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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文豪:茅盾的一生-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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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刚出茅庐的青年,但他是一个读书多而善消化的人,他谦逊,好学,深思,明辨,在他这样的年龄实在难得。  
  有一天,茅盾听说他打算系统地写几篇莎士比亚和歌德研究的论文,还有一个构思了很久的长篇小说也打算写,便热情鼓励他一篇一篇地写出来。  
  “沈先生,我们有了个孩子以后,我是又要教书,又要当保姆,实在很少有时间来写作,我的论文都是在深夜灯下赶出来的。”李南桌说。  
  “我不教书,不当保姆,可我也常常写到深更半夜呀!”茅盾说着呵呵地笑起来。  
  “你们一老一小,都是夜猫子。”进来给客人茶杯续水的茅盾夫人插了一句。  
  那天晚上,他们谈到了半夜。  
  然而,万万没想到,李南桌因急性阑尾炎未能及时治疗而死了。茅盾听到噩耗,顿时惊呆了,跌坐在椅子上了,久久说不出话,泪水潸潸而下。李南桌是他发现的第一个卓越的青年评论家呵!  
  茅盾和夫人去向李南桌的妻子表示哀悼和慰问。她含泪告诉茅盾,李南桌在弥留之际神智清醒,念念不忘他的治学写作计划。呼喊:“我要活,要活,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茅盾回到家里,怀着沉痛的心情,在灯下写了《悼李南桌──一个坚实的文艺工作者》,发表在《立报》的《言林》上。为了纪念李南桌,茅盾还把他的论文汇集起来,帮助李南桌的妻子编成一本《李南桌文艺评论集》,并由他推荐给香港生活书店出版。  
  茅盾在《文艺阵地》上的战斗,得到了中共中央和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主任廖承志的关心和指导。廖承志派从事文化联络的杜埃去拜访茅盾,把重庆出版的《新华日报》送给茅盾,并告诉他,以后各期都定期转给他。茅盾如获至宝,拜着《新华日报》说:“有了它,我就有了指路明灯。”  
  茅盾以他超凡的组织才能和号召力,组织了当时最广大的作家队伍,象陆定一、地圣陶、萧红、老舍、郑振铎、许广平、丰子恺、刘白羽、周而复、骆宾基、臧克家、田间、陈白尘……等等作家的作品,都从抗日前线、敌后根据地、延安解放区,和大后方寄到茅盾手中,又经茅盾之手刊于《文艺阵地》,为抗日战争呐喊、冲锋。            
三四、赴新疆途中         
  抗战开始后,新疆督办盛世才以进步姿态出现,制定了“反帝、亲苏、民平(民族平等)、清廉、和平、建设”的“六大政策”。中国共产党也与他建立了统一战线关系,先后派遣了毛泽东、陈潭秋、孟一鸣、林基路、邓发等前去工作。新疆一时间出现了一种新局面,引起国内外人士的注目和进步文化人的向往。  
  著名爱国民主人士杜重远到迪化(现为乌鲁木齐)后,担任了新疆督办公署和省政府高级顾问兼新疆学院院长。  
  杜重远向盛世才推荐了茅盾,并代表盛世才邀请茅盾到新疆学院任教。  
  1938年12月中旬,茅盾将《文艺阵地》委托给予楼适夷编辑。同月20日,他偕夫人也德止及女儿沈霞(亚男)、儿子沈霜(阿桑),离开香港,前往新疆,想到那一片正在欣欣向荣的天地里干一番事业。  
  他们先是乘法车轮船“小广东”号抵越南海防,再坐火车经河内到昆明,1月4日早晨7时,登上欧亚航空公司直飞兰州的班机。同行的还有萨空了的夫人金秉英、她的女儿苦茶和苦荼。  
  “沈先生、沈太太,跟你们作伴去新疆,我们母女三个可有照应了。我先谢谢二位!……  
  萨空了哪知道我们留在香港的苦楚呵!”金秉英见人自来熟,热情地对茅盾夫妇说。  
  “我跟萨空了是老朋友,你别客气,一同入疆,理应互相照顾。”茅盾介绍妻子和金秉英认识,又招呼女儿、儿子和她的两个女儿坐在一起。  
  飞机在成才停留半小时上下客。张仲实来了,他对茅盾说:“上星期,杜重远给我来了电报,让我赶到成才搭你们这班飞机。”  
  “欢迎!欢迎!”茅盾和他多年不见,紧握着张仲实的手说。  
  “张先生,你还认识我吗?”  
