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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等着你给介绍单位里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呢。”不知是否有意躲避,许连雅进了厨房,尾音拖得老长。
“我们单位的有啥好的,就算我同意你妈也铁定不同意。”
许连雅探出半边身,似带愠色,“你还同行相斥啊。”
“我清楚同行。”
许连雅嘴巴动了动,像在嘀咕些什么。
“你说啥?”
“没。”
雷毅听出她不开心了,然而自己也烦恼,便稍微转个话题,“你妈给你的佛珠呢?”
许连雅也往空空的手腕看了一眼,“送去护理了。”
雷毅狐疑着,跟着她倒厨房门口,“佛珠还用护理啊。”
“像你头发都不用护理。”
她夹枪带棒的,甚是反常。雷毅倒不是生气,要生也是生自己的气。正想继续问下去,只见许连雅从洗菜池拿出水漏,弯腰往垃圾桶里倒残渣。这一下,吊坠从领口滑了出来,一颗飘绿的平安扣随着她的动作而晃了晃。
一股熟悉的撼动窜上雷毅心头,他在楼下看到赵晋扬的佛珠时,也是这么个感受。
雷毅不由扶额,明明空调开了制暖的屋里,他的手心莫名浮上一层凉意。
许连雅注意到他异样,方才的针锋相对瞬间敛了下去,关切地问:“爸,你怎么了?头疼么?”
雷毅拿手挡了挡,示意她不用过来,“没事,我抽根烟,你慢慢来,不赶。”
听到提抽烟,许连雅也习以为常地认为没事,转身忙活自己的。
雷毅环视了一圈客厅和阳台,没发现有男人同居的痕迹。卧室的门关着,雷毅手伸到半路,又犹豫地缩了回来。他轻轻叹了口气,转移到阳台抽烟。
整个饭间,雷毅没有在触及这个话题,分不清是不想谈及还是已心里有底。这个工作上行事利索的男人面对成年的女儿,也像疏于沟通的寻常父亲般摸不着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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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头绪归没有头绪,疑云飘来雷毅还是会想尽办法清扫干净。
雷毅琢磨了几天,还从邹芸庭和沈冰溪那旁敲侧击,邹芸庭还停留在阿扬告诉她分手了得印象里,沈冰溪直接说不知道,这得问他本人。女人对感情比较敏感和纤细,多数时候是合格的倾听者,要是连邹芸庭和沈冰溪都不知道,郭跃那边更指望不上了。
这事还得自己来啊。雷毅叉腰暗叹。他想过如果阿扬“地下情人”的怀疑对象不是他女儿,他还会不会这么着急。
大概不会吧。他捋了捋有点稀疏的头发。
这天下午,赵晋扬收工早,本可以赶上和许连雅的晚饭,却被雷毅叫住了。
赵晋扬见他和颜悦色,也笑着问:“老大,找我有什么好事?”
雷毅眯眼笑,哥们般拍拍他肩膀,“是好事。跟我来。”
赵晋扬越走感觉越不对劲,雷毅把他带到了院子里。
雷毅指了指空荡荡的操场,说:“跑五千米。”
赵晋扬愣了,第一反应是自己做错事了——这可说是后遗症,他特别怕再次犯错。他在心里迅速过了一轮,自己表现虽然不尽然可圈可点,但能挑刺的地方几乎没有。这么想着,心里多少有点底气。
“为什么?”按理体能训练也是挑一个事先打了招呼的早上。
“为什么?”雷毅眉梢上吊,“让你跑就跑啊,体能测试。”
赵晋扬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冒死问:“老大,怎么突然挑这个时候?”
雷毅冷笑,“你追毒贩的时候人家告诉你为什么挑这个时候了?”
