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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王妃-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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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吓得拔高着嗓子尖叫,凄厉的声响在寿安宫上空兜转一圈,便再无声无息。

谢琳琅紧张,咬紧了牙关不出声,青杏扶着她,转身望着那熊熊大火,木质的宫殿转瞬就坍塌下来,火舌肆虐而过,无论尊卑,皆成一片焦土。

云尉长揖道:“王妃娘娘莫作停留,咱们放这场火也只是为了趁混乱出宫,卫大统领给了卑下腰牌,现在赶紧走,若等宣城长公主回过神来,只怕就不易了。”

谢琳琅定了心神,点点头,云尉引着她上轿,轿帘放下那一刻,她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可好?”

云尉不敢耽搁,况且此时情状哪里能容他细细言说,便道:“王爷一切都好。”轿子抬起来时,他又悄悄补了一句,“四殿下也都好。”

谢琳琅不敢再作多想,其实她刚刚已经猜到了,另一拨人来接应四皇嫂时定是拿了四皇兄的信物,因为她看到四皇嫂一惊之下突然泣泪不止,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四皇嫂那般神色,去世六年的夫君骤然还朝,满心的感受只怕自己也说不清。

待出了宫门,外面早有马车候着,青杏扶谢琳琅坐进去,云尉一抖缰绳,两匹马便撒开四蹄跑了起来。青杏打帘子往后瞧,寿安宫的熊熊火焰已经冲到半空之中,照亮了大半个皇城。

宣城长公主立在大殿前,犹自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千军万马中走过来的那个人,他穿着戎羝的甲胄,剑眉微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原来他竟还活着!定是濯盈从中联络,怪不得萧慕竟无论如何也要从她手里将濯盈夺走!他们早就有准备了,而她竟还被蒙在鼓里!她倾尽兵力与齐王一战,最后竟是为萧宥清理障碍了,如今齐王已败,而她也是大伤元气,留着个空空的皇城,竟是让萧宥回来捡漏儿的!

宣城长公主怎能甘心?她费尽心力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难道竟是为了给萧宥腾地方么!她看着萧宥身后的那一队戎羝兵勇,冷笑道:“四皇子让我大开眼界了,没想到咱们大周皇室的子孙竟也有投靠蛮夷的一天,怎么,戎羝的供奉好,让四皇子乐不思蜀了?”

萧宥侧头看她一眼,转身冷声吩咐:“送宣城长公主上路。”

宣城长公主没承想萧宥竟连话都不屑应付她一句,心中不由得怒火腾起,她挥袖指着萧宥高声喝道:“你敢!我是你嫡亲的姑母,你竟敢当众命人诛杀!这般大逆不道,有违孝礼,你就不怕得登大位时被朝臣弹劾!你给这天下百姓树立了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榜样,还指望着百姓拥戴么!”

萧宥看着她淡淡道:“姑母?我还以为一别六年,长公主已经不记得我了。长公主做过多少不忠不孝之事,长公主都忘了么?竟还敢大言不惭的来指责我。既如此,我便给长公主提一提醒儿,六年前西北一役,大周惨败,没有长公主的手笔么?我父皇薨逝,不是长公主骗我父皇误食了毒药么?我皇兄是怎么去的,长公主心中没数么?”言罢,也不再与她啰嗦,抬了抬手,道:“动手罢。”

谢琳琅回到慕王府时,见到高高的戳纱灯下立着一个女子,她穿着件淡黄色的褙子,胭脂色的底裙,面色姣白莹净,绛唇潋滟。低垂着头,颊间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一见难忘,看见谢琳琅过来,她便俯下-身去,双手扣在腰间,福身一礼,她姿色并不见得多么出众,眉眼清淡,很安静的样子。

这是谢琳琅头一次见濯盈,她叹息一声,走过去扶起她,道:“在王府中姐姐万不要客气,一切都只当作是自己家一般,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只管跟我说。我未见过姐姐,也不知姐姐喜好,若有失礼处,姐姐勿要见怪。”

言语间很是客气,却不见热络,濯盈将头更低了一低,原本她也当不上一声“四皇嫂”的,她静静道:“多些慕王妃,慕王妃称我一声姐姐我实在不敢当,慕王妃若看得起我,便叫我的名字罢。”言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王府中一切都好,我是在西北那种苦寒之地生活惯了,如今乍然温床暖枕只觉像在做梦一般。”

