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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芒坐在窗前，就着鹿肉喝起酒来。远处的棪花纷纷落下，就像下了一场洁白的雨。
“王的孩子都是这样死的吗？”棪走进来，默默的立在床边。
芒点了点头。“你很关心赢。”
她垂下头去，良久，“她现在好吗？”
“不知道，那要去王邑了。你想让我去打听？”
“不，算了。”她摇摇头。
芒见她这样说，叹了口气。“所以人们都在担心，说王的血统即将被众神收回。”
棪忽然间抬起眼来，定定的看着他。“怎么会。”
芒笑了笑。“所以，我还得到了另一个消息。”说着他压低声音，示意她到他身边去。棪一惊，忙凑了过去。由于急切，她离他过于近了。芒闻见她身上棪树花的香气。
“赢秘密颁布了一道什么令……正在集结人马……”
“伐天令。”女子的眸子里露出一道沉定的光。芒顿时冒了一身冷汗。“你怎么知道？”
女子没有回答他，却低声自语：“什么都变了，为何此事仍在继续。”
“什么事？伐天令有什么不妥吗？”
女子抬起头。“那伐天令要讨伐的不是上天，而是除人族之外的一切种族。”
芒大骇。“赢要对付的不仅仅是神族？她不是为了王权？”
女子默默站起身来，夜风吹动她的衣襟。“她为的是人权。是人族统治八荒的权利。”
芒茫然的摇着头，他忽然间觉得眼前的女人很可怕。“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缓缓垂下头去。“已经死去的人。”
芒忽然间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他猛的冲出去，按住棪的双肩。“别再这么和我说话，我烦死了你的语气。冰冷阴森，像个孤魂野鬼！”见女子不说话，芒越发的气愤，他从没试过被一个女人这么玩弄。她什么都知道。却偏偏装作涉世未深，她明明认识这里的许多人，却一而再的隐藏自己。她到底想干什么？“我受够了！你是专门来折磨我的吗？你知道我的痛苦在于想不起过去的事，所以才会这样，是不是？我欠了你什么？”
棪并没被他吓到，她的眼中卷起莫名的温柔。然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芒的脸。“你不要怪我，我也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真实。”
芒忽然间觉得无力，手轻轻的滑落下去。那天晚上。他把自己窝在杯子里，试图不再去看女子的背影。可是，当月亮划过夜空时。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悄悄探出头来。他看见女子青白色的身影孤独的坐在那里，像个可怜的孩子。
“棪。我们和好吧。”芒不知自己为何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
“嗯。”她如今说话，要比刚开始清晰多了。
“你在想什么？”芒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村妇。
“回忆。”
忙苦笑道：“气我就那么好玩吗！”
棪回过头来，夜风撩起她的长发，那笑容化开了芒的心。“棪花要落了。”
芒披着毯子来到她身边。“不冷吗？”
“冷。但我不怕。”棪侧过脸去，她那洁白的面庞上隐隐闪出丝丝白光。芒忍不住笑起来。“你在想什么？又开始发光了。”
棪愣了愣，“是吗？”
芒点着头，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棪忙卷起袖子。果然。有细密的光隐隐透出皮肤，就像夜色里璀璨的钻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以前我不是这样子的。”棪呆呆的望着手臂上的光点。淡淡的摇着头。
芒觉得她的样子傻傻的，越发想笑。“那天晚上，你就像是移动的光束，我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心想，这下子小命可不保了。”
棪嗔怪的看着他，“我怎么可能杀你……”芒愣了愣，她的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淡淡的将目光落在了别处。随即惊呼道：“许是那潭水的缘故。”
芒皱着眉头。“潭水怎么了？除了凉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当然有，那水里有一种极小的鱼，成群的在一起。通体发光，就像是漫天的星星。”
芒点了点头。“也是，那水里的确有这样的奇景，只是我们竟不知道那是鱼。”
“想必是水质的问题，那水从洞中棪树林里流出来，从没见过天日。所以，我身上的光，在白天是没有的。”棪有些兴奋的说。
芒点着头，心想还真是有点道理。“火浣衣是什么宝贝？为什么你念念不忘。”
棪笑了笑。“是一个朋友指引我找到的，为了它我险些送了命。”
“哦？你还有朋友？是那个吹牛要娶你的人吧。”芒不屑一顾的哼着鼻子。
棪瞥了他一眼，“他没有吹牛，他只是……”
“只是什么？”芒俯身看她，“说到做不到，就是吹牛。”
“他只是有事耽搁了。”棪的眸子闪了闪，垂下头去。
“分明是怕了你了！”芒哈哈大笑起来。“谁希望自己的女人光着身子躺在湖水里，就像一只祸斗的化石。”
棪的眼里忽然间刺出一道精光。“我怎么知道那些布衣这么快就烂掉了！不过，你刚才说祸斗的化石？难道这世上已经没有祸斗了？”
芒惊讶的眨着眼睛，“和你聊天还真是有惊喜呀！祸斗早就绝种了，哪里还有！”
棪把头摇的像卜楞鼓。“不可能。至少还有一只，我知道的。”
“我说，妖精妹妹。”芒忽然间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你一时通透的吓人，简直是未卜先知。一时又糊涂的可以，连眼前的事都不知道。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啦？”
棪白了他一眼，“懒得和失忆的人说话。”
芒顿时将身子一歪，躺在棪的床上。“哎！失忆的人，却有张舒服的床。你没失忆，却是个糊涂虫，还沦落到无家可归。你说咱们俩谁更幸运些？”
棪望着他，目光渐渐沉落下去。“你说的对，或许她这么做是对的。”
“谁？”
“让你忘记一切的人。”
“你这个样子真让人厌烦。”芒苦笑着望向窗外。
棪也笑了。“你要娶亲了？”
