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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精选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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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八张石板面的桌子,沿墙是一排皮制长椅,两边是布满棕色斑点的镜子。两扇窗子和门上的玻璃用的都是毛玻璃。柜台在一个凹处,隔壁还有一个单间,是为成双成对的人准备的,我从来没有进去过。    
    “来一份火腿蛋。”    
    女侍者是一个双颊红红的高个子姑娘,她和男人讲话时总是笑。    
    “这我可没办法。您来一份土豆蛋吧?火腿给锁起来了,只有老板才能动。”    
    我叫了一份荤杂烩。老板叫卡米尔,很凶。    
    女侍者走开了。我独自待在这间阴暗的老店堂里。我的皮夹里有安妮的一封信。出于一种虚假的羞愧,我不再读这封信,只是试着一一回忆每句话。


第二部分: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我亲爱的安托万

    我亲爱的安托万    
         
    我微笑了,当然不,安妮当然没有写“我亲爱的安托万”。    
    六年前——我们刚刚按照双方同意分了手——我决定去东京。我给她写了几个字,当然不能再称她为“心爱的”了,便天真地称她为“我亲爱的安妮”。    
    “你的自如真令我佩服,”她回答说,“我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你亲爱的安妮,而你呢,我请你相信你也不是我亲爱的安托万。如果你不知道怎样称呼我,就别称呼我,那样更好。”    
    我从皮夹里取出她的信。她没有写“我亲爱的安托万”,信尾也没有客套话,只有“我必须见到你。安妮。”没有任何东西确切地告诉我她的感情。我不能抱怨,因为她喜爱完美。她总想实现“完美的时刻”。如果实现不了,她便对一切都不再感兴趣,生命从她的眼神中消失,她懒洋洋地待着,像一个青春期的大姑娘,要不就是挑我的毛病:    
    “你擤鼻涕像一个资产者,大模大样,还用手绢捂着咳嗽,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不能回答,必须等待。突然,从我无意的举动中,她看到了信号,战栗了一下,无精打采的清秀面孔变得严肃了,她开始了辛勤的工作。她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迷人的魔法:她哼着歌,眼睛巡视四周,然后微笑着站起身,走过来摇晃我的双肩,而且,在几秒钟内,仿佛给周围的物体下命令。她用低沉、急促的声音解释她对我的期望:    
    “听我说,你想努力,对吧?上一次你可真傻。你知道这个时刻会多美吗?你瞧瞧天空,瞧瞧阳光在地毯上的颜色。我刚好穿上了绿裙子,也没有化妆,很苍白。你往后退退,坐在阴影里。你明白你该做什么吗?真是!你真傻!给我说点什么呀!”    
    我感到手中握着成败的关键。这个瞬间有一种朦胧的含意,必须使它更精炼、更完美。某些动作必须要做,某些话必须要说。但我不堪责任的重负,瞪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陷在安妮臆想的那套关于瞬间的礼仪中,奋力挣扎,而且挥动粗大的手臂将它们像蛛网一样撕碎。在这种时刻,安妮恨我。    
    当然,我要去看她。我尊重她,而且仍然全心地爱她。但愿另一个男人对完美瞬间的游戏比我灵巧,比我走运。    
    “你这该死的头发把什么都破坏了,”她说,“能拿红头发的男人怎么办呢?”    
    她微笑。我首先失去的,是对她的眼睛的记忆,后来,是对她长长的身体的记忆,我尽量长久地记住她的微笑,后来,三年前,我也失去了这个记忆。不过刚才,当我从老板娘手中接过信时,这个回忆又突然回来了,我仿佛看见安妮在微笑。我再试试回忆它,因为我需要感受安妮所勾起的全部柔情。这个柔情就在那里,近在咫尺,它渴望诞生。然而,回忆不再来,完了。我仍然空荡荡、干巴巴的。    
    一个男人冷飕飕地走了进来。    
    “先生、女士们好。”    
    他没有脱下发绿的大衣便坐了下来,两只大手相互搓着,手指交叉在一起。    
    “您要点什么?”    
    他一惊,神色不安地说:    
    “嗯?来点加水的比尔酒。”    
    女侍者一动不动。她在镜子里的面孔仿佛在睡觉。其实她是睁着眼睛的,只是睁开一条缝。她一向如此,接待客人慢慢吞吞,客人点了酒菜后,她总要遐想片刻,大概从遐想中得到小小的乐趣吧。我猜她在想那瓶酒,即将从柜台上方取下的、带白底红字商标的瓶子,她在想她即将倒出的浓稠的黑汁,仿佛她本人也喝。    
    我将安妮的信塞回皮夹里,它给了我它所能给的。我无法追溯到那个曾经拿着它,折叠它,将它装进信封的女人。然而,用过去时来思念某人,这是不可能的。当我们相爱时,我们不让最短的瞬间、最轻的不快脱离我们而留在后面。声音、气味、日光的细微变化,还有我们相互并未道出的思想,这一切都被我们带走,这一切都是鲜活的。我们不停地、身临其境地为它们高兴,为它们痛苦。不是回忆,是强烈炽热的爱,没有阴影,没有时间距离,没有庇护所。三年的一切都在我们眼前。正因为这个我们才分手,因为我们承担不了这副重担。当安妮离开我时,突然一下子,我感到这三年都塌陷在过去时里了。我甚至没感到痛苦,只感到空虚。后来时间又开始流逝,空洞越来越大,再后来,在西贡,我决定返回法国,于是残留的一切——陌生面孔、地点、长河沿岸的码头——全部化为乌有,因此我的过去如今只是一个大洞,而我的现在就是靠着柜台遐想的黑衣女侍者和这个小个子男人。我对自己生活所知道的一切,似乎都是从书本上来的。贝拿雷斯城的宫殿、麻风病王的平台,带有曲折高梯的爪哇寺庙,它们曾反映在我眼中,但它们留在那边,留在原处。电车晚上从普兰塔尼亚旅馆门前驶过,车窗上并不带走霓虹灯招牌的影像,电车燃烧片刻,然后带着黑黑的车窗远去。    
    那个人一直看着我,令我生厌,他个子小小的,倒摆出一副派头。女侍者终究去照应他了。她抬起黑黑的长臂去取饮料,然后端来瓶和杯子。    
    “来了,先生。”    
    “阿希尔先生。”他彬彬有礼地说。    
    她倒饮料,没有回答。他突然灵巧地从鼻子旁边抽回手指,摊开两只手掌放在桌子上,头朝后仰,眼睛发亮,冷冷地说:    
    “可怜的姑娘。”    
    女侍者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他的表情难以捉摸,可能是吃惊,仿佛这句话不是他说的。我们三个人都局促不安。    
    胖胖的女侍者最先恢复镇静。她缺乏想像力。她庄重地打量阿希尔先生,明白她只要动一只手就能把他从座位上提起来,扔到街上去。    
    “我为什么是可怜的姑娘?”    
    他迟疑着,瞧着她,不知所措,接着便笑了。他脸上堆满了皱纹,用手腕轻松地做了做手势:    
    “这把她惹恼了,‘可怜的姑娘’,不过就这么说说罢了。没有什么意思。”    
    她转身回到柜台后面。她的确在生气,可他还在笑。    
    “哈哈!我不过随口说说。真生气?她生气了。”他朝我这个方向说。    
    我转过头去。他拿起杯子,但不想喝,惊讶而胆怯地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什么事。女侍者已经在收款处坐下了,拿起了针线活。一切重归于平静。但已不是原先的平静了。下雨了,雨点轻轻敲着毛玻璃窗。如果化装的孩子们还在街上,他们的硬纸面具会变成软塌塌的一团。    
    女侍者开了灯。现在还不到两点钟,但天空完全黑了,所以她看不清手中的活计。柔和的灯光。人们在家里大概也开了灯,看看书,在窗前瞧瞧天空。对他们来说……这是另一回事。他们是以另一种方式衰老的。他们生活在遗赠和礼品中间,每件家具都是纪念品。小钟、奖章、肖像、贝壳、镇纸、屏风、披巾。橱柜里堆满了瓶子、织物、旧衣服和报纸。他们什么都留着。保存往昔,这是有产者的奢侈。    
    我能在哪里保存我的往昔呢?不能将它揣在口袋里,必须有房子来安置它。我只拥有自己的身体。一个孤零零的人,只拥有自己的身体,他是无法截住回忆的,回忆从他身上穿越过去。我不该埋怨,我追求的不正是自由吗?    
    小个子男人坐立不安,叹了口气。他缩在大衣里,但有时挺直身体,露出傲慢的神气。他也没有往昔。要是仔细找一找,在他的表亲——如今互不来往——那里,大概能找出一张照片吧:在一个婚礼上,他戴着硬领,穿着硬胸衬衣,蓄着年轻人的粗硬髭须。至于我,大概连照片都没留下。    
    他仍然看着我,要和我说话了。我感到自己很僵硬。他与我彼此并无好感,但我们是同一类人,就是这样。他像我一样孤单,但比我更深地陷入孤独。他大概在等待他的恶心或者什么类似的东西。这么说,现在有人能认出我了,对我打量一番以后心里想:“这是我们的人。”那又怎么样呢?他想干什么?他应该知道我们谁也管不了谁。有家的人都在家里,生活在纪念品中间,而我们在这里,两个没有记忆的落魄者。如果他突然站起来,如果他对我说话,我会跳起来的。


