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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华作品集-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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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睛闪出抗拒的绿光。 
  “我错看了你!” 
  “什么意思?” 
  “——既然钱买得到,又何必动用感情?”我无限悲凉,“现在才明白,原来世上最好的东西,应该是免费的。我俩竟不懂!” 
  如摔一跤的惨痛。 
  许仙由得我发泄一通。 
  “哈!”许仙忽地冷笑,“小青,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我脸色大变。如身陷于泥沼中。 
  “你也太低估我许仙了。”他道,“你们根本低估了人类的能力,人类最会得保护自己了。你们是什么东西,你真的那么策,以为我不知道?” 
  我不知所措。神魂晃荡。恐怖地: 
  “你……你在什么时候知道……” 
  “我渐渐地知道了。也许是——我并不相信这样毫无要求的爱情。小青,你爱我,也是有要求的,对吗?” 
  “我不爱你!” 
  “随你吧。”他有点受伤,只好用不屑来武装自己,“你不过是一条蛇,既享有人的待遇,自己却又骄傲地放弃了。不识抬举!” 
  他改颜相向。 
  嘲弄更浓。嘴角溅出一丝笑意。 
  啊,他是知道的。 
  不知什么时候,他因着人性的本能,洞悉一切,冷眼旁观我们对他的痴恋争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此乃古之明训。整宗事件,他获益良多,却始终不动声色。 
  他简直是财色兼收,坐享其成。 
  我痛恨他,反手欲掴他一记。他飘逸地退开了。 
  笑靥轻浅。把我俩玩弄于股掌之上。 
  我为我与素贞冤枉的爱情,痛心疾首。——他因为我不肯私奔,不惜把一切揭穿了,然后,他会到什么地方去?他舍得到什么地方去?他吃定了两个天下间最笨的笨女人。 
  “你滚!”我向他怒喝。我没勇气面对这般的狰狞。 
  “小青,你赶我走?” 
  “滚!以后别再在我们跟前出现!” 
  “你肯,”许仙道,“素贞肯吗?” 
  我无语,瞪着他。 
  “看来,素贞比你更好!小青,不要那样,男女之间,合则聚,不合则散。我们没有欠对方什么,我对你惋惜,是因你先拒绝我——”我转身飞跑,不要再继续下去。 
  途次,有贤妻良母在喂她们儿子吃“猫狗饭”,这是苏州人的习俗,为怕儿子养不大,常把喂饲猫狗的吃食,分一点给他们,迷信他们会像畜生般好带好养。 
  我漫无目的地奔逃,一脚踢翻小钵的猫狗饭。一脚踢翻苏州人的习俗,凡人的迷信。 
  背后犹传来小孩哭喊,母亲叫骂。她们都不原谅我的失措。 
  我念及素贞的孩子。 
  素贞的孩子,是否也有被喂吃猫狗饭的幸福平和日子过? 
  不,我不可以在素贞面前戮穿这假象。 
  我情愿把所知一切悄悄埋藏,数十年过去,只如夜间一声叹息,是的,很快。 
  像把一件碎裂的玻璃,小心拾缀,小心镶嵌,不露痕迹。在人间当客旅,凡事只看七分,哄得痴心的素贞快乐。 
  我要追及许他。回头追及他,请他保守这秘密,三人如常生活,这有什么难?原打算头也不回。——那么窝囊,为了我姊姊,回头了。不旋履,撞倒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男人。 
  法海盘膝横亘在我跟前,我一见这好管闲事的秃贼,恨意冒涌如头发一般密丛丛。我骂他:“好狗不拦路!” 
  “阿弥陀佛!” 
  法海以红漆禅杖,雄伟做岸地拦住我去路。 
  这样的一个男人,磐石一般坐定,浑身有慑人力量,我不敢造次。 
  “——你,什么意思?” 
  “雨点落在香头上,真巧呀!” 
