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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剑凝霜-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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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确是不知仁兄叫唤,决无故意不听的意思。”

那人一再陪小心低声下气回答,两个青衣人发不起火来。青衣人收回搭肩的手,不住打量对方。

“我记起来了。”青衣人桎眼放光地抢着叫。

“小可……”

“你是去年岁抄经过本镇的人。”

那人脸色大变,强自镇定地说:“小可从未经过贵地,这次至登州投亲,途经……”

“你姓高,叫高诚,是吧?那次你带了一妻一妹,乘车经过本镇,在对街致远客栈投宿,作威作福侮辱店伙,被咱们的人剥光衣裤赶出镇外。我没记错吧?”青衣人狞恶地说。

“小可……”

“你就是高诚。”

“我……”

“好小子,你居然敢再来?真该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认命啦!好小子!”青衣人怪叫,“啪啪”两声绘了那人两记阴阳耳光,下手甚重。

两个青衣人出手接高诚,那服盛气凌人的气焰,委实令人看不下去。怪的是所有的食客和店伙,皆视若无睹,没人敢出面排解。

高城被两耳光打得乌天黑地,几乎被击倒,狂乱地伸手乱抓,一面狂叫:“你……你怎么行行……凶打人?你……”

话未完,另一名青衣一把逮住他的右手一带一振,“咯”一声响,拉脱了他的肩关节,擒住冷笑道:“好小子,你既然不想活,咱们成全你就是,带你去见阎王。”

“哎……唷……”高诚杀猪般狂叫,浑身痛得发抖,脸色铁青,冷汗直流,在青衣人的擒制下,毫无反抗之力。

李玉到底年轻气盛,而且天生侠骨,眼见不平顿忘利害,猛地推碗而起。

蓦地,邻桌伸来一只大手,神奇地按在他的有膝上,他感到有半身一麻,腰无法挺直,颓然坐倒。耳中,清晰地听到有人用京师口音向他说话:“纵井救人,智者不为。”

他骇然一震,本能地想:“传音入密之术,此地有登峰造极的内家高手。”他定神看去,膝上的大手已收回去了。手的主人是个脸色干枯,满身有风尘之色的古稀老人,看穿着,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老脚夫。老脚夫正埋头进食,若无其事,神色毫无异处,怎样看也不像是个身怀绝技的高人名宿。

“灰埠驿卧虎藏龙。”他懔然地自语。

他自语的声音低得不可再低,但居然被对方听到了,同样神奇的声音再次人耳:“不如说龙蛇混杂,风雨欲来。”

“难道老伯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不成?”他仍用极低的声音哺哺地问。

“天网恢恢,报应至速,你不用担心。”

“老伯……”

“他死不了,受些苦自然难免,但对他来说,受点伤是值得的。”

他心中一宽,不再过问。两个青衣人已押着高诚走了,膳堂恢复嘈杂旧观。他已经发现柜台前的三名店伙,始终以凌厉冷静的目光,监视着所有的食客,留神食客们的反应。他想:“我已经站起来了,不知他们是否已经对我生疑?我得提高警觉才是。”

………………………………………………………

第十二章 计入魔窟

老脚夫已经食罢,会过帐蹒跚地走了。

村镇的酒店食堂客栈,设备皆相当简陋。

悦来客栈是张五爷所开设,张五爷财势雄霸一方,素称大手笔,但地非通都大邑,设备仍然不够气派,没有供住客活动的厅堂,膳堂便是旅客活动的中心。

食客们食罢,泡上一杯茶,便可交际或谈生意突聊天,并不急于离开。

近柜台的一桌有六名行商打扮的食客。

其中一人带了六七分酒意,向店伙叫道:“店家,听说从青州来了几个卖唱的,何不请他们到贵店来赚几文,让咱们散散心,可好?”

倚在柜台旁的一名店伙咧嘴一笑,说:“不错,来了几个卖唱的,客官要听曲散心?”

