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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研？”黄铁芯的眉头皱了起来。
“潜龙在渊，厚积才能薄。”赵政策就正色说道，“我估计到了年底中央的政策就会有新的出台，到时候就会是新的局面。我们西衡县的农业和工业都可以大做文章的，可这些都必须建立在充分的调查之上，没有具体的数据，到时候就很难制定有效的展计划。只有沉下去，才会得出最真实的结论，这也是和《实践出真知》的观点相吻合的。”
黄铁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点上一根大重九香烟，抽了一大口，看得赵政策都想吸一口了，可考虑到自己的学生身份，硬是不好出手，难受啊。
“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情形不明朗，我还是下去的好，让他们找我开会，都有理由开脱。”黄铁芯缓缓说着，眼神里露出一丝狡诈，“反正有些人也不希望我多做事情，就让他们先辛苦一段时间。”
“光是这样还不行。”赵政策却突然说道，“该走动还是要走动，衡北地区的老领导还是要去汇报汇报工作的。”
“我也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现在那些老领导一见我的面要么就惟恐避之不及，要么就训人啊。”黄铁芯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去也是白去啊，找不自在。”
“芯叔，这可不行。”赵政策就乐了，顺便劝说着，“我们不光是要埋头苦干，还要多往前看看。领导可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又怎么会关注你呢。我看能够把下属关起门来训斥的领导，那是因为领导很看重这个下属。”
黄铁芯马上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注视了赵政策几秒钟，这哪里是个学生说的话啊，简直是个官场油条，对人际关系和心理都掌握得不浅啊！
赵政策也知道这种话只能是点到即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要知道，真把什么都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黄铁芯自然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尽管赵政策话已经震撼了他的心灵，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政策，你对我们西衡县的农业和工业展有什么好的建议？”黄铁芯很干脆，也不拿官腔，要不就会问赵政策有什么看法了。
“对于农业，第一步还是要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路线，马上要开始双抢了。”赵政策就不动声色地说，“去年晚稻我们石头生产队可是受益于此，我看还是可以试一试，晚稻都是种的杂交水稻，气候也比较好，容易出成绩。”
“这个太冒险了。”黄铁芯被吓了一跳，去年石头生产队还只是用劳动竞赛的名义在开展，现在赵政策却提出了要承包到户这样一个更大胆的提议，也不知道这小子整天都在琢磨些什么东西。
“确实有些冒险。”赵政策也有些迟疑，可这政治资本往往都是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要是换做是自己，倒是会搏一下，可黄铁芯毕竟已经是在西衡县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换位思考一下，还真是有些矛盾的。“可要是今年不弄的话，明年早稻就更加不好弄了，时机不好，就要等到明年晚稻了。”
黄铁芯自然明白赵政策的意思，禁不住有些烦恼地站了起来，在书房里度了几个来回，才用商量的口气说：“政策，你看这样好不好，去年石头生产队尝到了甜头，整个石头大队的人都看在眼里。你回去后找一下刘光斗，他现在也是石头公社的干部了，这个事情我出面不太合适。”
赵政策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凭借自己十几年的从政经历，黄铁芯是要把自己和刘光斗当枪使了。自己还好一些，因为实践出真知这篇文章，和黄铁芯是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刘光斗就不同了，一个刚刚进了编制的国家干部，一旦出了问题，这个铁饭碗只怕都难保住啊。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大嘴巴问题
“怎么，对我不放心啊。”黄铁芯一眼就看到了赵政策脸上不快的表情，虽然赵政策后世里已经做到了不形与色的涵养功夫，可现在这张脸实在是太年轻了，有些东西还没办法完全隐藏起来。
“我倒没什么。”赵政策也是暗自警告了自己一句，这要是在日后的仕途上，这么着痕迹，只怕会死得很难看。“只是有些担心刘光斗，他刚刚进了干部编制，要是出点什么问题，只怕这个饭碗都保不住。”
“政策，我这么和你说吧。”黄铁芯叹了一口气，眼神直视着赵政策，“只要我黄铁芯不下台，我就保证刘光斗以后有饭吃。”
“芯叔，我信您。”赵政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凭自己的经验，黄铁芯这话是真诚的。
“我是一个县领导，在这个大方向上面是真的不能再出问题了，要不就抗不住了。”黄铁芯只好苦笑着解释，“要是刘光斗弄这个劳动竞赛真的出了问题，有我在县里，还可以保一保，顶多把他调开就是了，出不了大问题的。可要是我真的出问题，地区的老领导不一定会保我啊。”
黄铁芯这也算是掏心窝的话了，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学生娃娃可是不好糊弄的，干脆说直一些，大家心里都舒服。
“光靠种田还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赵政策这才继续说道，要真是道不同不相与谋，就没必要再浪费口舌了，“副业也是很关键的，要多方面展，整个农业才会带动起来。只有鼓励集体经济和个体经营，才是根本的出路。”
其实，赵政策很清楚，在七八年和七九年的时候，因为干旱，国内已经有不少的地方在搞把土地借给农民耕种的尝试了，甚至有些还得到了省级领导的重视和关注。所以，这个劳动竞赛模式虽然会受到不少的批评，但事实上，风险不会很大。