  “呸!什么地方都遇上你这秃贼,好不气人!”气不过,连珠发炮,“我找我家相公,与你何干?你再多管闲事,看我不把你那小木棒砸断!” 
  他皮笑肉不笑地端视了我一刻,道: 
  “小娃娃,你才多大?五百年?一千年?小小蛇妖,胡子上的饭,牙缝里的肉——没多大一点。来呀,来砸呀?” 
  我暗自衡量,他那么高大,那么精壮,若站起来,一条汉子,连影儿也会把我压扁,何况,谁知他底细?谁知他道行? 
  我万不能轻敌,他可不是那轻易被解往云南去的小天师。 
  我不敢妄动。 
  眼珠儿一溜。 
  虽然这和尚,有如扒了皮的癞蛤蟆,活着讨厌,死了还吓人,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便装扮楚楚可怜。 
  “——我,说说罢了,你那根禅杖,那么重,我怎有气力砸?扛也扛不起。” 
  “阿弥陀佛!你俩回去吧。” 
  “什么?”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世上所有,物归其类,人是人,妖是妖,不可高攀,快快摒除痴念,我或放你俩一条生路。回去再修一千数百年,炼成正果才是。”他不可一世地教训我。 
  “不回去怎么着?” 
  我正暗思一种比较奏效的方法来应付他。 
  “师傅,我姊姊爱许仙,泥足深陷。世人生命奇短,才数十寒暑,你不若由得他俩——”见他不做任何反应,我便把声音放软,放至最软:“这是‘爱情’。你一定不明白。师傅,你要明白吗?” 
  法海先是抬一下眉,继而看着我,像听见天下间最滑稽的笑话一般,终发出曲折离奇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知所措,只得也定定地看着他。我那伪装的媚笑,僵在脸上,难以一手抹去。我说错什么? 
  他继续闭目合什,硬是不让路。 
  我若闪身绕路,或往回走,那是怕了他。岂非让他笑死?嘴巴既硬,不如试他一试。 
  他盘坐如石雕,一心收拾我来了。 
  好! 
  缓缓脱去上衣,慢慢走近,靠在法海怀中。把他的手握住,环向我的身体。 
  他没有看我。 
  头顶上现出一道彩虹,无限澄明。 
  “哎,你‘不敢’看我。” 
  他陡他睁开眼睛,刻意看着我,我马上趋近,鼻子贴鼻子的,良久,他的目光没刚才那人凶悍。 
  “佛之修法,无魔不成。你尽管来试我,我不怕!” 
  我用嘴唇揩擦他的嘴唇,用手抚摸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颈项,他的胸前。…“人的好处,我懂了。你呢?让我教你吧,何以不解风情?” 
  他急念经咒。我俩飘荡至林间溪畔,人世仙境。 
  他思绪一定晃悠木定,体内兴起挣扎。盘坐的身躯微微晃动,开始流汗。 
  头顶上的一道彩虹依然无缺,但抵不过纠缠,他的汗滴下来。 
  我有点痴迷。 
  这不是一个男人吗?他不是在焚烧吗? 
  他表情痛苦。 
  “师傅,你的心跳得很厉害呢!” 
  啊,彩虹变色了,光彩黯退,渐黑…… 
  正欲施展浑身解数—— 
  法海拚尽全身力气,于此关头,把我推开。他大怒:“妖孽!来坏我修行!” 
  神杖已迎头击下,我疼不可抑,已经负伤。 
  忙变身,遁地一逃,盘卷上树,伺机还击。即使身手多灵巧,但我不是他对手,禅枝反映烈日金光,数度把我打倒。 
  奋力招架,长发也被他扯断。看我伤成这样,他半点怜俗也无,是企图抹煞刚才的失态吧?——我不相信他铁石心肠! 
  一分神,禅杖又狙击而至,我退无可退,就在此刻,忽生好狡念头。 
  觑个空子,一伸手,往和尚下体抓去! 
  他大吃一惊。 
  赶忙一弹而远避。 
  我脱他一眼,脸有得意之色,还不借此良机逃走? 
