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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泥湖年谱-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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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眼睛瞪得溜圆,疑惑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丁子恒说:“三毛,你又哄妹妹干什么?”
  三毛说:“怎么不是?喏,爸爸是一路汽车,妈妈是二路汽车,大哥是三路汽车,二哥是四路汽车。嘟嘟呢,就趴在汽车背上,回家啦。”
  丁子恒恍然而笑,说:“哦,原来我是一路汽车,真不错。”
  这个春节过得非常愉快。虽然吃得十分简单,但丁子恒想,同我在外奔波时见到的那些饥饿人群比,我应该感到满足了。
  春节后一上班,国家科委便有通知:北京香山即将开一个关于三峡科研的扩大会议。林院长将亲自率队参加,吴思湘、金显成以及丁子恒、张者也、洪佐沁等十几个工程师都在参加者之列。
  次日他们便登上了北上的火车,火车哐哐地向北方行驶。春日的气息尚未随季节抵达人间,火车两边依然是冬日荒凉的土地。坐在车上,大家谈的仍是大坝问题,言语间似有兴奋之情,觉得国家这么困难,仍有决心上三峡,可见重视。丁子恒随意地点着头,心不在焉地唔唔几声,私下却想,一个天天都在饿死人的国家,一个人人都吃不饱的国家,有能力支撑起这座世界首级大坝吗?这么一想,便又想出许多的忧郁,浓浓的化解不开。
  二
  早晨起床,雯颖熬好大麦糊糊,安置几个孩子吃了好上学。大毛的外套掉了个扣子,雯颖忙找针线,替他缝上。缝时,方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大毛,个子已比自己高出一点了。雯颖有些惊喜,说:“大毛,你比我高了呀。”
  大毛说:“那当然。要是吃饱了,我还能比妈妈高得多一些。”
  二毛正艰难地吞咽大麦糊,听见这话,亦搭腔道:“我要是吃饱了,也会长得比妈妈高的。”
  三毛说:“我也会。”
  大毛说:“你们俩吹什么牛?”
  雯颖笑道:“好汉汉汉汉,只要吃得饱,都比妈妈高。”
  二毛说:“哈,妈妈,原来你也会写诗呀。”
  雯颖说:“这就叫诗?”
  二毛说:“当然。我们在学校念的诗,就跟妈妈写的差不多。‘稻粒赶黄豆,黄豆像地瓜,芝麻赛玉米,玉米有人大,花生像山芋,山芋赶冬瓜,一幅丰收图,走进农民家。’”
  雯颖说:“这不就是打油诗吗?以前有个人叫张打油,有一天下雪,他写了一首诗,说‘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后来人们就管这种诗叫‘打油诗’,因为是张打油写的。”
  二毛说:“那是哪一百年的事了?新社会叫这是新诗。你听这首:”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雯颖说:“嗯,这不能叫打油侍,这应该叫打架诗,凶巴巴的。”
  二毛说:“妈妈你怎么什么也不懂?这是一首很有名的新诗哩。”
  雯颖说:“如果这也叫诗,那李白杜甫写的那些叫什么?”
  二毛说:“那就叫古诗嘛。”
  雯颖说:“那……石评梅写的诗算什么诗?”
  二毛说:“什么石评梅?”
  三毛说:“我知道,就是话梅,我吃过的。”
  雯颖大笑起来。大毛整一整外套,扣上纽扣,说:“两个二百五。”
  二毛说:“石评梅是个人?而且是个诗人?”
  雯颖说:“对,是个很有名的女诗人。”
  二毛说:“那……我们老师怎么没有讲过?”
