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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图-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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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看见那女人体内烧着多熊烈的火焰吗?整辆车没有烧起来真是奇迹。

“他要告妳!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要告妳!”坐在驾驶座旁的清姨还处于震惊期。

“我还不知道原来夫妻想不想一起睡觉也归法官管咧!台湾的法律真是厉害!”大汉从头到尾一副很乐又不敢笑出来的模样。

“你闭嘴!如果你一开始就赶那小子走,一切根本不会发生。”清姨怒火滔天。

大汉皱缩一下。每次都这样说,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在新闻看见那个“死阿国”,不久就到台北弄了个分店,还故意弄在人家公司门口,更那个的是派心心去台北驻店,根本是司马昭之心嘛!

半空中的她暗暗对汉叔感到抱歉,又害他被骂了。后座的自己呢?那个叶以心仍然僵直地坐着,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不得不承认他很有创意啊。”大汉缩了一缩,嘀哝两声,专心回去开车。

原来台湾法律这么好用,呼呼呼,那以后他也要学起来。如果他相好的又从山下回来,推说什么腰酸背痛,晚上不陪他这个这个又那个那个的话,那他也要用这一招……

“你找死,好的不学敢学这个!”一只快手揪住他的耳朵。“同居义务只是住在一起而已,又没说一定要同床,即使被他得逞了,心心也不必一定要陪他睡觉,对不对?心心。”

“啊啊啊,痛……”原来他不小心把心声讲出来了!“住在一起当然就是要一起睡嘛,不然他抓心心陪他一起住干嘛,对不对?心心。啊啊,你不要再捏了,会出车祸啦!”

她继续盯住后座的自己。没有人看到这女人已经快爆炸了吗?她像一只压力锅,外表看起来炊烟不兴,头顶上其实已经冒出唧唧的讯号声,只要再施加一些力道,整锅便要爆炸了。

为了同车人的生命安全,她只能祈祷汉叔快些将车子开到台北。

目的地在两个钟头后抵达。

她看着后座的自己下了车,坚定地婉拒长辈同行,要清姨去对面的花店等着,然后转身走进郎亿大楼。

下午两点钟,办公大楼人气最旺的时候。她一路跟上去,很佩服她途中竟然还能跟几个认出她的花店顾客打招呼。

电梯上达三十七楼。陈秘书讶然站起来,询问她有什么事,她视而不见,直接敲敲门,走入总经理办公室。

半空中的叶以心迟疑了一下,决定跟进去看看。

情境与她上回来这个办公空间有一些类似,郎霈也在场,正背对着她跟他大哥讨论一些公事。

“出去。”她听见自己冷静地命令。

郎霈倏然抬起头,那张郎家专有的英俊脸孔充满错愕。令人意外的是,这回他没有造次,轮流看看她与大哥之后,默默起身走开,还礼貌周到地替他们把门拉上。

她直直望着办公桌后的那个男人。

冷静,理智,精明,干练,鹰般锐利的眼,一切与她初次在此见到的郎云一模一样。

郎云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英俊依旧,冷淡依旧,没有特殊表情。

她站在半空中,准备瞧瞧这两人要怎么个吵法。

猛不期然,一股巨力将她拉向门附近的那个女人。她大惊,努力想抗拒这股引力。那副躯壳内的情绪太过强烈了,她不能回去!她一之后,会被体内的力量所左右,失去所有理智──

太迟了!她眼前一花,陡然感觉自己从空中坠落凡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攫取住她!

她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声音,记忆以倒转的方式重新播放一遍。从山上的情况,几个月前的重逢,四年来的压抑,回到他离开的那个清晨。

你要走?她听见自己四年前的声音。

“我从未听你提过以前的事,结果你第一次提起,就为了告诉我你要走?”

“我已经离开太久,必须回去处理一些私事。”

他要离开她了,当时的惊怒与恐慌重新回到她心中。

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狂艳的火,熊熊燃烧。

“你这个混蛋!”叶以心猛然冲上前,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郎云毫不避让。

“是你自己要走的!”她用全身的力量踢他,捶他,攻击他。只想将他伤得血迹斑斑,像四年前的自己一样。

“什么样的私事?”

“现在一时也说不清,等我回来之后,再源源本本的告诉你。”

“你还会回来吗?”

他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她是如此的爱他,以他为自己的天,自己的地,整颗心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甚至连存放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而他竟然要离开她。

“我求过你!我哭倒在地上,一直求你不要走,但是你说你非走不可!”她发疯一样,捶着那片坚硬的胸膛哭喊。

郎云收紧双臂,被她又推又踹。她仿佛重新感觉到四年前的痛,wωw奇書网一颗心在胸口内发冷。

“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呢?”

“我还未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等我把台北的事安顿好之后,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多么熟悉的台词。城里来的年轻男子和村中的女孩相恋,临别前,信誓旦旦地丢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但是,保证终归只是保证,那些男人,都没有回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是那群心碎的女孩之一。

“心心……”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我是如此的爱你!”她不断攻击他,手脚并用。

猛不期然一个失去平衡,她跌坐在地毯上。脚突然失去力道,再也站不起来。

她埋入自己的手中哭泣。

“你说谎,你不会再回来了。”

“心心,如果我的家人不再需要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如果他们要你呢?我就应该放手?”

