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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7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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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仿佛一脚踏进香气的河流,千丹恍惚起来,慌忙咬住手腕,一股腥味在舌尖上绽开,人才清醒。 
  千丹面色青白,颤抖着走出外室,绝望地想:“我看顾下长大的孩子,为什么都会走上这条路?使用上邪大秘仪也就罢了,方才那一幕,无论如何不是上邪大秘仪中的程式,难道嘉树对那女孩有了情愫?不,这决不可能,他明知道这是施行上邪大秘仪的禁忌。这孩子醒事以后,一心练功复仇,从未与女子有过纠葛,乍一见到这样明艳照人的女孩儿,有点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她不敢再想下去。 
  即便最柔嫩、甜美的樱桃花也不能比拟这少女的嘴唇,微微开启,齿间还留着茶的味道,舌头更香滑甘美到不可想象。嘉树捉住观音奴的手腕,一吻再吻,辗转吸吮,直到她发出不自觉的呻吟。他恍然惊起,单手握拳,抵住嘴唇,不相信自己竟然做出这种荒唐举动。 
  嘉树低头看着昏睡的观音奴。他的面色白得近乎透明,似极硬又极脆的玉,眉心的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半点痕迹。长得几乎连在一起的两道漆黑眉毛,压着他眼角微微上挑的碧蓝眼睛,那不是天空般坦荡明亮的蓝,而是深海的漩涡,黄昏的光线穿过重帘照进他眼底,折射出可怕的星芒。自二十岁时习得窥视和操纵人灵魂的术法,嘉树待人便有了不自知的俯视态度。唯此刻对着观音奴,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红尘中的普通男子没有两样,并非太上,岂能忘情。 
  嘉树展开右手,见掌心多了个火焰印记,与他在观音奴灵魂深处烙下的一模一样,然而本该由恨意凝结成的青色火焰,却朱砂般艳丽,浮在他掌上,仿佛冰盘里的一枚荔枝。嘉树轻轻按住观音奴的额头,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试一试,看你是否能脱出我的控制,甚至反过来吞噬我的意识,撕裂我的灵魂。” 
  观音奴睁开眼睛时,仍在廊下,对之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也忘记了自己曾被麻痹。嘉树殷勤地将一碟软饼推到她面前:“尝尝调了蜜的松花饼。松树每年二三月开花,过了时候就吃不着了。” 
  观音奴觉得腹中空空,也不客气,尽数吃了,忍不住回味:“好吃,一股清香味儿。”她疑惑地揉着额角,“我来了多久?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恍恍惚惚跟做梦似的。” 
  “你坐了很久,恐怕家人会担心你,我送你出去吧。” 
  “要蒙上眼睛么?” 
  “不必了,我带你走近路。”嘉树递给观音奴一颗碧绿的珠子,“你含在口中,可辟百毒。”他言语直接,从不解释前因后果,常令人觉得突兀,但观音奴与寡言的萧铁骊相处惯了,倒也不以为异,依言含在口中。嘉树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路上会看到很多异象,全是阵法和幻术,你不要害怕,跟定我就行了。” 
  沿途果然诡异,松风呼啸、白水逆流、星海动荡……种种异象纷至沓来,观音奴初时尚能紧跟嘉树,到后来脚下稍一迟疑,便失了嘉树的踪影。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阵势立刻发动,腥风四起,脚下的土地震得似要翻转过来。混乱中,一只手把住她的臂,带她入了平安之地,此后一路安静,唯四围混沌,辨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因疾行而发热的身体,隔了布衣传出融融暖意,贴着他冰凉的掌心。 