  雯颖说:“她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女诗人,我很喜欢她的诗。”
  二毛说:“是吗?不过我还是觉得郭沫若的诗写得比较好。”
  大毛说:“哪跟哪呀?你们小学生懂什么诗?妈妈,我走了。”
  大毛说着,头发一甩,吹着口哨下楼去了。二毛和三毛呆望着他出门。三毛说:“大哥真神气。”
  二毛说:“我今年就上中学了,我也会跟大哥一样神气。”
  三毛说:“现在我跟你一样神气。”
  二毛说:“你别扯我了,还是跟嘟嘟去比吧。”
  三毛立即做出一副即将昏倒的架势,说:“天哪!我跟嘟嘟比?”
  雯颖笑了起来,二毛却严肃着面孔没有笑。
  中午的时候,雯颖正炒菜。二毛放学,书包没放下便径直去厨房找雯颖。二毛说:“妈妈,我找老师问过了,老师说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石评梅这个女诗人。所以,我们认为一定是妈妈记错了。”
  雯颖说:“是吗?如果你们这样下判断,我也就不跟你们辩了。等你长大就晓得是妈妈记错了,还是你和你们老师不知道有这么个诗人。”
  二毛紧皱着眉头,想了想,没说话,走出厨房。雯颖望他一眼,心想,唉,居然连老师也说没有石评梅这个人。
  下午放学,一般情况下,都是二毛最先回家,大毛次之,三毛最末。三毛之所以回来得晚,是放学后,要在外面玩个够,最后迫不得已,才磨磨蹭蹭地往家走。
  为了这个,雯颖骂过他多次,却依然不见他改。
  每次挨骂,三毛都委委屈屈,说:“我的心很想改正这个缺点,可是我的脚他就是不肯改嘛。”
  雯颖说:“那你就要用心去帮助脚来改正。”
  三毛说:“可是我的心很小,我的脚很大呀,大的就是不肯听小的的话。”一番话说得雯颖不知道怎么答才好,最终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收场。
  然而这天,连三毛都回来了,二毛却仍然没有踪影。雯颖让大毛去甲字楼二毛同学金晓茹家问问,大毛去后转眼便跑了回来,喘着气说:“妈妈,这事好像有点不对劲了,金晓茹说二毛下午只上了一节课就请假走了。”
  雯颖大惊,说:“她有没有说二毛去哪了?”
  大毛说:“她说她听见二毛跟老师说家里有事,要提前回家。”
  雯颖说:“家里有什么事?二毛为什么要说谎?”
  大毛说:“妈妈你别急,二毛一向做事很稳当的,他一定有什么事要办。”
  雯颖说:“他小小一个人,能有什么事要办呢?”
  大毛说:“妈妈,我再去他同学家里找找,你一定不要着急。”说着又转身下了楼。
  天渐渐地黑了,已经烧好的饭菜亦渐渐地凉了。丁子恒出差在外未回,一旦二毛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呢?雯颖六神无主,焦急地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不知如何是好。几近八点,大毛再次返回,说是二毛的同学都不知道二毛去了哪里。
  雯颖的心开始扑扑地乱跳起来,所有民间流传的坏消息,泉水般一下子涌上雯颖的脑海。雯颖说:“大毛,你想想,二毛还会去哪里?”
  大毛摇摇头,说:“我想不出来他会去哪里。不过,我了解二毛,他不会无缘无故回来晚的,他肯定有要紧的事,而且他肯定不会出什么事。”
  雯颖说:“大毛,你真的能这么肯定吗?”
  大毛坚定地说:“我能肯定。”
  雯颖望着大毛坚定的目光,情绪稳定了许多,心里仿佛有了依靠。
  快九点时,二毛终于回来了。他脸色兴奋得有些红润,一进门就叫道:“妈妈!
  我… “
  雯颖板下面孔,打断他的话,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说,为什么在学校说谎?你跑到哪里去了?”
  二毛从来没有见过雯颖如此严厉,怔了一怔,望着雯颖,眼里露出惊慌。雯颖说:“家里有什么事要你请假不上课了?你如果真有事要办,为什么不能托同学捎个口信回来?”
  大毛说:“二毛,你今天太不对了,你知道妈妈多担心呀?”
