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哔哔读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女人之约-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兰医生椎骨发凉。她不怕死人。也见过濒死之人的侃侃而谈。当一个人要永远告别的时
候,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会像蜡烛临熄灭前的最后一跳,爆发出凄艳的火花。但这个女人
太清醒、太冷静了!她不知该怎样同她讲话,居高临下的劝慰或是设身处地的怜悯,都显得
那样苍白。她嚎懦着:“既然不喜欢喝酒,就不要喝嘛……”

    “谁说我不喜欢酒?谁说的?”郁容秋涂着黑色眼影的眼帘,像海鸥翅膀一样忽闪着,
显出肝脏病人特有的暴躁,仿佛要把那个说她不喜欢酒的造谣生事者从黑暗中揪出来。片刻
之后,她又开心地笑了:“我可喜欢酒了。要是没有酒,天知道我的活儿可怎么干!男人们
喜欢酒,他们是酒做的骨肉。我跟他们对着喝,酒场上的男人都不愿输在一个女人手里,可
他们没有我这种决一死战的气概。他们醉了,我不醉。或者说我连说的醉话也是向他们要
帐,酒可是个好东西,它能叫人的嘴巴特别快,根本不听大脑指挥。您是研究医学的,您可
以查查是不是酒能在神经上钻成洞,让人的思维乱窜?我口袋里有台录音机,我把他们酒桌
上说的话都录下来,等他们酒醒了放给他们听。他们比听世界名曲还专心致志。听完了,什
么也不说,立马就地还钱然后就赶我走……”

    兰医生真没想到自个儿每月发的奖金,竟散发着腥烈的酒气,像一篓子醉蟹。她搓着手
说:“嗨……真没想到……”

    几乎没有人来看郁容秋。她的丈夫不知和什么女人寻欢去了,女儿也早已有自己的幸
福。厂里的有关业务部门来看过郁容秋,进了门,屁股连椅子也不沾,籽像病毒会透过厚厚
的衣裤,像蚊子似地叮进他们肉里。郁容秋每天都用仅存的气力,把自己化妆得很美丽,端
庄地等待着……今天总算来了一个人,她怎么能控制自己谈话的欲望呢!

    “当然也有不近烟酒、花岗岩一块的。这样更好办了。我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到他家去。
他当然躲着不见。这正中我意,我对他夫人说,你丈夫欠了我的钱,从此后天天来,什么时
候还了什么时候算。这一招,简直灵验极了。当天晚上他们家里就不会安宁。我不知道枕头
风在别的事情上有多大效力,这桩事上可是马到成功。其实,外地小市的土厂长,我哪能看
到眼里去,不过是吓他们一跳看着好玩就是了,谁跟他们当真……”郁容秋咯咯笑起来,声
音可是无法化妆的,干瘪粗散,像是从啄木鸟凿空的树洞里发出来的。

    戴着瓦片帽的护士小姐走进来,她不去谴责呷呷怪笑的郁容秋,反倒向兰医生竖起了手
指:请安静!兰医生明白,这种对危重病人的迁就,也是死亡确已逼近的征兆。她顺势说:
“你好好休养,我改天再来看你。”心里说,赶快要向厂长报告,郁容秋的日子不多了。

    郁容秋恋恋不舍地欠了欠身,算是送行。突然她说:“等一等,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吃力地从床头柜里拽出一双鞋。

    是“军臭。”刷得很洁净,像一条背面是绿色、腹部是黑色的干鱼。“医院里找不到鞋
刷,我是用手指头捅着刷的。可能不干净,请多包涵。”

    兰医生接过鞋,黑色胶底的花纹已经基本磨平了,可见这女人在外地时是经常穿着它
的,“我留着也没用,你以后穿吧。”兰医生又往回送。

    郁容秋鳞峋的手腕拦住她:“我大概没有机会再穿这鞋了。”

