问题。医生也开不出什麽好药来,只是建议好好静养。 

  狄寒生询问要不要查查关於腺瘤的问题,周祖望认为那是良性肿瘤,即便复发也没这麽快的。狄寒生气得骂他“讳疾忌医”,周祖望陪笑,也不说什麽。 

  现在看个病犹如抢钱。周祖望自己知道,社保卡里已经没剩了。 

  回了家,到下午,热度突然一下子反复,势头汹涌地扑了上来。寒热寒热,顾名思义,便是又寒又热。周祖望浑身打冷战,偏偏身子奇烫。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床上“格格”地抖。 

  他过去身体好,也可能精神力量强大,一直支撑著,工作以来长久没有病得如此严重过。 

  用家里的电子温度计测出来有39。5度,周祖望痛苦中还不忘挣扎著拿纸片写字,歪歪扭扭百折不挠的字迹铁嘴钢牙地咬定:“这个电子温度计不准的,不要相信它!” 

  狄寒生终於咬了咬牙,不管周祖望强烈反对,还是把他拖到医院去。 

  这次的医生和上午那个不一样,比较有闲心和患者八卦。连狄寒生是周祖望的什麽人都要管。仔细询问情况後,微微颔首:“吊针最好还是不要立刻吊…”周祖望闻言瞅瞅主张输液的狄寒生,心里说:你看,我们都是不懂的,人家医生还是同意我的意见。 

  “但烧到40。1度,必须压一压。这样,先打一针退烧针吧!然後吃药多喝水,和大剂量输液的效果差不多的。” 

  医生的意思是,周祖望现在身体虚弱,如果在这个综合性医院的输液室直接输液,恐怕要和别的病患交叉感染,反而染上更严重的病。到时候就不是普通的受凉感冒这麽简单了。 

  各项检查结果出来,确定没有其他问题,末了医生补充道:“你现在体质虚弱,用药太猛会受不了的。等这次病过去之後,还是以调理为主比较好。” 

  狄寒生点头称是,两人慢慢离去。 

  医生眯著眼在後面轻轻嘀咕:“难得有这麽好的朋友啊…” 

  付检查费和药费的时候,狄寒生早已看出周祖望犹豫来看病的原因,因此抢著付掉。周祖望烧得迷迷糊糊,心里一分清醒九分糊涂,也就随他去了。 

  被狄寒生领著去打了退烧针,两人便回了家。 

  路上车里,周祖望晕晕乎乎地睡著,靠在狄寒生的肩膀上。 

  狄寒生心中一荡,又赶紧收敛心神,伸手去摸周祖望後颈和额头,轻轻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好像有效果…烧总算下去一点了…”余光扫到出租车司机讶异注视著这边的眼神,他暗地里咬了咬牙,万分不舍地把手从周祖望脸颊边收了回来。 

  卧室里黑漆漆的。厚重的窗帘紧紧拢住,外面的晨曦只能透进几丝。狄寒生感觉房间里已经不那麽闷,於是关上了发出微弱“呜呜”鸣响的空气交换器。 

  然後转头,目光定在那里,怔怔地注视著。 

  光线暗淡,但还是依稀能分辨床上熟睡的人端正的眉眼。这麽多年过去,人总是有些变化。更何况这人近段时间饱经波折,病痛压身,又遭遇婚变。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可是看在狄寒生的眼里,他依然和七年前离校前最後一次见面时一样,没有什麽差别。记忆里的轮廓重叠上岁月打磨的痕迹,心悸的感觉一如当年,鲜明而真切。胸腔里渗著浅浅的满足,他真想就这麽一直瞧下去。 

  他以为他会家庭美满,生活幸福。 

  幸亏,不死心,跑回来想最後偷窥一下他的幸福和美满。 

  站在床边的人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去。越来越接近那光滑的肌肤,甚至能感觉到他略高的体温。淡色的嘴唇微微张著,不设防的面容,还略微带一点天真,是他一贯以来睡觉的样子。 

  差一点点就要碰触到时,狄寒生像是被烫到似的霍然拉开了自己和那个诱惑存在的距离。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人轻微的热热的鼻息。 

  努力平复下剧烈如擂鼓的心跳,寒生仓皇地逃出了家门。 

  现在这个家里,没有那个女人,也没有那个小孩。只有他们两个。两个男人,共同的家。 

  真好。 

  过了一会儿,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狄寒生,你真不是个东西。” 