  三毛说:“妈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都快哭了,我看见的。你比我不乖多了。”
  二毛这才觉得自己的错误严重,低下了头。
  雯颖说:“你还没有说,你到哪里去了?”
  二毛嗫嚅道:“我到图书馆去了,我想查查有没有石评梅这个诗人… ”
  雯颖大为惊讶,说:“哪里的图书馆?”
  二毛说:“南京路图书馆。”
  雯颖更为震惊,说:“你哪来的钱搭车?”
  二毛说:“我走去的。以前爸爸带我们坐车去时,我觉得不太远,没想到……
  有那么远。“
  雯颖一时无语,望着二毛,不知说什么好。
  大毛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二毛不会出事的。三毛,给二哥拿碗添饭。”三毛脆声脆气地答应着,跑进厨房。
  二毛望着雯颖,胆怯道:“妈妈你没有生气吧?”
  雯颖想了想,说:“你是一个小孩子,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要先跟妈妈说一声。
  查的结果怎么样?“
  二毛脸上浮出笑容,说:“妈妈说对了,真是有这样一个诗人,我们老师她居然不知道。不过,我并不觉得她的诗写得怎么好。”
  雯颖想了想,说:“你有这样的看法,也不错。”
  这天夜里,雯颖久久难眠。她想,从学校到南京路图书馆是何等远的一段路,二毛凭着怎样的毅力和信心才徒步走到那里去的呢?而大毛,居然已经可以成为她精神上的一个依靠。时间是多么快啊,自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开始做,而孩子们竟都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次日清早,雯颖起床对镜梳理,发现了自己头上的一根白发。她扯下这根白发,站到窗前,对着晨光看了半天。心想,孩子们都大了,而我就这么老了。
  三
  林嘉禾从陆水工地回到乌泥湖,没想到在宿舍大门口碰到的第一个熟人竟是丁子恒。丁子恒刚从北京开会回来,背着行李,脚步匆匆。见到林嘉禾,丁子恒怔了一下,没有立即叫出名字。林嘉禾1958年底被下放到五三农场劳动改造,一年后,又转到蒲圻陆水工地,从此便很少归家。虽是同住一个宿舍,却没有人再见过他,不觉间已过了三年。
  林嘉禾微一点头,说:“丁工,好。”
  丁子恒在愣怔中正叹惋经历是一双魔术般的手,它既悄无声息地改变人心,亦大张旗鼓地改变人形。听林嘉禾开了口,他迅速镇定住自己,说:“林……林工?
  是你?你还好吧?“
  林嘉禾说:“怎么说呢?回来看病的。”
  丁子恒说:“怎么了?”
  林嘉禾说:“怀疑黄疸性肝炎。”
  丁子恒说:“……陆水枢纽,怎么样?”
  林嘉禾说:“我在施工总队被监督劳动,只是那里的一个勤杂工,没办法答你这个问题。”
  丁子恒被噎哑了口。林嘉禾说:“听说你在石牌组?坝址是不是要定在那里?”
  丁子恒说:“很难说。”
  林嘉禾说:“三斗坪不行吗?”
  丁子恒说:“现在把重点放在石牌是考虑战争因素。”
  林嘉禾说:“石牌我跑遍了。那里怎么能做坝址?清理出一个施工现场都不容易。你们是怎么论证的?”
  丁子恒说:“你说的前一个问题确实存在。而后一个问题,我也没法回答你。”
  林嘉禾露一丝苦笑,说:“对不起,其实我也知道我不该操这份心。”两人对话到此结束,默然间彼此拉开距离,各自走路。
  林嘉禾到家时,妻子邢紫汀尚未下班。为他开门的是儿子林问天。林问天见是林嘉禾,愣了几秒,然后扭头折回房间。
  林嘉禾心里顿觉不悦,他板下脸,厉声说:“不管我是什么人,是个好人还是个混蛋,我都是你爸爸,你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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