     出得阵势,观音奴才发现天已经黑尽了,素白的新月挂在天上,像挽起夜幕的一枚钩,在真寂院中竟不知道日夜的更替。她定下神来打量周围,左首是离上京不过两里的望京山,右首是疏阔的草原,回望来路,只有漠漠淡烟而已。 
  嘉树道:“我就送你到这里。”见观音奴吐出珠子来还他,“你留着吧。” 
  观音奴摇头道:“这么好的东西,哪能随便要啊,没这个道理。”固执地塞回他手中。 
  “来这里的路……”嘉树还未说完,观音奴已经懂他意思,打断他的话头,“我不会对人说的,连师父和铁骊都不说。”她耸耸鼻子,笑道,“其实到底怎么进去,怎么出来,我现在也不明白。” 
  “多来几次便记得了。”他表情淡漠,深蓝色眼睛却似月下的海洋,细碎波浪微微起伏。两人作别,嘉树目送观音奴掠过草原,躲开卫兵的耳目,敏捷地攀上城墙。他转身欲回,却瞅见草丛中有个小布囊,是观音奴所佩之物,拾起来一看,里面装了一块特尼格尔田山出产的鸡血石,莹白的羊脂冻底子,嫣红的霞彩漫过大半石面,犹如一只展翅的火凤凰,被她当成宝贝收起来。嘉树摩挲着温润细腻的石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回到真寂院,千丹已跪在院中,也不知跪了多久。嘉树不唤她起来,修长的指轻叩着回廊栏杆,半晌方道:“你是侍候过母亲的老人,我向来看重,你倒不将我看在眼里,擅自在观音奴茶中加了千卷惑。若不是借上邪大秘仪将千卷惑的药力化解,她已失去全部记忆,变成了人傀儡。” 
  千丹低声辩道:“是,老仆知错,妄自猜度主人的心意,以为主人想洗去她的记忆,教给她仇恨。待到松醪会上崔逸道与她父女重逢,她便可直入崔家,为主人策应了。” 
  “你当真这样想?看来你并不知道,没有解药的千卷惑却可以借上邪大秘仪化解。我既然决定在今天给她施行大秘仪,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嘉树顿了顿,“不过多耗我三成功力罢了。”千丹骇然失色,手心沁满冷汗,讷讷不能成言,只是叩首。 
  “服了千卷惑,等于是新生之人,要费多少心思调教,这短短半日怎么够?南海神刀门的雷景行可不是吃素的,到时被他看出破绽,可就白白浪费了这步棋。”他的眼底卷起危险的波涛,声音却安详,“隐忍了十五年,你以为将那些人割草一般杀光,我就快活了么?你以为我和母亲一样,对人施行上邪大秘仪是为了一己爱恋么?不,我要观音奴做我的眼睛,替我发掘这些浮华世家的罪恶;我要她做我的手,替我撕开这些清贵子弟的假面;我要让他们自己的子女来埋葬他们。” 
  嘉树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抛到千丹面前:“你擅自行事,差点坏我大计,罚你自断一指。”语声冰冷无情,千丹却大大地松了口气,伏在地上道:“多谢主人宽待。”真寂寺规矩严苛,断指不过是轻刑。她握住匕首,一刀斩下,切断左手的小指。十指连心,千丹痛得几欲晕厥。嘉树将伤药掷到地上,看也不看她,径直去了。 
  千丹并不怨恨嘉树,拾起伤药,想:“这孩子一味以冷酷模样示人,若果然绝情忘义了倒还好,怕的是他改不了那副软心肠,最后反而害了自己。” 
   
  第十折 为君起松声 
   
  观音奴回去,只被萧铁骊淡淡责备几句,因她素来贪玩,轻功又好,溜出去一天半日本是常事。此后几日,嘉树再没来找过她,而三月初九转瞬即到,上京城为之一空,差不多的人都涌进了城外松林瞧那场罕有的热闹。 
  松林中有片极开阔的平地,悬空建着十丈见方的高台,支撑木台的八块巨石形似老虎,故此得名白虎台。耶律真苏当日开松醪会,曾说高手切磋,断不能像寻常武林大会一样供闲人起哄,便在白虎台周围三里设了禁制。真寂寺的机关阵势之术天下无双,自松醪会停开,此间已三十年没有人迹,这次解禁,可谓轰动全城。 
  萧铁骊一行从荒僻的南端步入松林,顿觉踏进另一个世界,天光被树冠隔绝,碧森森的凉意袭来,令人遍体生寒。一路老枝虬结,藤葛盘绕,无数人聚在一起发出的细碎声音混着松涛传来,像一首宏大的歌谣。 
  走了盏茶功夫,观音奴奋力分开一根遮蔽视线的巨藤,咭地一声笑出来。原来已经到了地儿,白虎台周遭密密匝匝地挤满了人,连四围的大树上亦都爬满了人,竟再无一立锥之地可供落足。 
  “师父,我们来晚啦,这怎么进得去?” 