第二部分: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罗杰医生

    门咣当地开了。这是罗杰医生。    
    “大家好。”    
    他走了进来,神态孤僻而多疑,两条长腿在微微打颤,勉强架住他的身体。星期日我在韦兹利兹餐馆常常看见他,但他不认识我。他的体格像儒安维尔的教官,胳膊和大腿一样粗,胸围一百一十厘米,站立不便。    
    “冉娜,小冉娜。”    
    他小步走到衣架前,将那顶宽宽的软帽挂在衣钩上。女侍者已叠好活计,无精打采、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将医生从雨衣里拽出来。    
    “您要点什么,大夫?”    
    他严肃地端详她。他真有一个我称作的漂亮脑袋,一个被生活和激情磨损和耗竭的脑袋,但他了解了生活,控制了激情。    
    “我也不知道要点什么。”他用深沉的声音说。    
    他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长椅上,擦擦额头。只要不是站着,他就感到自在。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十分威严,叫人害怕。    
    “要点……要点……要点……要点……陈年苹果烧酒吧,孩子。”    
    女侍者一动不动地端详这张堆满皱纹的大脸。她在遐想。小个子男人如释重负地抬头微笑。的确,这位巨人使我们得到了解脱。刚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攫住我们。现在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人。    
    “怎么,不给我拿苹果烧酒?”    
    女侍者惊醒过来便走开了,医生伸开两只粗胳膊抓住桌子两侧。阿希尔先生异常高兴,想引起医生的注意,便摇晃着腿在长椅上跳动,但是白费力气,他个子太小,弄不出响声来。    
    女侍者端来苹果烧酒,并且向医生扬扬头,示意他旁边有那位客人。罗杰医生慢慢旋转上身。因为他的脖子动不了。    
    “咦,是你,老坏蛋。”他叫道,“你还活着?”    
    他又对女侍者说:    
    “你们接待这种人?”    
    他瞧着小个子男人,目光凶狠。这是一种纠正谬误的坦率目光。他解释说:    
    “他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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