她只是他的第二个选择,排在他的家人之外,一点都不重要!他完全不了解,当她与他订下婚姻的承诺时,便把自己视为他的家人,而他,却没有同等的感情。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拢入其中。她反手想推开他,再不希罕他的温柔,环过来的手比她更坚持。

突然之间,她浑身乏力。

“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你要相信我。”

“要走就一起走,我现在就跟一起你下山。”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许一切照旧,我仍然回到清泉村,也或许我必须留在台北,让我先把家里的乱象解决,再来处理你的问题。”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一个“问题”!”

她全身无法克制地颤抖。他终究和那些过客一样,不肯带她走!她不该爱上他,不该傻傻地献出自己。

“骂吧!把你的怒与痛全部发作出来,一丝都不要藏。”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喃喃低唤。

她痛苦得无法自己。为什么爱上一个人会如此痛楚?全身仿佛被人硬生生撕裂,肌肉、骨胳,一片片分崩离析,她的心版上血迹斑斑,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拭去。

“你究竟要我说什么才肯信任我?”

“我要如何信任你呢?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张国强真的是你的本名吗?”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一开始我根本没打算久待,所以才随便说个名字。我没料到自己会爱上你。”

他承认了,他根本没打算与她天长地久。那他为何要娶她?她不是那种成熟世故的都市小姐,懂得玩你情我愿的爱情游戏。对她来说,爱便爱了,这是一辈子的事。

她的一辈子,却只是他的三年而已。

“乖,我和父亲已经约好了中午在家里碰面,现在一定要出发了。等我好吗?”

“等多久?你自己也不能肯定会不会回来,我何必等你?”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总之,我现在得下山了,随你爱信不信。”

这是他最后一句对她说的话。

“是你自己要离开的……”她心碎地躺在他怀里,“我让你离开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的声音沙哑,然后她才知道,原来方才她不停的说,积压了数年的怒与怨,同时激放出来,几乎哭尽了眼泪,也说干了喉咙。

而他完全不切断,只是抱着她,摇晃她,亲吻她,任她攻击谩骂,任她吐尽心头的恨。

“爱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痛苦?我不要再爱了。”她闭上眼眸。

“不行!”他严苛地抗议。

她觉得好累,全身仿佛虚脱一般,无力再抵御。蝴蝶般的细吻落在她的眼睫,吻去她的泪。

“我们是属于彼此的,即使隔着千山万水,我仍然设法与你重遇,不要再把我关在你的心门以外。”

“是你自己要离开的……”她吸进他的气味,听进他的低语,身体被他环绕,整个人从里而外被包覆着。

“告诉我,我曾是个怎样的男人。我刚上山时,对你好吗?”

“你对谁都不好,成天像生着闷气。”她喃喃道。

“我们是如何认识的?”他低喑的嗓音如催眠一般,将她引领回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天色全黑的鬼林里,她无助害怕,只能蜷在阴冷的树洞中,听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期待有人能找到她。忽而间,树林深处,有一道朝自己踢踏而来的步伐。

“我迷路了,你找到了我……”

那只宽大的掌拨开树丛,朝她伸出,伴随一个简单的字:“来。”于是,她便跟他走了,千山万水都跟他走,直到现在……

“我试着从不相干的角度来揣想,七年前那个郎云出现在清泉村时,是怀着如何的心情。”他的眼神深思而悠远。“他为了一个我还没弄清楚的原因,和他的父亲吵翻,从报纸上看到父亲说他已经变成植物人,这种彻底的决裂,让他充满愤怒。他需要时间想清楚,所以躲进了一个小山村里,却在那里找到命定的爱人。”

“你从一开始就骗我……”

“或许等他发现自己投入得太深时,已经骑虎难下了。”他吻她发尾一下。“小姐,从我所见,你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所以一切是我的错了?”她捶他一拳。

“我只是就事论事!”他无辜地揉揉胸口。“嘿!我不是在替这家伙找借口,人爱得越深,就会越怕失去,他一开始做了很笨的事,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尾。”

“所以干脆一走了之是吗?”

“我不相信他的离去是永久的,否则他也不会在多年之后,在已经对你毫无记忆的情况下,仍然受到强烈的吸引。”他温柔地凝视她。“无论如何我可以肯定,我绝不可能放弃你,四年前与四年后都一样。”

“所以你才找那个律师来欺负人?到了最后你都不放过我。”

“你说得对,我永远不会放过你。”他的声音底下藏着钢铁般的意志。

天知道她的壳是多么坚硬!一个男人能用的方法他都用过了,温柔的,激烈的,肉体的,精神上的,每一次好不容易把她挖出来,她总是躲回去藏得越深。天,这样想来,他突然有点同情几年前不敢向她吐实的那个“张国强”。

“我讨厌你的律师!从没看过这么蹩脚又不专业的家伙,还有全世界最可怕的穿著品味!除了印地安人的电影,我一辈子没看过男人扎麻花辫!我讨厌他,你叫他走远一点。”她越想越气,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重发起来。

蹩脚和不专业?可怕的穿著品味?这是他印象中那个读书机器,台大法律系毕业、芝加哥大学法学院学位、同时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兼俊美浪荡子的安可仰?不知道那家伙自己又加了什么料,郎云叹气。

“好,我把他辞掉,以后我们都不要理他。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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