    “别说这话!你能好!能好!”兰医生诚心诚意他说。

    “病在谁身上,谁自己知道。”郁容秋凄然一笑。也许是觉得气氛太伤感了,她转了话
题:“其实,就是我的病真好了,这活儿我也干不长了。”

    “为什么呢?这活儿全厂再没有比你干得更好的了。”兰医生谈的是真心话。无论对郁
容秋怀有多少成见的人,也得承认这是一个事实。

    “是啊!从前骂我是破鞋的人,现在乖乖地冲我笑。以前有不少男人跟我好过,可他们
当着人从不理我,好像我身上刷了一层永远不干的油漆,谁沾上就像斑马似的,走到哪都会
被人辨认出来。为了他们的这份怯懦,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加倍惩罚他们。他们不温不恼,我
都搞不清谁是真正的能人了,有时候,看着昨天还在我胯下受辱的男人,今天变得冠冕堂皇
当着众人讲大道理,大家还挺服气他,我就想,我征服了这个男人,也就征服了所有佩服他
的人。兰医生,您别笑我,我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偏巧又生得心比夭高。我想做个出类拔萃
的女人,可我没有这个机会:没想到清理三角债给了我一个扬眉吐气的好机遇。我从来没有
这么舒心过,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尊重过。别说喝的是酒,就说喝的是毒药,我也眼睛不眨地
咽下去。甭管我在不认识的人那儿受了多大委屈,可一回到我认识的人堆里,我心里甭提有
多快洁。这回不是靠哪个男人抬举,这是我白个儿挣口来的面子。所以,我巴不得老这么
乱,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永远也理不出个头绪,我就可以一辈子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清欠,
病了住进这带空调铺地毯的高干病房……还是九级……九级啊!我们家祖祖辈辈连见都没见
过这种州官府官级的干部……”郁容秋的声音低落下去,好像是梦吃般地模糊起来。兰医生
知道垂危病人往往有这种情况,时而神采飞扬,时而萎顿如泥,情绪像潮汐陡升陡降,她蹑
手蹑脚地退到门口,打算通知护士前来照看,然后自己赶快离开,后事还需要张罗呢。

    “兰医生,托您给我带个话。”郁容秋突然扶着床沿睁开眼,声音清朗得如同婴儿的第
一声啼哭。

    “行。行。带给谁?”兰医生忙不迭地答应,心想这一定是同她相好的一个男人。兰医
生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但听了郁容秋这一番披肝沥胆的剖白,她决定哪怕是违背常理,也一
定把这可怜女人的口信带到。

    “带给厂长。”郁容秋说。

    “哪个厂的厂长?”兰医生掏出随身带的纸笔,预备记。这女人四处周游,定然认识很
多厂长。

    “就是咱们厂的厂长啊!”郁容秋反倒对兰医生的一本正经惊讶起来。

    “什么话,你说吧。”兰医生松了一口气,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向女厂长汇报郁
容秋的病况。

    “我同厂长有个约定。”郁容秋神秘他说。

    “什么约定?”

    “您回去同厂长说,我跟她有个约定,她就一定记起来了……”郁容秋又像雪人似地萎
顿下去,充满不愿被人打拢,的疲倦。她的头枕在蓬松的鸭绒枕垫上,只压出一个极浅的
坑,好像头是一只空水罐。罐子将最后一滴水都倒了出来,就异乎寻常地安静下去,等着岁
月的风沙将它掩埋。

    “你放心,我一定带到。好好休息,会好起来的。”兰医生说。

    “您说,我真的会好起来吗?”不知从哪来的力量,郁容秋突然用两手环住兰医生的手
腕,兰医生有一种被铐住的感觉。

    都病成这种样子了,怎么还存这种不合实际的幻想!刚才不是挺明白的吗,怎么眨眼间
又糊涂了,不过,兰医生什么都见过,她小心翼翼地把手退出来,然后毫不踌躇地撒谎:
“一定能好!”