谢琳琅笑了笑,道:“姐姐言重了,姐姐若不嫌弃便先住下来,今后如何安排咱们再商议,姐姐是有大福气的人,千万莫再自谦了。”

☆、第97章 新帝

慕王妃言语客气;却又都不是虚词;每一句都似意有所指,两个都是聪明人;说话不必太过透彻,点到为止还能圆融相处。濯盈含笑点了下头,既然慕王妃坚持;这一声“姐姐”她便也就生受了,继而笑道:“我离京多年,在规矩礼节上很是生疏;我又实在是个笨人;幼时嫡母也曾派嬷嬷教我,只可惜学了多时也未将这些规矩练得纯熟,慕王妃身边若是有得闲的姐姐嬷嬷;我便厚着脸皮跟慕王妃讨一个来,劳嬷嬷再教一教我。”

她言语诚恳,像是就真的只是想讨个嬷嬷教她规矩一般,她懂得示弱,在慕王府上,有一两双眼睛盯着她很是寻常,与其被人暗中监视,倒不如她大大方方的让谢琳琅安排个人进她房里来。她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尴尬,她现今理应在西北流放,而此时骤然还京,在身份上说不过去,只要她父亲一日没有平反,她就要一直顶着犯官之女的名头。说起来倒也好笑,温太傅活着时她没借着力,死了却要拖着她一起倒霉。

夏日的夜晚,虫鸣唧唧,草窠里头的一株草叶子上停了一只萤,尾翼熠燿明灭,鼓翅慢慢飞起来,度高阁而去,不见了那点光影。

谢琳琅将目光从那只流萤身上收回来,伸手比了比,请她进屋去,命人搬了椅子来,又亲自到桌前沏茶,细白的瓷碗里注入茶汤,往她面前推了推,方才含笑道:“姐姐喜欢品茶么?品茶令人心静,其实想开了,世间的道理都是一个样儿,老天爷清楚明白着呢,什么该得什么不该得,早就定好了,就如这大周的江山,多少人费尽心思,争得头破血流,不是也什么都没落下么?”茶气氤氲,谢琳琅轻轻抿了一口,话锋一转,才接上她的话茬,笑道:“我们府上别的没有,院子却是不少,姐姐若不嫌简陋就住杏林后头的东景阁罢,那里地势稍高,凉风习习,夏日里住最是舒坦。姐姐是贵客,嬷嬷丫头子的配额都是有定规的,姐姐要一个嬷嬷去,岂不是委屈了姐姐么?我一会儿会跟苏管事说,让他调过去十六个粗使丫头,四个大丫头,还有两个嬷嬷,自此她们都奉姐姐为主子,若是有谁敢怠慢或者不守规矩,姐姐只管罚,不用支会我。”

濯盈脸上有些发热,这些世家贵女的作派她也曾见识过,行事大方磊落,她家其实也算高门了,可是在教上养却不知差了多少,她的嫡姐与这些贵女也是完全不能相比,她菀然一笑道:“慕王妃思虑周全,是我见识短,倒叫慕王妃见笑了。”说着又捧起茶盏呷了一口,抿唇笑道:“慕王妃果然聪慧,随手沏的茶也齿颊留香,让人难忘。也难怪慕王妃说品茶令人心静,可惜我粗陋,没有这番心得。”

谢琳琅突然就想长长的叹口气,她原本想着大局定下来后就在王府里好生作养,如今看来倒是不能了。天色已然尽黑,她打起精神,笑道:“姐姐是有大功劳的,四皇兄与王爷都铭记在心,此番若不是姐姐冒死从西北还京带了消息来,王爷也难与四皇兄联络得上。”谢琳琅难免心中嗟叹,四皇兄将如此重要之事交与濯盈来办,显然是对她极为信任,“不知道四皇兄这些年在西北过得如何?”

