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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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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白疑惑着打开,清和也凑过去看,边看边读出声来:“去宣室殿,问袁大人今日生何变故……致解杜氏禁足?!”

清和读罢讶然,问席兰薇:“杜充华……解了禁足?”

兰薇点头,秋白将纸笺折了一折丢进那温酒的小炉里焚了,踌躇道:“奴婢这般去问,袁大人……也不会说吧?”

于是兰薇从袖中又取了一张纸递过去,上面写着:“无妨,只问缘由无伤大雅,袁叙晓得轻重,定不会瞒。”

倒又是把她要问的提前猜着了。秋白遂一笑,觉得自己真是过虑,朝兰薇一福,便往宣室殿去。

兰薇回到房中静等,半点睡意都没有。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听得珠帘相碰微响,抬眼便见秋白回来了,挥了挥手命旁人退出去,秋白垂眸一福,轻轻禀道:“说是今日徐氏入宫先见了陛下,陛下便许杜充华见徐氏了——后来,杜充华是随徐氏参的宴。”

徐氏?兰薇一时没想起是谁,皱了皱眉头,秋白在旁又解释道:“哦……是张徐氏,景妃的母亲。袁大人说,是杜氏儿时曾在张府寄住过些日子,此番张徐氏想念得紧、又是中秋,陛下便允了。禁足……许是张徐氏求了情,也就解了。”

脑中灵光一闪,席兰薇蓦地联系起来一些事情,细一想,又觉得还差些什么。

示意秋白退下、也再未让别的宫人入内,径自坐到案前,一点一点回忆着兴许有关的事情。

杜氏……正殷三十二年采选入宫的家人子,先帝赐给当今陛下为妾的人。在宫中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嫔妃,至于交恶的、容不下她这孩子的……

席兰薇长沉了口气,似乎也没有。

之前看杜氏那般害怕,席兰薇曾疑过景妃,但今日若是景妃的母亲许她去参了宫宴,就断不会是景妃了——此举甚至可说是像那背后之人炫耀和告诫,她是有景妃做靠山的,让对方不要妄动。

那这人……还能是谁?

席兰薇苦苦思索毫无结果,轻一喟叹,自己上一世泰半的时间远在越辽,对宫中之事实在知之甚少……

想及此,脑海中倒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轻一拍案,席兰薇笑怪自己早该想到她。当即提笔写信,写了寥寥数字便封了信封,又在信封上书下五字:沈夫人亲启。



有了进展便是一夜好眠。翌日如常去舒颜宫向执掌凤印的景妃问安,秋晨凉意阵阵,席兰薇缓步走着,宫道安寂,耳边仅余宦官洒扫的声响。

舒颜宫离祺玉宫并不算远,这算是个好处,不必起得太早、也不必担心到得晚了失了礼数。

跨入舒颜宫宫门,那通往静庄殿的宽阔宫道上,宫女宦官几步一个,垂首侍立,皆是面容谨肃。

这个时候的舒颜宫总是这一派庄严样子,加之本就华贵气派,恰到好处地彰显着景妃执掌凤印的威仪。

刚到宫门口时,席兰薇看了一看,门前步辇不多,起码是主位宫嫔尚还没到几个。现下宫门之内也很安静,席兰薇维持着仪态,一步步稳稳地向静庄殿行去。

“前头可是鸢令仪?”笑语轻柔,席兰薇回过头去,见一佳人正迤逦而来。她鲜少与宫嫔多作接触,这一位也不过是往日晨省昏定时见过几面,知其位是宁澜宫主位、秩正四品姬,因声音曼妙、歌喉动听,赐了“泠”字为封号。

待其走近了,席兰薇屈膝施了个万福,泠姬颌了颌首算是回礼。端详她片刻,面上堆起笑容:“听闻昨晚宫宴前,陛下又召见了令仪,恭喜,想来晋封之日不远矣。”

听似客套的道喜,出现在这个时候却难免让席兰薇设防——她正经被召去侍寝的时候,这位泠姬都没来贺她、回家省亲时亦是不曾多说半个字,如今不过随便召去一见……她反倒来道贺?

小退了半步,席兰薇垂首静立,面色却冷意分明,有意让对方瞧出她的防心似的。泠姬面色微滞,遂又笑语嫣然:“令仪别在意,本宫随口说说罢了。”说着又瞧了瞧十余步外的殿门,“快进去吧,别耽搁了。”

到底是一宫之主,再者不过一同进殿罢了,席兰薇总不好去驳她。便一路随着她同行,又只是小心地随在身后,始终与她隔着一丈的距离,既显恭敬、又免有什么说不清的误会。

宫娥前去通禀,片刻后来请二人入内,方一同进去了,行至景妃身前一福,泠姬的声音当真清泠如泉水悦耳:“景妃娘娘安。”