  “哦,萨太太,怎么能不认识呢!”  
  他们跟别人换了座位,坐在一起热烈地聊着彼此这些年的情况。  
  经过九个小时的飞机,飞机在兰州机场着陆。他们一下飞机,凛冽的西北风迎面扑来。  
  在昆明,茅盾只在西装里加一件薄毛背心,上飞机前,他穿上了毛衣毛裤,琏上了呢大衣。但是一下飞机,他就感到自己的装备太差了,西北风轻易地穿透厚呢大衣,直浸骨髓。他回头看了看张仲实,这位旅伴只穿了一身西装,连大衣也没有,站在这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这时,航空公司送旅客进城的大轿车开来了。茅盾、张仲实、金秉英等人连忙钻进汽车。  
  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卷进车厢的黄色尘埃使他们一个个成了土人。  
  他们走进中国旅行社兰州招待所。这家旅馆是兰州最高级的,却简陋得可怜,楼上楼下各有五间客房。  
  就在茅盾与经理寒喧的时候,金秉英快步奔上楼,占据了中间最敞亮的一大间,又主动替张仲实占了隔壁的一间。“张先生,你东西放在这间好了!”她对正在上楼的张仲实喊道。  
  张仲实看见金秉英替他占的那间房约有二十平方米,而留给茅盾一家的紧挨楼梯口那间只有十一二平方米,于是让茅盾一家住了大间,自己搬进了小间。金秉英看了,气得鼓着腮帮直吹冷气。  
  茅盾看到妻子在忙着开箱子,就问:“德止,你急着找什么?”“找你的丝棉袍、丝棉裤呀!”  
  茅盾心想,这些东西在香港根本用不着,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下的。  
  这时服务员给他们送来了清净的洗脸水和浑黄的饮用水。茅盾一家感到奇怪。后来才知道,清的是井水,但是苦水,别说喝,就是洗脸也使人皮肤涩得难受。浑的是河水,却是甜水,是五角钱一担雇人从黄河里挑来的。  
  从兰州去新疆,没有定期的航班,只能等苏联的便机。但是苏联的飞机有时三五天一架,有时一个多月也不飞一趟。茅盾和张仲实原来估计最多一个星期他们就能成行。谁知在兰州等了四十多天。  
  第二天上午,茅盾看到在金秉英右边房间里有两位二十几岁的女房客。其中剪短发的一个像学生,另一个高挑身材,梳两根长辫子,总是一身男子打扮──黑皮夹克、马裤、长统皮靴,经常外出,显得有点神秘。他虽有一双善于观察人物的眼睛,却也一时看不出这一对女郎的身份。向金秉英打听,她说:“她们也是去新疆的。可她们去那里能做什么?沈先生,我猜那个高个子的是军统女特务。”“哦──,会是吗?”“怎么不会?  
  弄不好是重庆方面派来盯我们梢的!”  
  “啊──”茅盾没有料到这一层。心想,看不出这位旅伴会有如此的头脑,真是人不可貌相呀!而那一对女郎要是也与自己同行,又不知道会成为怎样的旅伴呢。  
  有一天,孔德止和金秉英为争根晒衣裳的绳子吵了起来。茅盾正巧去逛书店回来,急忙上前劝解。  
  “沈先生,你夫人真是太不讲理了,呜──呜──”金秉英拉长哭腔诉说。  
  “你才不讲理!我拉的绳子,你为啥不说一声就霸占了去?啊?你说!”孔德止伸手指着金秉英,毫不示弱地说。  
  茅盾一边向金秉英道歉,一边劝说:“为了一根绳子,何必争吵呢?萨太太,你就在这儿晾衣裳,我们再拉一根。德止,走吧!”“我不走!我拉的绳子为啥让给她?”“德止,看在我的面上,你让让她吧。”茅盾背转身悄声对妻子说,“外人见了多不好看!”  
