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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性的证明-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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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是用现金、还是从银行支付的呢?”
   “为了不露痕迹,都是现金。在送人来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您认识送交马鲁他的宪兵或者特务吗?”
   “我不去交付现金,不知道钱是交给谁的。直接交钱给宪兵的是财务课的课长。”
   “有您在场的时候吗?”
   “怎样交钱,我没有看到过。但目击过一次交接马鲁他的场面。”
   “交接的场面……”栋居屏住气息,紧张得就象一个大猎物马上要上钩。
   “昭和十九年,近五月末的一个夜晚,我有事去值日官的房间,我向值日官传达完要联系的事,刚要回去,他笑嘻嘻地对我说,‘一个有趣的玩意马上就要来了,要不要去瞧瞧新鲜。’我意识到可能是马鲁他来了。押送马鲁他原则上都在夜里秘密进行,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求他一定要带我去看。値日官说,‘跟我来’,把我带到总务部的一间屋子里,从这里可以看到总部前面的院子。院子里排列着宪兵,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不一会儿,以哈尔滨宪兵总部的车为先导,开来一辆载重二吨的黑车子。这辆车没有窗,象冷藏车似的。车后门开了,下来二十来个以中国人为主的男马鲁他,其中好象有几个苏联人,但没有女的。所有马鲁他都戴着手铐脚镣。我一看就知道这是马鲁他。管理特设监狱的特别班员点了马鲁他的人数,把他们带进通向口字楼的地下通道。前来警戒的宪兵并不跟着进口字楼。随便说一下,石井部队长让自己的长兄当管理监狱的特别班班长,并把千叶县芝山镇出身的人都安插在特别班,使大部分班员都是自己同乡。为了防止泄密,石井部队长把特别班控制在自己亲信和同乡手下。交接完马鲁他,押送的宪兵坐上车回去,这些担任押送的宪兵大约是五、六人。”
“有没有当场交钱?”
   “光线暗,距离又远,看不清楚,但我看清财务课长在场。”
   “五、六个宪兵中身上有没有明显的特征?”
   “有一个宪兵,给我的印象很深。他可能是担任押送的宪兵队长,交接马鲁他时,用左手行军礼。”
   “用左手?”
   “事后,我想他是不是右手残废才不得不用左手敬礼的呢。”
   “会不会没有右手?”
   “胳膊好象有的,要是残废,一般说手腕出毛病的可能性比较大。”
   “当时哈尔滨宪兵队总部不会有右手残废的宪兵吧。”
   “听说哈尔滨宪兵队总部里组织了一班人马,专门负责收罗运送马鲁他。一没钱花,这些人就设法‘猎’获马鲁他。他们欺骗中国普通市民,说可以出力斡旋介绍工作,先把受骗的人送进哈尔滨市内的日本领事馆地下室,这个地下室实际上是买卖马鲁他的中转场,等凑到一定人数时一起解送‘731’。在这个中转场里,马鲁他不戴手铐和脚镣,为的是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将要被送进‘731’。给他们的其他待遇也不差。其实等着这些人的是惨无人道的‘永久就业’啊。”
   “这个右手残废的宪兵一定在宪兵总部专抓马鲁他的组织里。”
   “马鲁他之间都在传说哈尔滨宪兵队组有个‘单手鬼’。他碰上了便衣队(由身穿便衣的中国人组成,专门揽乱我后方。)扔出的手流彈,被炸掉了右手,从此他就疯狂地抓马鲁他,是个可怕的恶魔。”
   “单手鬼?”
   “不知道单手鬼是否就是那个用左手行礼的宪兵。总之,这个哈尔滨宪兵队专抓马鲁他的组织非常可疑。当然,战后这些人不会组织战友会,也不会参加‘731’的战友会。要是‘731’的特别班班员,说不定知道单手鬼的底细。但是战友会上特别班的班员一个也不露面。”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单手鬼参与了杀害山本记者以及诱骗杨君里及其弟弟。”
   “很有可能,反正这两件事肯定是哈尔滨宪兵队以及特务机关干的。”
   “如果谋杀奥山也是当年这些宪兵队或特务员干的,那么,奥山肯定掌握这些人的情况。”
   “奥山是否掌握这些人的情况,我不知道。即使奥山掌握也没有用,三十多年过去了,早满时效罗。”
   “但本人心里应该有时效,如果没有,奥山活着就是一个威胁。然而,奥山怎么会知道哈尔滨宪兵队抓马鲁他组织的秘密呢?”