“……”赵晋扬蹙了蹙眉头,没再废话,默默拉开夹克的拉链。里头穿了一件黑色长袖衫,赵晋扬略做拉伸便开跑了。
雷毅在边上像模像样地拿着秒表观察。
有个年纪与雷毅相近的同事路过,笑着朝奔跑的影子扬了扬下巴,“怎么,还体罚啊。”
“日常训练。”答者一本正经。
“挺行的啊。”
雷毅斜了那人一眼,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地说:“小孩子要多加磨炼。”
那人说:“还是你狠。”
夕阳余晖让空气暖和了一些,赵晋扬跑了十分钟,身上沁出汗水。脱衣服会减缓速度,他忍到最后,长袖衫后背和腋下已经湿透,显出深色的一片。
“好了——”雷毅喊着,摁下秒表,没到18分钟,合格。他表情却舒畅不起来。
赵晋扬放慢了速度,边走边抓过衣服的下摆,迅速把衣服脱掉,露出汗湿后贴在身上的黑色背心。
雷毅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空空如也的脖子展露无遗。他边走边将手腕上的佛珠往裤子干爽的地方蹭几下,仿佛怕弄湿了。
雷毅几乎不用再询问他平安扣的去处。他知道那块玉对他的意义,有回被一个毒贩扯走了,他为了抢回来险些把小命丢了。
雷毅连叹气都发不出,近乎一种年迈又无奈的疲累让他捂住脸慢慢坐到花坛边。
“老大,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赵晋扬的声音近在头顶。
雷毅发出泄气般的叹息,艰难地摇了摇头。
“头疼吗?”阿扬还在问。
雷毅忽然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近似吼着般:“老子肺疼!”
“……”阿扬噤声了,无辜地拨了拨脑后的头发。有力气吼,雷毅看上去没大碍,更像是气到了。
雷毅是真气到了。
虽然他对赵晋扬性格和为人颇为满意,但想到对方是自己的女儿,总有一种辛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憋屈。
第48章 第二十三章
赵晋扬一身臭汗回来了。
许连雅明显地皱了皱鼻子,赵晋扬抬起胳膊闻了闻,坏笑着没解释。
许连雅说:“跑着回来的啊?”
“差不多。”
他弯腰脱鞋,拎出两条袜子。
许连雅忍不住笑骂:“赶紧洗澡。”
赵晋扬也不多都逗留,灰溜溜进了浴室。
浴室门的毛玻璃上显出一条模糊的赤条条的身影,里头很快响起了水花声。
等他出来时,许连雅已经摆好了汤菜。
赵晋扬胡乱擦了擦头发,一屁股坐椅子上叉开双腿就狼吞虎咽。
“先喝点汤啊。”许连雅提醒道。
那边是真饿坏了,含糊应了一声,用汤碗盛了半碗,咕嘟咕嘟就灌下去。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阿扬鼓着腮帮朝她挤出一个笑。
“你老这样也不怕把胃搞坏了。”
赵晋扬咽下一大口,喉结滚了一下,“习惯了。”
像他们这样有上顿没下餐的日子,估计得退休才能结束。许连雅也放弃多费口舌,捧起碗筷吃自己的。
饭菜吃了大半,许连雅瞧着差不多了,便开口说话。
“阿扬,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爸的情况吧。”
赵晋扬也过了饥饿高/潮,终于肯慢下来,“提过一点,离婚了是吧。”
“嗯。”许连雅说,“不止这个。”
“嗯?还有什么?”
许连雅有点欲言又止,“之前没和你提起,也不是故意隐瞒。”
“时机不成熟。”赵晋扬无所谓地说,看她少见的吞吞吐吐,故意调节气氛,“怎么,你爸的身份很神秘吗?”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未来岳父站他职业对立面的准备,也许是接触过太多这样的人,赵晋扬现在对这样的设想比较麻木,没有半分真实感。
“说神秘也算不上神秘,不过是跟一般的职业有点不同。”
“嗯?”赵晋扬放下碗筷,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爸跟你一样。”
那边显然愣了一下,眨了眨眼,“跟我一样?什么样?”
赵晋扬第一反应竟是跟自己一样吸过毒,这个念头让他额角一阵发凉。并非妄自菲薄,而且这个污点像附在他脸上的疤痕,每次自我审视都是照镜子,疤痕虽不再痛痒,却能刺痛双眼。
赵晋扬没来得及准备第二个想法,许连雅揭开了谜底。
“他也是个缉毒警察。”
赵晋扬心里飘过一些奇怪的念头,碎片般不成型。
“哦,在老家那边吗?”