“凑合几文,相信大家不至于反对。”

食客信口答。

“他们可不是上茶楼酒馆卖唱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给他他会不唱?”

“行有行规。有钱他们也不能自贬身价。客官如果想听,可在小店多住三两天。”

“为什么?”

“敝镇的张五爷,过两天是四十晋一华诞,在镇南七真观建有寿堂,届时百艺杂陈,与宾客同乐。诸位如果多住三五天,必定大饱眼耳之福。”

“咦!寿堂怎能建在观中?难道张五爷的大厅小得建不了寿堂不成?”

“五爷府中有寿堂,但闲杂人等是不准随便出入的。”

“哦!可惜,咱们生意人不能久留。”

“错过机会,未免可惜。”

店伙微笑着答。

李玉不再逗留,膳罢会帐走了。

他对七真观颇感兴趣,存下私往一探的念头。

在山东,七真观可说大名鼎鼎,各地几乎皆有,建座七真观凑热闹,而以登州府城南的七真观最为著名。

七真的第一真是重阳子王嘉。他是陕西人,金朗大定韧年东游海上,栖息登州城南的修真观。

收了六名弟子。六名弟子是马丹阳夫妇、长春真人邱处机、王玉阳、郝广陵、谭处端,因此号称为七真。

六弟子中,长春真人天下闻名,出入大漠。

足迹远及欧亚异域。

随元朝的大军纵横八极,神迹惊天动地。

直至本朝中叶,民间仍流传着邱真人西游的神怪故事,传说愈来愈神迹近荒诞不经。

目下,京师西便门外的长春宫虽已改名为白云观,但长春派已在山东生根,每年真人的圣诞,长春派的弟子仍然在白云观的大殿挂起长春宫的大匾。

马丹阳的弟子任凤子,比乃师的仙术似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仙逝于莱阳的游仙观,但百年后仍有人在京师看到他。

据传说,早年造反的妖妇康赛儿,是他的徒仙辈云云。

但可疑的是,唐赛儿学佛而不是学仙。

再说,长春真人的侄孙辈,还不至于滥得收一个寡妇做门人。

真人的大弟子尹阳和,订下的门规严得不可再严,谁敢胡作非为?

灰埠的七真观,是张五爷独资经建。

规模并不大,但属于五爷的产业内,形同家庙,已算是相当雄伟巍峨的建筑了。

平时,七真观是不开放的,里面有十来名老道在内修真,现内的一切,外人皆不知其详,更摸不清底细。

五爷在四十晋一诞辰开放让外人参观,这是十分稀罕的事。

次日一早,张府戒备森严,张灯结彩极事铺张。

从各地赶来替五爷拜寿的人不绝于途,登、莱、青三府的官吏。

也派来了祝寿代表,可知五爷的交游是如何广阔了。

镇中开始清查可疑分子,由平度州派来的巡检主持,张府的打手护院协同办事。

除了两家客栈之外,任何人家皆不许收容外客,即使是至亲好友光临,也必须送往客栈投宿,令出如山,雷厉风行。

李玉。早便看出紧张的形势,忖道:“今天该是暖寿的一晚,寿辰的前夕已经如此紧张。明天必定更为麻烦,今天我得规规矩矩,以免对方生疑才是。”

已牌左右,他正在房中出神,一名店伙入室含笑招呼道:“吴爷,外面有人请见,请至大厅一行。”

“是什么人?”他迟疑地问,心中一跳。

“镇西的侯五。”

他心中一宽,原来是马主之一,大概是谈买卖来了。他说声有劳,立即随店伙外出。到了大厅,不由一怔。一张八仙桌前不但有候五在,而且多了一位师爷打扮的短小精悍中年人,有一双锐利无比的怪眼。

之外尚有六名腰带上插了匕首的青衣大汉,共有八人之多。

侯五是一个朴实的人,堆下笑站起点头招呼,说:“吴爷,早。”