   “在我的记忆中,奥山同宪兵队总部没有什么关系。同他关系密切的只有特设监狱的特别班。”
   “奥山同特别班怎么啦?”
   “特别班是‘731’的黑牢笼。‘731’是绝密部队,而特别班又是绝密部队中的绝密部门。刚才我已说了,它由石井部队长的同乡组成,同其他部门不发生任何关系。”
   井上的介绍,使栋居得知了哈尔滨宪兵队总部有个“单手鬼”。但不知道单手鬼同山本记者、杨君里、杨君里弟弟、奥山老人之间是否有关系。“731”外遮着重重防护层,它的罪恶隐藏得很深。
   秋季日短,夕照也比夏天短,栋居辞别井上时天已全黑。杨君里死后快半年了,但是案子还毫无眉目。难道从“731”追溯她的死因错了吗?难道奥山老人也是老死的吗?
   来时是坐公共汽车的,回去就不方便了,栋居认好了方向,背着手向车站踱去。秋风萧瑟,吹着他的背脊,钻进他的衣服,冷飕飕的使他战栗。
   走过一段幽暗的道路,总算来到商店较多的地段,这里人多,灯火通明,嗬!栋居发现灯火群中有家饮食店,饥肠咕咕的肚子该进些热汤水了。
   栋居眼前色彩缤纷,前面是两家相邻的水果店和花店,水果店里柑桔澄黃,花店里蔷薇和美人蕉嫣红。在栋居的脑海中,澄黄色化为杨君里尸首边的柠檬;嫣红色成了奥山喜欢的大岩桐。不一会花果丛中仿佛出现了脸颊上淌着母亲泪水的小脸蛋和被解剖的少年那张惊惶的脸。
   为了挽救孩子,母亲的泪水落在婴儿的脸上,沁入了婴儿的心田,婴儿长大成人后,不管她生活航程中有什么样的经历,这沁入心底的泪水,一辈子都不会干。那位被解剖的少年麻醉后睡着了,他梦见了什么呢?他一定梦见自己活着,见到许多亲人,梦见自己将进入爱情的蜜河,梦见繁花似锦的未来。但是魔鬼掏空了他的内脏,无情地毁灭了他的美好未来。那掏出的内脏,浸在福尔马林中仍然颤动不止,似乎在用最后的搏力控诉凶手!婴儿脸上的母泪和被挖出的少年内脏使栋居震颤不安。但是栋居心想,不仅我作为一个侦察员有责任,而且全体日本国民都有责任。想到这里,又从恐怯中恢复过来。
第二节
   “731”的贪污事件以及它同哈尔滨宪兵队之间的勾当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但还不能把这些事同破案联系起来。反复调查了“单手鬼”,但听到传说的人不少,了解真面目的人却没有。
   看来那须建议的突破口都攻不进。侦破指挥部中,主张剔除“731”找作案动机的人越来越多。731部队全盛时虽有三千人,但现在这些人都已老死,同中国女译员死亡案件挂不上号,联系起来只会乱自己阵脚。——这种几经讨论、早就被否定的观点卷土重来,又占了上风。
   侦察指挥部的全体人员都气馁了。以往遇到社会影响大的恶性案件,指挥部就成了宣传舆论报道的对象,受到众人瞩目,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就很活跃。但是对老人奇怪地死在公寓里这种案子却提不起劲来。侦察员不断被抽去查另一个矿井堵塞案件,侦察部里冷冷清清。
   侦察员也是人,也想借查出案子的机会,成为舆论机器宣传的对象,出出风头。但是奥山之死即使破案也不会轰动社会。不可否认,有了这种思想查奥山案子就不会积极。而且,在驹人署里,知道杨君里身旁柠檬含义的只有栋居一人,那须班的侦察员又不能调遣。栋居感到侦察工作已濒临孤立无援的境地。
   栋居仍然坚持在“731”中寻找线索。栋居认为:杨君里死时身旁的柠檬,同特设监狱中她看作自己骨肉化身的那只柠檬无疑是一个意思。在一只柠檬上,寄托了母亲的凄楚,体现了战争的残酷。含有这种寓意的柠檬应该只有一个。
   然而这柠檬的黄色同大岩桐的红色是什么关系呢?