  Chapter 3 

  周祖望起床以後发现时间已经很晚。过去他一向习惯七点起来,今天大概因为窗帘拉得严实的缘故,所以才晚了三个小时。 

  坐起後一阵头晕,他这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发烧了。 

  这几天他脑袋昏沈之余,想起斐斐应该也淋了雨,不知道有没有生病,心里很是记挂。但和前妻联系估计不会有答复,只能暗暗忧虑。 

  玉秀照顾女儿自然是周到的。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不如狄寒生懂得照顾人,实在是不负责任的父亲。 

  餐厅阳台的窗开著,外面雨暂时停了,天阴阴的,却也不显得压抑。白色窗纱翻出一波波柔和的浪,无声无息飘动著。 

  桌上放著一碗炖得烂烂的稀饭,旁边的字条上面写著:吃酱瓜或者酱萝卜,冰箱里有cheese。那罐醉蟹暂时不要吃了。午饭我会回来一次,带外卖回来吃。 

  稀饭是用电饭煲煮的。有专门的量筒舀米,容器里还有水量的刻度。狄寒生总算学会使用电饭煲了。周祖望看著字条上东倒西歪的字迹,张牙舞爪,横行霸道。都说字如其人,但是狄寒生和当年那个莽撞的小子,早已经判若两人。 

  他吃著简单的早饭,心里长久以来的抑郁,似乎也被这微风吹散。 

  过了起床气後,身子十分舒坦,好像每一个毛孔都能呼吸进新鲜空气般。不经意间,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奇怪了,退烧不是发汗的麽?身上应该是粘糊糊的才对啊。 

  低头一看,衣服早不是昨天晚上穿在里面的那件汗衫,换成了一件浅棕色细条的棉布睡衣。视线下移,还好裤子没被换掉,周祖望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还是有些丢脸。 

  他想起,出汗以後,衣服粘在身上时,自己难受得不停喃喃抱怨。 

  烧成这个样子,神志不清,偏偏什麽都做不来,却又意志力薄弱,忍耐不住,一点也不知道要克制。 

  他和狄寒生两个人只是长期同学和朋友的关系,中间还隔了好长时间没有联系。无论如何,擦身体这种脏累的活儿,实在太委屈狄寒生这个大男人了。试问自己,对朋友恐怕都做不到这麽细心和周到。更何况,昨天可是麻烦了他一整天,肯定还耽误了他工作。 

  记忆不太清晰,只有几个片断。 

  那个人一声不吭,只是不断地拧了毛巾来擦拭他额头和身体。温热的毛巾不轻不重地抹过後背和胸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大概只有很小的时候生病,才被大人们这样伺候的吧? 

  身上出汗感觉爽利些,被窝里却湿透了。他冲著墙壁摇头,不肯再睡回去。那人便给他裹了一件睡衣,然後… 

  周祖望跑回卧室一看,面红过耳。 

  床上的被褥都换了新的,一整套的天蓝色抓染花纹,大概是狄寒生自己买来换洗用的。 

  周祖望用手捂脸。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一个成年男人,所应该有的自制和克己,居然因为发了个烧便统统土崩瓦解。 

  他居然对著比他还小几个月的男性朋友提出无理要求,甚至是耍赖…其实,那应该叫撒娇更合适吧?周祖望自暴自弃地思考著自己昨天表现的适用形容词,脑袋里一片浆糊,不知道该用什麽脸再来面对那个撒娇的对象。 

  这辈子的脸都丢干净了。 

  不过这些可能是他自己想得太多。中午狄寒生回来,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昨夜的无礼向他道歉时,狄寒生只是奇怪地看著他说:“生病就是这样,忍耐力会变差,心情总是不好。你脾气已经好多了。小三手臂骨折的时候,宿舍里几个人,整个恢复期都给他当出气的沙包呐!” 

  小三是大学同宿舍排行第三的兄弟卢名一,篮球是他的生命,偏偏某次急於在MM面前耍帅,一个高难度救球动作失败之後飞了出去,无巧不巧地砸在旁侧的篮球架上,只听到惨绝人寰的一声“哢啦”,就此拉开了他们宿舍几个人肉出气筒生涯的序幕。 

  周祖望却一呆,说:“小三骨折?什麽时候的事?” 

  狄寒生这个时候神色突然有些黯然,顿了顿,放下筷子道:“那个时候你已经搬出去了。” 

  大四上的时候,他和玉秀已然在外同居。 

  周祖望以为狄寒生是怕提起玉秀,害他心里难受。 

  不过,虽然确实有点酸涩,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反而是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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