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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枭中雄-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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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死寂中,骆暮寒万念俱灰,落寞幽戚的开口道:“燕铁衣,你胜了,好一手‘剑心凝魄’……”

  燕铁衣和缓如常的道:“还是多蒙府宗承让。”

  摇摇头,骆暮寒苦笑道:“我连这个‘谢’字也说不出口了,对你……总之,我就只剩下了惭愧!”

  燕铁衣湛然一笑,道:“请问府宗,承诺如旧否?”

  用力点头,骆暮寒语声铿锵:“自今而后‘大森府’永不再与‘青龙社’为敌,若违比诺,天惩之!雷殛之!”

  归剑入,双手抱拳,燕铁衣诚挚的道:“府宗为忠义长者,一言九鼎,燕铁衣率‘青龙社’所有儿郎就此谢过!令公子及章大侠的少爷,就在今日便可返回,留府近月,就此拜辞,山高水长,容图后会。”

  骆暮寒弃下手中兵器,慎重回礼,表情严肃:“大当家一路平安,鹏翼凌霄,骆某人全心敬领德惠了。”

  燕铁衣的视线越过骄暮寒的肩头,投向神情激动感恩的骆真真脸上,那张姣好却泪痕斑斑的面庞上,含蕴了那样多的祈诉与情意,他们融在眸光中,唇角里,与泪痕黏在了一起。

  咬咬唇,燕铁衣微微躬身,毅然转步离开,他穿过大厅正门,门外两侧,在“烈火金环”曹广全的瞠目注视中,在丛兆满面钦佩之色的笑容里昂然而去--他不必和丛兆招呼,因为,在他留给庄空离的函示里,早已交待庄空离密约丛兆至“楚角岭”晤见了,自然,他会好好一谢这位功臣!

  “群英堂”外,两军对峙的局势迅速消除,只听得号令不绝,步履急促,”青龙社”的武士们业已在燕铁衣率领下从容退出“大森府”。

  “群英堂”里,自是一片僵窒死寂的气氛,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移动,这连串的事变,从头开始,至到结尾,使人牵情,并领会许多教训有如梦幻。

  自泪的波光中,骆真真再度捧起燕铁衣给她的那封短笺,在心里念着:“我曾告诉过你,当一个人迫于形势,为了更仁恕的目的,而被逼迫要做他所不愿做的事时,你能原谅这个人的无奈么?燕铁衣。”

  泪水再度涌由眼眶,骆真真知道,她早已原谅燕铁衣了,全心全意的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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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三十九章 故友来 是伤心人



第三十九章 故友来 是伤心人

  风光明媚的清晨。

  “弹剑楼”后的回廊之侧,那一片小巧精致的园圃,正浴在清晨鲜洁的和风里。

  朝阳闪亮着露珠,而露珠凝结在紫酡翠绿的花叶上,便越发晶莹浑润得有如一颗颗明媚的钻串了……

  燕铁衣背着一只手,微微弯腰,悠然自得的亲执着喷壶在为花儿浇水。

  今天早晨,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绸衫,白缎面的软鞋,满头黑发也以一根白丝飘带束起,混身的白,白得清雅,白得洁净,也白得潇洒。

  一声沙哑的低笑响在燕铁衣的背后,跟着是那沙哑的声音:“瓢把子,雅兴可真不浅呀!”

  闻声回视,燕铁衣发现了那说话的人时,不由豁然大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来却是我们的大郎中来了。”

  站在回廊底下的人,年约五旬上下,气度雍容,身材高高瘦瘦,只是,那副尊范却令人不敢恭维;青虚虚的一张长脸,脸皮粗糙得布满了斑斑坑痕,麻子不像麻子,疙瘩又不似疙瘩,一变眼凸突得像金鱼,宽扁的大鼻子下面却又生了一张厚唇;他的头发虽用一顶文士巾遮盖住,但露在巾外的部位却也看得出花白了。

  立时放下喷壶,燕铁衣急步迎了过来,人一踏进回廊,已经热烈的伸出了双手,于是,这位客人也伸手相接了那双手,枯乾焦黄,筋络浮现,十只手指骨筋凸凹,又细又长,看上去就宛如一对鸡爪子,不,更像一变鬼怪的手!