  雷景行笑道:“真寂寺向来低调,如今却这样招摇,那我们何妨再招摇一点?”解下佩刀,递向耶律歌奴,“无论如何,不要松手。” 耶律歌奴迟疑地握住刀鞘,旋即被雷景行带起,飞越人群。时间虽短,对耶律歌奴来说,却是极奇妙的经历,她被一股温暖的气流托着,急速地从空中滑过,脚下一尺之地,人头攒动。有一瞬间,她感到自己失去了全部依凭,即将跌落之际又被暖流托住,仿佛从波谷攀上波峰,尔后稳稳地落在白虎台上。 
  人群轰动,喧嚷声中,观音奴低声道:“衰而不竭,生生不息,师父的碧海心法已经练到这一步了,咱们可不成。”萧铁骊握住刀柄,笑道:“我的肩借你。”两人心有灵犀,观音奴在萧铁骊之后跃起。力量将竭时,萧铁骊的刀猝然出鞘,雄浑的刀气将人群破开一道缝隙,他借此落脚,而观音奴右足在他肩上一点,毫不停歇地掠过,末了还是她先到达白虎台。有侍童迎上来,将两人引到右侧入席。 
  其时已是仲春,风中薄有暖意,观音奴脸上仍厚厚地敷了一层金色面膏,将本来容貌掩去大半。契丹女子每到冬季,便将栝蒌的黄色果实制成面膏,既能悦泽面容,又可抵御风沙,人称“佛妆”。她的妆面,众人皆司空见惯,唯台下一个穿着连帽披风的旅人惊咦一声,解开帽子,定定地看向观音奴。这旅人的脸一直隐在风帽中,此刻露出来,朗如日月,利似刀剑,竟是宋国武林世家中声名最著的英华君崔逸道。周遭推推搡搡的看客被他气势所逼,都不禁往旁边让了让。 
  耶律嘉树高踞白虎台上,将台下这一幕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拊掌道:“各位静一静。重开松醪会,是家母多年来的心愿,虽然老人家无法亲眼目睹今日的盛况,但她在天有灵,也会感谢各位父老、朋友的捧场。真寂寺准备了一百桶松醪,大家放开来喝,不要拘束。”他声音清越,加以内力,涟漪一般向外扩散,全场为之一静,随即欢呼起来。林间散布着许多巨大酒桶,虽说是“放开来喝”,但旁边都有白衣侍者照拂,场面热闹却不混乱。 
  嘉树举起双手,压住喧嚣的声浪,向台下一一介绍:“此番莅临松醪会的嘉宾,有大辽魏王。”一位瘦削的老者端坐在矮几旁,向台下微笑致意。魏王耶律淳是兴宗帝第四孙,当今天祚帝的叔父,向来留守南京析津府,每逢冬夏入朝,宠冠诸王。此番他借朝觐天祚帝之机出席松醪会,实是给了真寂寺极大的面子。 
  “金国使臣乌林答赞谟大人。”这乌林答赞谟态度倨傲,纹风不动地坐在席上,一张脸冷得可以拿来做冻豆腐。方才为魏王欢呼的观众都沉默下来,场中气氛为之一僵。 
  “夏国的空见国师。”披深紫色袈裟的大和尚缓缓起立,向观者合十致意。和尚的眼睛长得很奇特,深灰色的眸子上覆着一层薄冰似的翳,看人时全无焦点,却又让每个人都觉得:他正看着自己。 
  “辽东半山堂的郭服堂主。”一个身着皮袍、头顶半秃的矮胖子朝四方团团一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初见郭服者,均觉他名不副实,不像凭着一鞭一钩纵横辽东三十年的大豪,殊不知他智谋深远,手段血腥。据说郭服是汉人与女真人的混血,其母原为宋国军妓,因故流落辽国,与奥衍女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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