“五哥,有事么?”李玉含笑上前,警觉地问。

七个家伙的怪眼,全部饱含敌意地向他打量。

侯五不住搓手,迟迟地说:“本来,午间小可该来迎接吴爷到牧场小住的,只是,这几天恐怕不便,只好前来请吴爷在客栈委屈三天,大后天午间,再来请吴爷动身到牧场小住。”

李玉略一沉吟,苦笑道:“五哥,兄弟已经拾掇好了,这一来……”

“事非得已,吴爷千万包涵些儿。”侯五强笑着说。

“五哥,生意人怎能久留?多留一天,便多一天开销哪!三天……”

贵牧场只有五十六匹可售的马,与兄弟欲购之数相差一半,兄弟还要到别的地方收购呢!”

“吴爷,不瞒你说,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如果吴爷不能等,小可也不敢勉强,这笔买卖恐怕只好搁下了。”

“也好。”李玉无奈地说,又道:“那么,咱们下次再谈,兄弟先到登州走一趟,如果贵牧场确有不便,兄弟也不好勉强。生意不成仁义在,兄弟的定银,五哥清交还好了,兄弟午后便动身走一趟登州。”

“这个……”

师爷打扮的中年人推椅而起,摇手阻止候五发话,向李玉淡淡一笑,说:“阁下,你到底需要多少牲口?

李玉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在下这一趟需要的不是牲口,而是马匹。”

“好,就算是马匹好了。你要多少匹?”

“这一趟要一百匹,两百匹也不嫌多。”

师爷冷冷地瞪着他,久久方冷笑道:“阁下,你并不是买马来的。”

李玉早有打算,脸色一沉,傲然地说:“京师镇边牧场与太仆寺每年交易两次,每次皆在三千匹以上。赶场主派至各地买马的人,居然被人看成不是买马的骗子,恐怕是太阳从西山升起来了,邪门!”

师爷脸色一变,哼了一声问:“你是镇边牧场的人?”

“山东道上,敝牧场派了三位总管,一走兖州,一走定登、莱,一走沂州。区区在下就是走登荣的吴总管。”

“这条路你走过多少次了?”

“第一次光临贵地,但并非人地生疏。”

“你为何不到姆砾岛买马,却在敝地这种穷乡收购?”

李玉哈哈大笑,笑完说:“阁下说的是外行话,请教高名上姓,出面干涉有何用意?”

“区区崔如峰。你说,在下怎见得是外行?”

“登州的姆砾岛,在本朝初年确是直属大仆寺的养马场之一,但那儿水草变质,已经荒废了数十年,阁下叫区区前往买马,岂不是开玩笑?

再说,即使草场仍在,烙了印的官马,草场也卖,镇边牧场虽有廷臣撑腰,也不敢买,你的话算不算外行?”

“你……”

“如果草场有马卖,在下为何不到平度州草场,而来贵处的熟地零星收购?难道在下疯了不成?”

“你知道敝地有多少熟地?”

“有三处。”

“阁下该知道哪一处地有马出售了。”

“当然。”

“但阁下并未到过另两处熟地。”

李玉嘿嘿一笑,说:“老兄,张五爷的生意难做。俗语说:生意人千做万做,赔本生意不做,太仆寺收购马匹,官价是三龄上驷十两纹银,外加由顺天府津贴草料银二两。在贵地交货是每匹八两,算上沿途草料与损耗等等费用,每匹总价已接近十两,甚至十两出头,敝牧场只赚一两二千文左右。而张五爷的马,众所周知每匹索价十两以上,难道敝牧场甘愿赔老本,让弟兄们喝西北风不成?”

崔如峰嘿嘿一笑,阴森森地说:“咱们缓谈马价……”

“不谈马价,便没有可谈的了。民间用马不多,张五爷认为奇货可居,不想出手,那就养着好了。人老珠黄不值钱,马齿稍长还不是一样!”

“咱们先谈谈阁下。你一个人能赶得了一百匹马?”

“在下的伙计在济南府待命,半月内可以赶来,如不能成交,他们便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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