  只见和尚怔住,表情复杂,又羞又怒。眼中闪出烈火。——第一回遭女人非礼,被得罪了! 
  林中,剩下一个矗立的和尚,在婆婆树影下,只听得一下拼命的咆哮:“此妖非镇伏不可!” 
  金刚怒目,势不两立。 
  “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我的自尊百孔千疮,血肉模糊。 
  连和尚都轻视我!不要我,送上门去都扔掉! 
  作为一个女人,碰这样的针,栽了个大筋斗。 
  小青呀小青,你美丽的色相就如此的一无是处? 
  我无地自容。一口气咽不下,遥喊:“你要什么?” 
  他道:“我要的不是你?我要许仙!” 
  “不,你怎可以干这种勾当?” 
  他要许仙? 
  我极度震惊。万箭穿心。 
  “世上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好呀,我把他带走给你看。嘿!” 
  “你敢——” 
  他转身就不见了。残留那冷笑。 
  他到什么地方去?又把许仙带到什么地方去? 
  我因心慌,一时间思潮乱涌。粉雕玉琢的女人,竟不能令男人动心,他眼中的至美,是许仙? 
  真是不甘心。 
  下下签。鸠占鹊巢。素贞占不到许仙。我占不到许仙。是法海,哦,原来他才是霸占鹊巢的鸠! 
  我更没勇气面对这般的狰狞。 
  都是这法海。一层一层,把真相撕现,现实惨不忍睹。 
  我百般忧虑,心折神伤。 
  掩住了面,无计可施。 
  生命为愁苦所消耗,年岁为叹息所旷废。来人间一趟,一事无成,反落得四面都是陷阱谗谤。 
  真累! 
  竟不发觉自己坐在某一破墙角落,消磨了多少辰光? 
  把七家茶叶如仙女散花洒遍大地。我不要做人了。精力枯干如同败瓦。但勉力把法海之勾当尽诉。 
  “姊姊!”我劝她,“姊姊,你放手吧,不要爱他了。另换一个吧?” 
  “不,我找他去!”素贞冷静地说,“小青,根公不是自愿的,你别被法海所慑。” 
  她见我不动,便道: 
  “我俩且把真气元神集中,好追探那秘密——”但愿她没忘了,她那千多年的功力,躲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它一早溜了出来,离开她的身子,在后山之巅,大石后面,提笔练习书写一个“情”字。——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我俩上了后山,盘膝而坐。晚风吹来,已是日暮时分。斗大的太阳,慢慢地慢慢地下沉。如一面紫红色的早已不大明朗的圆镜,被光怪陆离的晚霞侵扰。 
  是的,连太阳也疲乏了。残红映照一个女人的悲剧。不,两个女人的悲剧。 
  素贞严峻地凝视远方,无限的倔傲。要很艰辛才可以令她相信,她的男人抛弃她。 
  “他没亲口对我说过任何话。一切都是谗言。” 
  我不知道她等什么。也许连她都不知道。不过在自欺着。 
  很快,整个疲乏的太阳已遭设项。大地空余一片青白。 
  渐行渐远渐无书。 
  “许仙不回来了。”我说。 
  素贞屏息凝神,侧耳聆听。 
  她找到蛛丝马迹了? 
  “小青,你与我一样,闭目屏息,集中精神。对了,听。听到吗?” 
  她功力比我深,所以早臻千里传音之境,我要费神良久,才得沟通。不知自什么地方,隐约传来法海与许仙的对话。——终于我接收到了。 
  我俩凝聚全副心神去偷听两个天下最可恶的男人之间,有什么心腹话说。 
  这法海,他道:“所谓色相,皆属虚幻——”色相?虚幻?岂有此理,自己没有,心怀嫉妒。我听下去:“好比纯净宝珠,本来无色,红光来照,遗珠皆红;绿光来照,遍珠皆绿;红绿齐照,则遍珠红绿。因宝珠体性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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