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 2007年第4期-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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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空里飘落　
　　它们也曾有过翠绿的生命　
　　它们或许还见证过人们仰慕的两只鸟　
　　我不知道它们除了劳动是否真的　
　　注意到过这两只鸟　
　　或许它们也曾羡慕过它们的爱情　
　　或许还没有来得及看　
　　或许还没有来得及想　
　　或许它们还没有来得及爱，就已经老了　
　　　
　　允　许　
　　李子文　
　　　
　　请允许我坐在田埂上享受夕阳　
　　看母亲侍弄的玉米　
　　噌噌地向上长。请允许我忆起童年　
　　饥饿的嘴、玉米秆的甜、走失的炊烟　
　　想到另一个黄昏，血，我的降生。玉米地里　
　　母亲痛苦地分娩。请允许我站起来　
　　同母亲侍弄的玉米，比比高矮　
　　允许我捉住风的声音，玉米受孕的欢叫　
　　允许我说出秋天里的鱼，在玉米叶上穿梭　
　　往返　
　　　
　　在玉米面前，我越来越渺小。在玉米面前　
　　请允许我再光鲜一点，虚荣一点。让我接　
　　受一株玉米　
　　威严的审判。请允许我坦白我的一无所　
　　有，我的疲倦　
　　以及我在疲倦时对一株玉米虔诚的依恋。　
　　请允许　
　　我把自己拔出来，承认自己的根须与玉米的　
　　有着某种亲缘。请允许我等待，玉米粒显出　
　　夕阳的颜色　
　　斑驳的血。请允许我和玉米躺到黑夜的　
　　院子里，静听繁星点点　
　　母亲层层剥开秋天。幸福，竟让我们泪流　
　　满面　
　　　
　　献　诗　
　　鲜　娅　
　　　
　　我把秦岭的雪给你！　
　　把清晨的第一滴朝露　
　　绽开的花　
　　凋谢的蕾　
　　智慧女神的微笑　给你　
　　现在　
　　你看见我在果园枝头　
　　头戴桃金娘的花冠　
　　眼含林木的绿波　
　　像一片云　
　　随风飘着　
　　我身后的江南　
　　已化成雨后的虹　
　　静静地卧在江上……！　
　　我走过了迷楼　
　　走过了虎匠　
　　走过了二十四桥明月夜　
　　在绿波叠翠的西湖　
　　留下纤巧的影　
　　我归来！　
　　在木绵花开的地方　
　　看到我的新郎　
　　一身仙风道骨　
　　哦！　
　　他要用歌声将我的魂摄去　
　　　
　　渡　口（外一首）　
　　武瑞涛　
　　　
　　你不来　我又何必渡到对岸　
　　就这样　把自己憔悴成山峰　
　　守望这河滩　
　　　
　　河　断了又流　流了又断　
　　后来　被年轮驮去　遥远　遥远　
　　脚下变成桑田　
　　　
　　有一天　你从这里经过　
　　忽然就落下泪来　
　　那是五百年前的轻轻一诺　
　　在我心中　依然　
　　　
　　二　泉——写给阿炳　
　　　
　　墨镜　将污浊隔断　
　　苦　也要像青翠的黄莲　
　　　
　　泉水呜咽　冷月惨淡　
　　灵魂忧愤成音符　
　　袅袅　在小城盘旋　
　　　
　　生命　即使贫穷成一堆白骨　
　　也不容一粒尘埃　
　　沾染弓弦　
　　　
　　海的思绪　
　　曲全胜　
　　　
　　烟波淼淼的海浪风头正紧　
　　一只船正颠簸在苍茫的浪尖之上　
　　　
　　海水打湿了船腰洁白的吃水线　
　　那根紫褐色的缆绳　
　　弯曲曲盘扎在船头的甲板　
　　这是海的一条苦涩的思绪吧　
　　因为在这条苦涩的思绪之上　
　　打着无数个绳结　
　　是无数个难解的日月星辰　
　　是无数个难品的春夏秋冬　
　　是无数个难诉的海的故事　
　　　
　　我用心品着海之思绪成涩的味道　
　　浪花把渔夫的汗滴与酒水都吞下去了　
　　浪花把渔女的泪花与春痕都扯到了船上　
　　思绪是海里一道遥远而无语的篱笆　
　　男人是船桩，女人是桩上缠绵的网　
　　　
　　桃花滴落（外一首）　
　　迟凤忱　
　　　
　　温柔和委屈　都　
　　亮出了她的细枝末节　
　　缓慢地我为什么要来到　
　　为什么要沿着这面缓慢上升的　
　　山坡　转悠一个下午　
　　还要将一树桃花左瞧右看　
　　　
　　还有什么没有袒露　宁静的下午　
　　一朵桃花落在坡上　
　　两朵桃花落在坡上　
　　三朵桃花落在坡上　
　　我一次又一次　
　　让痛苦和忧伤从骨缝里流出来　
　　　
　　一只又一只蜜蜂　都　
　　搬回了它们的幸福　
　　而我被隐忍的泪水掩住了眼睛　
　　　
　　和儿子说到一个词　
　　　
　　心静下来——　
　　和儿子在一起说到一个词　
　　儿子就坐在我的身旁　
　　一只手叠在另一只手上　
　　对我　一个中学教师的解释　
　　不置可否　思索自他的体内　
　　聚集　上升到他的眼睛时　
　　便淹没了他的双手　
　　儿子的头颅在思索之上　
　　使他显得冷峻和棱角分明　
　　像一种思想　
　　使我的语言叙述　
　　偏离了原有的方向　
　　儿子有时清清爽爽地　