濯盈垂下头,眸色暗淡下去,“殿下挂帅,玛日合一役本该大胜,却因为本朝军中有内奸致使大败,殿下当胸中了流矢,见他未死,军中竟有一队兵勇继续追杀,殿下不得已只好隐名混迹于戎羝,养好了伤本想回大周的,却因为……”她脸兀自红了一红,“当时戎羝的三王子看中了殿下的本事,欲请殿下为军师,殿下不肯,三王子便将我扣住,殿下这才同意,况且殿下原也不想就那般逃命似的窝囊还京,便想借戎羝之兵力将谋害他之人清理干净。没承想恰赶上老戎羝王崩逝,三位王子争夺王帐,三王子想得殿下相助,便拨了一支五千人马的兵勇给殿下驱使,殿下助三王子入主王帐,又有兵勇相护,这才能摆脱三王子回朝。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殿下,若非如此,也不会使得殿下未能见先帝最后一面。殿下得知先帝薨逝,时常闷闷,我竟也不能劝解。”

谢琳琅一霎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虽然心知肚明,可是四皇兄与濯盈的关系倒底还未捅破,此时濯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她倒不知如何应答了,尴尬了一瞬,才道:“姐姐可想过今后如何么?”

濯盈并未抬头,低声道:“我并未有何打算,原本只是想着能够回京,如今已经回来了,就突然失了方向。或许求一求殿下,将我的家人送还回来,我便还是回家罢。毕竟宫掖虽大,却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说着复又一笑,“我散漫惯了,宫掖奢华规矩繁杂,我怕自己在那里活不过年底去。我不瞒慕王妃,只是怕说出来慕王妃不信,我曾梦到过自己的前世,那个世界喧嚷与这里全然不同,一夫一妻,若是哪个男人敢娶两房,是要下大狱的。如果可以,我想回去,只怕命不由己。即便不能,在这里,我能寻得一心人也就知足了,此生此世孤寂到老也没什么。”

打着爱情的幌子,什么样的野心都可以表露得冠冕堂皇。

谢琳琅笑了一笑,“姐姐是功臣,助四皇兄还朝,有什么请求四皇兄也该应允。时候不早了,想来姐姐已是疲累得很,我这就命人拾掇一下,引姐姐过去东景阁歇息罢。”

濯盈站起身,道:“叨扰慕王妃了,慕王妃还怀着身子,原该好生休息的。我这便过去了,慕王妃留步,并不用相送。”她露出酒窝,浅浅一笑,调侃了句,“有丫鬟引路,走不岔的。”

谢琳琅含笑送她,见她出了垂花门才折返回来,进了内室,由碧桃绿蕉伺候卸钗环,更衣净面。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蒙蒙下起雨来,槛窗没关,绵密的雨丝打在绡纱上,瞬间就湿了一片,青杏忙过去将窗棂阖上。

谢琳琅抬眼看檐外飞雨,如今朝中还有许多事情未料理,恭和帝该怎么安置就是个大难题,只怕最近几日萧慕都不能回府。

郑妈妈给她端了甜汤来,低声道:“这位温姑娘不简单,王妃娘娘要当心。”

谢琳琅点了点头,“妈妈也瞧出来了?”

郑妈妈嗯了一声,道:“奴婢不懂得大道理,但是活了大半辈子,老眼还未昏花,识人还是能够的。懂得以退为进的人,想来所求不小。”

谢琳琅用了两口甜汤,暖一暖胃,郑妈妈才将饭食都摆上来,谢琳琅兴致缺缺,郑妈妈连唬带骗,为着肚子里的小少爷,最后倒底吃了不少。她捧着肚子散一散,屋外雨势渐大,不远处廊下一排风灯在雨雾中发出晕致致的光。

谢琳琅早早就歇下了,夜半时分她突然醒来,值夜的碧桃伺候她起夜,回来时又用了两块白糖糕压压肚,才躺到床上,隐隐就听皇城里丧钟响了起来。

不到两月,大周便连着薨了三位皇帝。

恭和帝是被吊死的。

原本在商讨该如何安置恭和帝时,朝臣们大半宿没睡觉,依然精神熠熠,群情激昂,几位言官更是力陈恭和帝乃名正言顺承继大统,是受天之命,若杀皇帝像杀个鸡崽儿一般,对天下百姓该如何交待!

萧宥坐于殿中,听了半晌,突然抬手揉了揉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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