“你怎么知道？”
“我会送你一个礼物。”棪别过头去。芒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怏怏的问：“是什么？火浣衣我可不要。”
“一段回忆。”
芒的眼里浮起一丝喜色。这些日子的心思终于没有白费。他长长吐了口气，俯身卧在门板上。他指着月亮高声唱起了情歌。毫无章法的歌声穿过夜色，惊起几只灰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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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残云六
第二天一早，芒醒来，酒劲消了，只是嘴巴里还涩涩的。他喊了两声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棪去了哪里？他已经习惯，每天早晨一睁眼就能看见她沉默的背影。他找遍了整个屋子，却连一根头发都没看到。
“怎么会呢？”芒有些不知所措，他趴在棪躺过的地方，哪怕能找到一根断发也好。“她，到底是什么？”芒惊觉，女子的身份要比他想的复杂。“她不是个寻常的小妖精。她和九娆不一样。像人，却又……”他有些慌张，“这么些日子，怎么连一根头发，一片指甲都没留下？她不断的生长，却并不消耗？不吃东西仍旧气色红润……”他从未见过她闭目调息，也没见她休养神识。她只是默默的呆着，就像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她是神吗？可神也要补给以养神识……”这时，一道惊雷滚过天际，芒扔下手里的一切，转身朝棪树林跑去。
天边卷起一道黑雾，渐渐笼罩了整片树林，就像从天而落的巨大帷幔，挡在芒的眼前。芒沉眸而视，脚步却愈发的快了。当芒冲进那团黑雾时，觉得好像陷入了泥沼之中。那些雾带着沉重的力道，从四面八方朝他压来，芒屏住呼吸，踮起脚尖，朝林子深处奔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棪的叫声。雾挡在眼前，他看不到她。芒忽然间充满了愤怒，那怒气似乎要炸开他的胸腔，他怒吼一声，双手现出两道火焰，那火焰幻化成虚灵戟，犹如两条咆哮而出的赤龙。浓雾被划开。他看见了棪，她伏在那，嘴角带着血丝。不远处，一个黑袍人正负手而立。
他猛的掷出虚灵戟，那赤色的龙，带着排山的怒吼朝黑衣人飞去。那人一旋身。带起一道剧烈的气浪。虚灵戟并不猥琐。一前一后，头尾相接。火轮一般将黑衣人围了起来。
芒俯身抱起棪，黑雾渐渐聚拢过来。
“快走，我能看见路！”棪在他耳边沉声说道。芒挺身而起。他炙热的胸膛猛然间迸射出骇人的热力。女子将头靠过去，指向左边。“走！”
芒头也不回，快步疾奔。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跑了出来。在回头望去，那棪树林里的雾气，正在渐渐散去。
芒喘着气。将棪放在草地上。深春了，蒲公英开出绚丽的黄花。“你到底和多少人结过仇！”他金色的脸上，汗水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棪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出一口脓血。“不多，但都致命。”
芒有些气愤，伸手握住棪的肩膀。“既然知道，就别乱跑！”
“他杀不了我！”棪想要挣脱芒的手。芒却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别自以为是。你从前杀的那些都是人族，可刚才这个人不是。和他在一起连我都觉得恐惧，难道你就不怕吗！”棪还要说什么，却被芒抱住。他胸口的热力让棪的眸子泛酸，一行泪滑了下来。
“芒，我会害死你的。”棪小声说着。
“没错，你早晚会害死我！”芒皱起眉头，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可手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开。抱着棪，他的心里便会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似乎能温暖他五百年来所有的孤独。
芒就这样抱着棪，走回他们的小屋。棪的伤势并不重，吐了几口污血便没有大碍了。芒觉得奇怪，却不想追问。但他已不像以往那样日日下山游荡了，他将门板放到了屋子里，迫使她必须睡在他的床上，而自己则睡在那张门板上。
棪没有再挣扎，她忽然间变的很听话。她只默默的躺在那里，好像在想什么。芒问她，她总是摇摇头，然后就沉沉的睡去。芒再也没有找到抱她的机会，于是，他只能喝酒，然后用醉熏熏的眸子盯着她的背影。他第一次希望时间过的慢一点，因为，他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
“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和她的事。”
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棪竟然也会对他的事感兴趣。“哦，你怎么会想知道这些。”
“好奇。”棪笑了笑。
“那时候，是日月大战前夕……”芒皱着眉头。“你知道五百年前的日月大战吗？”
棪点点头。“藏于的地宫里有一副壁画，我小时候见过。”
芒歪了歪头，“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以为你是个疯子。”
棪抬眼看他，笑着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但一醒过来，就看见了她。她的头上戴着一朵蝴蝶兰，笑的像个小姑娘。”芒用眼瞥了瞥棪。棪转过头去，静静的听着。“我问她是谁，她哭了。他说我被人打伤，失去了记忆，竟然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忘记了。”芒叹了口气。
“是啊，的确让人伤心。”棪的眸子闪了闪，芒觉得，她的下颌在轻轻的颤动。
“后来，日月大战开始了。我参加了战争，因为，她说，我是金乌的影子，和他是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