  用力摇撼着石钰的手,燕铁衣十分兴趣的笑着道:“大郎中,该有一年多没见你了吧?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呀?”

  这个人,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鬼手郎中”石钰,燕铁衣的好友挚交。

  石钰微微一笑,露出了他那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来:“想着你呀,早就该来看你了,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

  燕铁衣端详着老友,道:“你似乎又瘦了?可不能再瘦下去啦,大郎中,你精湛医道,直追华陀,怎的就治不胖自己这副皮包骨的身架子!开付十全大补汤吃吃嘛,好好先替自己补上一补才好。”

  石钰的金鱼眼中宛如蕴含着一股悒郁的色彩,他笑笑道:“这是心病,没法子治,十馀年来我那曾胖过?”

  燕铁衣不愿勾起老友的悲伤回忆,他忙笑着岔开话题:“大郎中,你那宝贝儿子近来可好?”

  石钰咧着嘴,苦笑道:“好,好得很,你知道小柱儿是我的命根子,我对他呵护之周到,就算他亲娘在世,也不过如此的了。”

  目光一闪,燕铁衣发觉熊道元正肃手站在回廊尽头处,他提高了声音道:”道元,钰兄来访,你怎的不早些通报?我也好大开中门相迎,没得却叫人家说我燕某人摆臭架子呢!”

  熊道元忙道:“回禀魁首,是石先生--。”

  石钰抢着说道:“老友记,可别错怪了道元老弟,我才一上门,他就急着来向你传报,是我拦住了他,自己人,何必来这套繁文缛节的虚礼数?我一向明白你在这里,就直接来了,喏,这样不是方便得多么?”

  燕铁衣一笑道:“贵客临门,理该恭迎才是呀!”

  石钰道:“别扯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算是什么贵客?”

  挽着石钰臂膀走向居处,燕铁衣边付边道:“一年多来,都好吧?”

  点点头,石钰低回的道:“还不是老样?悬壶行医,读书课子,平时我连大门都懒得迈。”

  燕铁衣道:“你可别光顾着赚银子,啃书本,你那几手把式亦属一绝,却也荒废不得呀!”

  石钰步下台阶,笑得有点苦:“偶而也练练,但总提不起劲来,行医是为了生活,读书乃为消遣,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业已令我厌倦。”

  燕铁衣一哂道:“身为江湖人,难避江湖事啊!”

  侧过脸来,石钰道:“瓢把子,说起江湖事来,你最近真是声威越盛了,常德‘大森府’何等势雄?却他被你弄了个人仰马翻,几乎溃散,我委实佩服你的本领!”

  燕铁衣淡然道:“以暗打明,取巧罢了,说不上什接光彩。”

  微微一笑,石钰道:“老友面前,你也作兴客套啦?”

  燕铁衣道:“人嘛,自谦点总是好的。”

  于是,两人相视大笑,举步进入“黑云楼”的小厅中。

  不拘形迹的坐下,石钰啜了一口僮仆献上的香茗,深深嘘了口气:“平常时,你都做什么消遣呀!

  笑了笑,燕铁衣道:“堂口里的大小琐碎事不少,够头痛的,有时候也奕奕棋,看看书,却不及你有儒者之气。”

  石钰的眼睛望着宝蓝盖杯口上,──上升的热气,平静的道:“不大出去走走?”

  燕铁衣耸耸肩道:“出去大多为了办事,否则便是推辞不掉的酬酢,赏心清游,却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又啜了口茶,石钰笑道:“今天有事么?”

  燕铁衣道:“几桩例行会商罢了,怎么?你要我陪你?”