    “郁容秋真的没有康复的希望了?”女厂长问。在自己家里,厂长卸去了西服和工作
服,只穿一件华丽的精纺羊毛衫,像一位尊贵的夫人。

    “是的,不但没有康复的希望,而且依我多年医务工作的经验,她的时间也只有这几天
了。”兰医生拘谨他说。她虽然常给厂长看病,但这一刻是汇报工作,厂长不是病人。

    “你是说她一定要死了?”厂长逼问。

    “是这样。”当医生的并不避讳死这个字眼,也许是刚从郁容秋那儿回来,谈到一个目
前还活着的女人的死期,毕竟令人不安。

    “如果她会活下去,我以后会看她。她给厂子里立下了汗马功劳,她在厂子经济形势最
恶劣的困境之中,给了我们以莫大的帮助。假如没有郁容秋的努力,我们不会这么快地从困
境之中走出,我们会永远记住她的功绩的……”女厂长竖着茶杯盖儿,轻轻拨动茶面上浮动
的梗叶,缓缓地像念一段讣告。

    兰医生预感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

    “现在,她要死了,我看,我就不必去了,叫有关部门安排一个后事即可。我很忙,我
有许多事。全厂几千工人,我不可能每一个离世的时候,都在他身边守着……”女厂长很响
亮地把茶杯盖儿扣上了。

    “可是,郁容秋不是一般的工人啊……”兰医生说。

    “是啊,她不是一般的工人。她不如一般的工人,她受过处分,名声很坏……”女厂长
平视着兰医生,她不明白这个平日很聪慧的知识分子怎么这样不开窍!

    “可是郁容秋她说与您有个约定!”

    “郁容秋说的?她告诉你了?她至死都不忘这件事吗?”女厂长显然紧张起来,她焦躁
地站起身,在地毯上走出很急遽的步伐。

    兰医生没想到厂长的反应如此强烈。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与女人的约定呢?

    “厂长,我只是想与您有个约定。不是钱。我的丈夫对我不好。我的女儿没有钱已经这
样轻浮,有了钱,更不知会怎样,我不要钱。我只是希望,假如我能出色地完成规定的清欠
指标,我想让您给我鞠一个躬……您是不是觉得我太狂妄了?不,您是我最敬佩的女性。您
不仰仗任何男人,凭着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立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尊重
您。我一辈子也做不到像您那样,可我渴望也光荣一次,也像模像样地立在人前头一次。厂
长,别笑话我这个想法冒昧,我愿意一千次一万次地给您鞠躬,只求倘若我是个合格的催款
员,您能代表全厂,给我鞠一个躬……”在那间充满冷气的房间里,郁容秋脸庞上淌过透明
的汗液,仿佛粉脸上覆盖了一片水色的香叶。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先决条件。尽管突兀,女厂长还是感到惬意。“我的腰弯一弯就那么
值钱吗?”她戏谑她说。

    “我说过了不是为了钱。”漂亮女人低下头,口气却毫不退让。

    “好;我答应你!”女厂长郑重他说。鞠个躬算什么呢?这在国际上是普通的礼仪。你
可以故作清高的不谈钱,但一厂之长必须谈钱,钱已经像厂长自身的血脉一样宝贵。况且,
这个女人能否搞到钱来,还是一个不明底细的神话。女厂长巴不得能早点给这个女人鞠躬,
那证明严冬即将过去,春天就要到了。为了工厂,

    “实在讲,像郁容秋这种人的崛起,是由于不正常的经济形势造成的,就好比饥不择食
一样。现在,作为一个历史阶段,它已。经从我们面前翻过去了。她就要死了,我却还活
着,还要给几千人当家。好比一个家里的爷爷,给一个不孝子孙鞠躬,你说我以后还能否有
权威?”

    兰医生不语。

    “所以,请对郁容秋讲,并非我一厂之长食言而肥,实是在官身不由人。假如她为了这
个厂子,已经付出了重大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