许连雅摇了摇头,赵晋扬那些碎片似乎快拼出了形状。
“在这边。”许连雅也放下碗,拉了拉他的手。“你认识一个叫‘雷毅’的吗?”
“哪两个字?”
“雷锋的雷,毅力的毅。”
赵晋扬直直盯着她,仿佛等待翻盘的机会。
“认识吗?”许连雅重复。
赵晋扬脸上出现奇怪的笑,抽搐一般,“他姓雷啊。”
“……”
赵晋扬只穿了一件长袖衫,衣袖撸起到胳膊肘,许连雅顺着他的手腕往上安慰性地抚摸。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许连雅不清楚他们的关系,看样子羁绊还不浅。
赵晋扬耷拉着脑袋,片刻后才缓缓抬起头,脸上表情介于哭笑不得与苦笑间,样子更像要低吼出来。
“你记得我说过刚毕业时候是和水姐他们跟着一个人过来的么?”
“……”
这会轮到许连雅整个人僵住,按在他胳膊上的手像铁铸一般不会抓动。
“你爸会打死我的……”
“会吗?”
赵晋扬接不上话。
“可能吧。”许连雅自言自语般。
赵晋扬看她眼神像看胳膊肘往外拐的队友:“……”
饭菜都凉了,两人也毫无知觉。猫咪打翻了食盘,他们也恍若未闻。
许久,如梦初醒的两人终于想到了紧要的事。
许连雅问:“他知道了吗?”
赵晋扬回想着,皱着眉说:“应该没有。”要说异常也只有刚才雷毅罚他跑五公里,虽然摸不清目的,但如果他真察觉了,应该不止五公里那么简单……
许连雅想起和雷毅的上一次见面,总结道:“我这边可能也没有。”
桌边的两个成年人就像干了坏事躲着家长的小屁孩,力量悬殊,赵晋扬和许连雅的语气都不那么肯定。
许连雅消除不安似的重复,“应该没有的。怎么看都不像会有交集的人……”
赵晋扬不得不承认她说了实话。
许连雅和赵晋扬交换了一个没什么内容的眼神,又分开,各自烦恼一般。
“我跟他说吧。”许连雅最后决定。
“嗯。”
她对雷毅的看法虽然不笃定,但如果赵晋扬说的属实,雷毅对他这个人还是存有欣赏的。她心稳了一些,甚至淡笑着问他:“你怕么?”
“怕什么?”
“怕他会不同意。”
“不同意你会怎样?”
“你会带我走么?”
赵晋扬显而易见犹豫了一下,神情仿佛浓雾降临,凝重了许多。
“连雅,如果你是别人的女儿,只要你肯,我就带你走。”
许连雅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你怕他?”
“我敬重他。”
她在他的诚实里垂下眼,沉声说:“知道了。”
“生气了?”
“气死了。”
“……”
赵晋扬一把拉住她要缩走的手,换成他安慰她:“不代表我不会争取啊。”
许连雅给了他淡淡的一瞥。
“我们两个人还搞不定他一个么。”
“还有我妈。”
“……嗯,还有你妈。”妥协般的语气。
许连雅忽然把平安扣从衣领里勾出来,半认真地说:“赵晋扬,你要敢先放手,我就把你的玉摔烂。”
赵晋扬知她固执,但不至于乖僻,只当寻常气话,便软着语气:“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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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连雅打算等雷毅下回来看她时挑明,赵晋扬也说不急。
她趁机揶揄他,“你是不想死得太早。”赵晋扬没脾气地点头,连声道:“是是是,你说得对。”
不想没过多久,雷毅果然找上来了,可这会却让许连雅去一个叫老厨房的饭馆。
许连雅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特意看了看号码,是她爸的没错,声音也不见有异。
“有什么好事庆祝?”许连雅问,除了读书时父女俩是在外头碰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