  石钰安详的道:“想约你到附近几处山林水泉走走散心,咱们俩可也有段日子没好好的把晤了,但你如果不得闲,就算了。”

  燕铁衣笑道:“不要紧,可以交待屠长牧代我主持,你老哥大老远跑来,我敢不奉陪么?别说只这是桩小事,天大的问题,也得丢开先凑合你。”

  犹豫了一下,石钰的唇角肌肉不由自主的急速抽动着,像是十分艰辛的道:“我看,你就不用出去了,我独个儿逛逛也罢。”

  燕铁衣忙道:“什么话?我一定陪你四处走走,一天不尽兴,咱们多玩几天也无妨,这次你得在我这里多盘桓些时。”

  石钰的表情忽然显得有些错杂,也有些怪异,他讲话的时候好似害着气喘病似用力呼吸着:“瓢把子,你无须这么迁就我,我其实也--。”

  打断了他的话,燕铁衣笑道:“你这人怎的变得唠叨起来啦?大郎中,莫非人的年纪一大真就喜欢罗嗦了?”

  石钰勉强笑道:“我只是怕耽搁你的正事--”

  燕铁衣道:“全是些歪事,不管它了,待会午膳我叫他们摆席为你接风,吃完饭略略休歇一下,我们哥俩就出门,对了,你打算到那儿去逛?”

  石钰呐呐的道:“‘虎山林’、‘玉瀑泉’,是不是太远了点?”

  有些意外的一怔,燕铁衣随即笑了:“好家伙,还说‘附近’的山林水泉呢,‘虎山林’在三百里开外,‘玉瀑泉’更远,近四百里路了,我还当你是想到十来里外的‘小香山’古刹去参禅。”

  石钰眉目低垂:“我也认为远了些,瓢把子,我看算了。”

  燕铁衣沉吟了一下,毅然道:“我们去,好歹自己也轻松两天,就算我替自己放假慰劳自己吧;三四百里路,骑快马来回,加上游赏的时间,至多也只是四五天而已,堂口并无急事待理,老哥哥,我就奉陪到底了。”

  拱拱手,石钰的口气反倒十分沉重了:“真是赏脸,瓢把子。”

  燕铁衣端详着老朋友,道:“大郎中,你好像心头有事?”

  悚然一惊,石钰笑得相当不自然:“没有呀,我心头会有什么事?”

  燕铁衣平静的道:“你神态之间,颇蕴忧色,且言谈举止也失去你惯有的安详与恰然之态度了,好似老在揣摸什么,斟酌什么,也似是希望什么,又怕什么的样子;大郎中,近来是不是有问题疑难困扰了你?若有就说出来,让我这小老弟替你出出主意。”

  青虚虚的脸孔变得微见灰白了,石钰唇角的肌肉又抽搐起来,他连忙否认:“绝对没有什么烦心的事,你别瞎猜了……”

  凝注着对方,燕铁衣低沉的道:“没有最好,如果有,你别忘了我这做老弟的;大郎中,或许我有力量帮助你解决某些困惑。”

  石钰吸了口气,笑笑道:“先多谢了,瓢把子,你对我的隆情高谊,我是终生不忘的,设若我真遇上了麻烦,不来找你帮助又能找谁?放心吧,我好得很,约莫近来心绪不畅,精神烦躁,或有失态之处,你也包涵则个,我想,四处走走,就会好了。”

  点点头,燕铁衣道:“不错,有时心里烦,到外面看看,逛逛,是会舒畅得多,大郎中,这一次有我陪你,包管你几天下来愁躁全消,笑口常开!”

  石钰的形态恢复了平静,他缓缓的道:“你带不带人侍候?”

  燕铁衣道:“你说呢?”

  想了想,石钰无所谓的道:“我是独来独往惯了,就怕你金玉之体,缺不得人使唤呢。”

  哈哈一笑,燕铁衣道:“扯淡,我那有你说的这等娇嫩尊贵法?若论对吃苦受罪的耐力我决不比你差;也罢,就谁也不带,只我们哥俩并行,亦落得清静自在。”

  不拘形迹,石钰举起茶杯,笑道:“瓢把子,谢你赏脸结伴由一游,你也明白,除了你,我连个倾吐心中积郁的朋友也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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