  他把妻子劝回房间,叫女儿亚田再找个地方拉上绳子,把衣裳晾上。又倒一杯热茶,对坐在床沿的妻子说:“她带着两个孩子去新疆,也真不容易,萨先生不在一起,我们要多照顾她。”“谁不照顾她了?一路上她处处抢先住好的,用好的,难道我们活该吃亏受欺侮?”妻子余怒未息地说。“萨空了跟我们是老朋友了,他的太太和两个女儿同我们一起入疆,我们把方便让给他们,也理所应当。”经过茅盾一番好言劝说、安慰,孔德止的怒气才渐渐消去。  
  在招待住久了,茅盾和那两位女郎天天见面,也慢慢熟了起来。旧历除夕,招待所免费请全体旅客吃年夜饭,他们在一个桌上,还互相碰杯共祝新愉快。剪短发学生相的那个,很少出门,天天看小说,见人显得腼腆,不多说话。另一个被金秉英猜为军统女特务的,善交际,茅盾等人提防她三分,轻易不同她答话。有一天,孔德止外出买日用品,茅盾正在为兰州出版的《现代评论》写一篇《抗战与文艺》,那位神秘女郎却叩门而入,主动和他交谈起来:“沈先生,我知道您是大作家茅盾,能和您谈谈吗?”“可以,可以。”  
  茅盾感兴趣地说。  
  她告诉茅盾,她早就是茅盾的崇拜者,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爱读他的小说,喜欢《蚀》、《虹》里的慧、章秋柳、梅女士。“其实,我不过是爱好文学,我的女伴小林简直是着了迷。沈先生,您能不能对小林作些指导?她很胆小,怕见您这位大作家。”  
  他见这位女郎侃侃而谈,的确不像个学生,就问她们从哪里来,到兰州有什么事。她说她们从重庆来,想去新疆。他问:“你们是学生吗?”“原来是的,现在都不是了。我大学没有读完,为了生活,考进重庆的一个机关当了小职员;小林是学医的,半年前失了学。”那你们去新疆做什么呢?”“听说新疆不错,我们想去碰碰运气。沈先生,你们准备怎样进新疆呢?”“我们是应聘去迪化教书的,进新疆要得到新疆当局的同意,自己想去恐怕容易。我劝你们对入疆的事,要三思而后行……”  
  她听了茅盾的话,笑而不答。当茅盾问她在兰州有什么社会关系时,她又回避了茅盾的问话。  
  晚饭后,茅盾到金秉英房里,询问苦茶、苦荼两姐妹是否过得惯。金秉英悄悄告诉他,神秘女郎在甘肃省政府和省党部都有熟人,她们打算通过这些关系到新疆去。她说:  
  “沈先生,这个女人是个危险人物,她到新疆去是负有任务的。她的同伴看样子并不知情,是被她利用了。我们应该通知新疆当局不让她们去你说呢?”茅盾听了未置可否,金秉英就说她要拍电报告诉萨空了,让萨空了报告新疆督办公署。  
  那女郎后来又再次找茅盾,希望他能介绍她们去新疆。茅盾婉言推辞,并且劝她们不要去那里碰运气。孔德止听说这个神秘女郎几次找茅盾谈话,紧张得很。她告诫丈夫:  
  “德鸿,你可别大意,也许她真像金秉英说的,是个军统特务呢。”他安慰妻子说:  
  “她即使是蛇蝎,我也不怕。我倒以为这个女郎很值得观察了解,她跟你、金秉英都不同,是当代新女性中一个新的类型。”“我不管她是新类型、老类型,你自己可要留心,别上当!”“三姑有旨,德鸿遵命就是。”  
  听到这句茅盾平时少有的风趣答话,孔德止严肃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在茅盾一和将要动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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