这里面就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当时的水稻所用的化肥和农药都是又公社来配给的，要是在这个环节被公社领导给卡住了，那可麻烦不小啊！
“芯书，我去找刘光斗谈这个事情没有问题，可要是到时候公社把农药和化肥给卡住了，您可要说话啊。”赵政策就说了一句。
“在石头公社我还是有影响力的，刘正行是公社书记，一般都还是听我的。”黄铁芯就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来解决，只是你要注意分寸，最好也能象石头生产队去年那样，闹得动静不要大，我们也就做个试点嘛。”
“别的地方我没有把握，石头大队和兴田大队还是有几成把握的。”赵政策这才笑着露出了底。
“兴田大队？”黄铁芯就有些疑惑了，这小子和兴田大队有什么瓜葛，没听说过啊。
“兴田大队的主任周平衡很快就要成为我大哥赵路线的老丈人了。”赵政策就笑呵呵地说，“周平衡的思想还是比较开明的，应该不难做通工作，所以兴田大队的难度不是很大。”
“石头大队的支书常叔光可不是一根省油的灯啊。”黄铁芯见赵政策过于乐观，就提醒了一声。
“常叔光啊，是个见风使舵的主，他不会得罪大多数社员的。”赵政策很有把握地说，“到时候我看他十有**会装聋作哑的。”
“你小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倒把常叔光这个老油条的脉给量准了。”黄铁芯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工业方面，还是要想办法扩大企业的自主权力。”赵政策就接着开始分析工业，“市场和客户都是人开出来的，这些大老爷们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工厂是没有定单自动跑上门来的。只有让企业有自主挥的权力，提高了积极性，工厂的日子就会越来越红火的。”
“我先多琢磨琢磨，等与具体计划时再实施。”黄铁芯稍微迟疑了一下，“至少也要等这个实践出真知的事情风波过去吧。”
赵政策从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却不好说什么了。毕竟，黄铁芯能和自己联名弄那篇文章已经是大着胆子了。
赵政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什么事情都知道吧。
“经济上应该没有什么困难吧。”黄铁芯突然问了一句，“政策，我是很看好你的，要是缺钱，可以和我说一声。你还是学生，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读好书，别在经济方面花太多的脑筋，那样太不划算了。”
这话有点象长辈的口吻了，让赵政策听着心里暖暖的。
“还好，我从小军那里分提成就了笔小财呢。”赵政策知道黄小军这小子一定把这事情和他二叔说了，瞒也瞒不住，就干脆直说了。
“石头大队的几个知青考的大学都不错，你要多联系，以后朋友多了，路也好走一些。”黄铁芯脸上的表情显示好象突然才想起这个事情似的，“你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将来是都要走向重要工作岗位的，大家相互帮助，有好处的，我看那些人都很服你，也很感激你。”
“我开学后就给他们每个人寄一百块的生活费过去。”赵政策就笑着说，“他们也挺不容易的，被耽搁了这么些年能考上大学，还算是幸运的了。”
“恩，你出面最好，我是无能为力了，就算有钱，也会被人怀疑这钱哪里来的。”黄铁芯倒也实话实说，“我的工资也就那么多。”
黄铁芯对赵政策的慷慨和热心善良是最欣赏的，这样的年轻人太难得了，自己辛苦赚了几百块打泥鳅的钱，全部分给知青们了。要取必须先舍，这个道理黄铁芯是很清楚的，只有在人家最困难的时候施加援手，人家才更领情。雪中送炭才是人最需要的，锦上添花只能是个点缀罢了！
赵政策倒也理解黄铁芯的处境，这年代，贪污受贿那可是致命的，而不是弄个双规或者缓期几年执行的有期徒刑什么的，一个不好就要掉脑袋的。
而且，在官场上一旦陷入了经济问题当中，那可是八张嘴也说不清楚，不管你口才有多好，人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所以，赵政策嘿嘿笑了几声，然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也正是这种成熟度，才让黄铁芯很是信任赵政策。在官场上，长着一个大嘴巴的人是最惹人讨厌的，赵政策自然是不属于这一类人。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神秘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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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坐班车回石头公社，一路上搞双抢的人们在田野上热火朝天地忙着，看起来热闹，可赵政策的眼中只有一丝悲哀，究竟有几个人在真的尽心尽力呢，又有几个人能够看透这热闹中的凄凉呢？
一路黄沙，远去的是声音，近了的是思索的心灵。
三百斤一亩的水稻产量，还要是顺风顺水的前提下才能达到，赵政策想到了后世里的杂交水稻亩产都能达到一千三百斤一亩了，就禁不住摇头叹息。
“小伙子，什么事情想不开啊。”赵政策旁边坐着一个穿着中山装，身材偏瘦的中年人，这人最吸引人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充满了智慧。中年人听见了赵政策的叹息声音，就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让赵政策好奇的是，这个中年人也是一口京腔，和秦露他们几个知青的话音很相似。
“我刚才在想，农民从年头忙到年尾，从来没有亏待过田土，可这田土怎么就亏待了农民呢？”惯有的警惕性让赵政策尽管直觉认为这个中年人不简单，所以话语里还是藏着机锋与保守，并没有把心里所想的都说出来。
“哦。”中年人的兴趣给完全提了上来，呵呵笑了一声，“小伙子，说说看，田土怎么亏待了农民？”
赵政策忍不住看了看四周，现好象没有人注意到两个人的对话。这年代，衡西县里有不少从京城下来的知青或者右派分子，所以人们对京腔也不是那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