　　坐在我的对面　
　　看上去像我多年未见的朋友　
　　儿子有时远离我　
　　儿子在学校里　
　　用勤奋挖掘　
　　我忽然觉得：　
　　我和儿子的距离　
　　就是一个词与另一个词的距离　
　　　
　　三环路上的红玫瑰　
　　陈　曦　
　　　
　　一束红玫瑰　
　　开放在三环路上　
　　浴着阳光和　
　　微凉的秋风　
　　　
　　不知是谁　
　　把它丢弃在那里　
　　挂着水珠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玫瑰仿佛一枚炸弹　
　　过往车辆都在绕开　
　　谁也不敢把它碾碎　
　　也许　
　　那是一颗破碎的心　
　　　
　　红玫瑰依然开放在　
　　危险的路上　
　　我也减速绕行　
　　虽然知道作为花它开不了很久　
　　　
　　清明　
　　蒲力刚　
　　　
　　泥土般承受的母亲，已如　
　　泥土般宁静　
　　忧伤的细雨霏霏，散发旧日气息　
　　而雨后泥土中拱出的嫩草芽，是她　
　　探询的怜爱的光　
　　　
　　春天，春天就是深处开始的苏醒呵　
　　在亲切清新的田野上，思念茂密处　
　　鸟儿静静孵着蛋，金龟子抱着　
　　风摇曳的草茎，亲吻着露水　
　　温暖的手抚绿了山苍黑的脊背　
　　雾悄悄凝成眼中的热泪……　
　　　
　　“不要让灿烂的愿望，坠入尘埃”　
　　忍着，努力忍着阳光的蜇痛　
　　我是母亲的梦醒后　
　　那奔涌的大地布满皱纹的面庞上　
　　逐渐开阔深沉的河流……　
　　　
　　孩子们的吵闹　
　　吴德荣　
　　　
　　孩子们的吵闹　
　　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告诉我　
　　他们没有发脾气　
　　他们在和手中的泥土吵　
　　和树上的秋蝉吵　
　　和隆隆驶过的汽车吵　
　　　
　　钻入秋天的童稚　
　　有风时　他们去了春天　
　　有云时　他们去了夏天　
　　在乡村的街市上奔跑　
　　他们的好时光像一捧爆米花　
　　一路上　有风追着　
　　有云追着　
　　　
　　孩子们的吵闹　
　　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告诉我　
　　我秋天的校舍　
　　该涂上一些童话的色彩啦　
　　　
　　博尔塔那的两兄弟　
　　楚　亭　
　　　
　　总是那么倔强　九头牛　
　　也拉它不动　
　　博尔塔那的太阳　固执　
　　而又勤勉　
　　　
　　无处躲避　
　　两只天真的羊　
　　一只站着纹丝不动　
　　一只卧着　影子刚好遮住了它的身体　
　　在这个夏天里　
　　两只羊相互替换着　平静地　
　　将酷热送走　
　　　
　　可我没有到过博尔塔那　
　　我只关心沙岭的老家　
　　播种的午后　父亲　
　　为母亲送去茶水　
　　收割的傍晚　
　　母亲为父亲送来夹衣　
　　时令已经很深了　
　　二位老人相互替换着　影子里　
　　把残余的光阴打发　
　　　
　　半　夜（外一首）　
　　任敬伟　
　　　
　　几声狗叫　
　　被夜晚的宁静吸了下去　
　　一瓢丰满的月色　
　　谁舀入了我的窗口　
　　　
　　患喉炎的老鸦，鸹的一声　
　　沿风的方向逃去　
　　　
　　当我再次望天上的星时　
　　忽然亮了许多倍　
　　　
　　风　
　　一路驾着黑暗——狂奔　
　　　
　　风，一个人　
　　　
　　风啊，一个人在墙角蹲了半天　
　　风啊，一把撒向伤口的食盐　
　　　
　　风啊，拖着毛绒的尾巴　
　　在你眼前一闪　
　　　
　　风啊，一弯镰刀贴在天边　
　　比我的血水还咸　
　　　
　　风啊，我走在大鱼泉的前面　
　　那倒下来的瀑布雷鸣一般　
　　　
　　风啊，围着几行金黄的稻子　
　　离山村近，离城市远　
　　　
　　谁能说出一朵花的香（外一首）　
　　孙　蕙　
　　　
　　这个下午　
　　只想用一把迷迭香　
　　熏暖渐近的苍凉　
　　　
　　荷兰芹、鼠尾草、百里香　
　　微笑着互相取暖　
　　白亚麻衬衫尖叫着　
　　恍惚的姿势多像我昨天的心情　
　　而皮制的镰刀　
　　盛开的石南花　
　　锐利的光芒弥漫我的视野　
　　让我说不出一朵花　
　　究竟是迷迭香还是还魂草　
　　　
　　我只看见　
　　另一个我正赤足狂奔　
　　散落身后的呓语　
　　在通往集市的路上　
　　潮湿无比，花香满径　
　　　
　　一场雨　
　　　
　　一场雨，由北向南　
　　倾泻　
　　它没有情人和花朵　
　　　
　　我静静地坐着　
　　任拔节的心事　
　　在雨中虚拟　
　　　
　　荷花燃烧　
　　我的屋子很冷　
　　遗失的嘴唇　
　　是莲蓬黑黑的籽　
　　　
　　今夜我是哑巴　
　　想象着那个　
　　渡我的人　
　　此刻正伫立在北方　
　　摸一把雨水　
　　然后继续上路　
　　　
　　隔水相望的两座城市　
　　有多少雨水　
　　就有多少嫁妆　
　　　
　　而我　
　　早已在岁月中搁浅　
　　为你瘦瘦地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