   栋居重新分析了已掌握的“731”资料,看看里面是否有疏漏的线索。迄今为止,走访“731”原队员获得的资料都是孤立的,把它综合起来重新作一番全面分析,或许会发现新的线索。
   首先,四位少年队员里的中西提供了“731”时期奥山的同事神谷胜文。从神谷那儿又了解到奥山曾一度居住于前桥、有一位女马鲁他幸存、还说出了奥山女儿的未婚夫——薮下清秀。
   访问薮下后,明确了杨君里的身份,搞清了柠檬的含义。出席731部队全国大会后,从原少年队员的交谈中了解到杨君里的弟弟被活活地解剖,还了解到解剖时在场的三泽。又从三泽那儿听到了活人解剖的可怕场面,还了解到同奥山关系密切的“画图兵”——桥爪。
   访问桥爪后,弄清了奧山遗诗的出典。在桥爪的启示下,重访薮下,了解到杨君里腹中胎儿的父亲是山本新闻记者,他在追查“731”贪污案以及“731”同哈尔滨宪兵队之间的马鲁他买卖时奇怪地死于街口,杨君里的弟弟因为知道一些山本之死的秘密而惨遭解剖。
   经侦破会议讨论,认为杨君里和奥山之死同“731”有关联,于是,再访薮下,查到“731”原财务人员井上泰一,由井上提供了哈尔滨宪兵队中有专门抓马鲁他的组织,还了解到其中有个“单手鬼”。
   以上就是侦察的经过和掌握的所有资料。栋居把它综合起来仔细分析着,期望从中得到新线索。一遍,二遍,三遍,开始还不觉得什么,越分析越感到有问题。
   问题在哪里呢?栋居再次仔细看资料,终于抓住了漏洞。这就是薮下所说的——“夜晚、薮下借口试验需要,从特设监狱抱来杨君里的婴儿。然后将山本的死婴象活着似地抱还给杨君里。翌晨,看守发现婴儿死了。”
   但是,要知道特设监狱是731部队的黑牢笼,是由石井同乡把持的。井崎们的换婴行动布置得很周密,但似乎叫人感到干得太漂亮了。看一下“731”略图就知道:薮下所在的野口班是离开口字楼的单独楼房,每次进出当然要受守卫人员检查。除非是看管马鲁他的特别班班员,卫兵面熟得不用辨别。
   栋居想起了薮下的话,他说他曾二次躲过了特别班班员——可以说是地狱的狱卒——的眼睛。薮下曾说;“翌晨,监狱看守发现婴儿死了,杨君里按事先定好的口径说了一遍,看守毫不怀疑地报告了上司,结果野口班借口了解试验结果要回了死婴。”
   “毫不怀疑。”——作为特务班班员,这不是太蠢了吗?栋居觉得这是一个大漏洞。杨君里的孩子叫“智惠子”,这是按井崎夫人的意思取名的,但井崎夫人生下的死婴性别薮下没有说,要换婴儿,双方应该都是女的,但薮下没有说死婴的性别。
   如果井崎夫人生了男婴,那么婴儿替换术就荒唐了。杨君里的婴儿死后,看守当然要检查尸体,一夜之间变了性别岂不马上露馅吗?
   薮下的话不涉及井崎死婴性别,当然是为了使人相信换婴的说法。但是,万一薮下编了一套谎话岂不……栋居心中的疑窦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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