席兰薇犹是只能缄默一福,退去旁边落座。

才刚坐定,杜充华就入了殿,席兰薇一看她便是一怔:只见杜充华面色铁青着,似乎很是恼怒,又碍于是在静庄殿不好发作一般。

心里莫名一紧,恰好宫娥奉了茶来,颌首接过饮了一口。

再抬眼,杜充华正也向景妃施完礼落座,一个眼风扫过来,眸中冷意让席兰薇打了个寒噤。

与昨晚的态度截然不同……

杜充华神色如此明显,不少嫔妃都看出了不对,但她不说、也就没人敢问,晨省照旧相安无事。

退出舒颜宫,席兰薇望了一望乘上步辇离去的杜充华,就她那个连话都不知忍一忍的性子……

回过身拦住了身旁的宫娥。

“怕是要出事,先不回去,你回去找清和来。”席兰薇动着口型,尽量作得明显,那宫娥却仍是怔怔的,看着她的口型不明就里。

“清和,清和。”席兰薇一连重复了几次,那宫女才倏尔明白了,问了一声:“娘子要奴婢去找清和?”

席兰薇点了头,她倒是再没多问,立刻赶回去了。

席兰薇放慢了脚步往回走,知道这条道是清和前来的必经之路,也不怕走岔了。

大约是她晨省后突然去叫人有些蹊跷,清和不放心,一路疾走,来时已经气喘吁吁,连礼也顾不上行,见了她就急着问:“娘子怎么了?”

“没事。”席兰薇浅笑着摇了摇头让她放心,檀口轻启,让清和一字字看得清楚明白,“去宣室殿禀袁大人,祺玉宫要出事。”

尚不知缘由,只是那次杜充华来动刑时,并没有方才那么恼怒。今日恼成这般……

席兰薇长沉下一口气,笑意漫开:这后宫里头,兵来水来,到底还是得宣室殿那边来挡、来掩。

               

☆、明暗

自己也没再多加躲避,若常往祺玉宫去。云宜阁是她的住处,总是要回去的,再者,不管是要出多大的事,若是不让杜充华闹出来,怎么知道背后情由呢?

不一刻就到了祺玉宫,沉了一沉,抿起笑容,跨进宫门。

不觉暗笑,杜充华真是好大的阵仗,自己还不知如何得罪她了呢。

敛身一屈膝,席兰薇对数步开外、端坐席上的杜充华施了个万福。杜充华睫毛轻覆,冷涔涔笑着,将手中茶盏递给身旁的宫娥,站起身、踱着步子向她行了过来。边是走着,边是徐徐笑言:“鸢令仪这一路可当真走得慢了些,让本宫等得辛苦。”

席兰薇颌首,等着她继续往下说的恭顺模样。

杜充华轻哼一声,冷睇着她,话语凌厉:“是当真走得慢,还是先去了别处、耽搁了?”

席兰薇眉头一凝。

“听说你方才传了清和去,清和人呢?”杜充华仍打量着她,眉梢眼底的不信任让席兰薇一览无余。

见她没着人呈纸笔来,便是压根不想她多解释的意思。席兰薇安静侍立,随她说就是了。

一袭微风轻轻拂过,夹杂着些许略带苦涩的清香。这种味道并不陌生,清明、炎夏都常见这种味道……

艾草?

席兰薇心中一滞,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杜充华的面容。细细分辨,精巧的妆容之下,似乎确有些许苍白,连眼角都似乎添了两条细纹。

心中了然,目光落下,却恰好落在了杜充华的袖口上。

那石榴色绣莲纹的袖口上,两道细微的白色很是显眼,粘在莲纹的一缕叶片上,就像是叶片被刀子划了一道白印。

席兰薇在恍悟的震惊中沉下一口气,继而颌首一福,是想要告退、不愿与她多费工夫的意思。

退开两步,杜充华果是怒了,厉然一喝:“令仪!”

席兰薇脚下停住,下颌微抬,凝视向她笑意清浅,眉梢带起两分饶有兴致一般的挑衅意味。便见杜充华夺上前一步,手钳了她的手腕,压声喝道:“你答应过本宫不告诉外人……”

席兰薇一震,抬眸望向她,被她眼中的森然冷意弄得浑身一寒,口型动得简短:“臣妾没有。”

“还不承认?”杜充华怒极,扬音一笑,继而森意更甚,“本宫今日亲眼所见,若不是景妃娘娘提点……还要被你蒙在鼓里!”

什么?

“本宫早不该信你。水性杨花的女人……连改嫁的事都做得出来,本宫竟信了你的鬼话,真是蠢到家了!”

她说得愤怒,抑扬顿挫间皆是恼火。席兰薇听得挑眉,暗说充华娘娘您说自己蠢大抵是无错的,她却真不是水性杨花。

嘴角轻扯,觉得如只是如此“质问”,她着人去给袁叙回话都是白回了。又一福身,再度打算告退,

“站住。”杜充华再度喝道。平日里动听的声音变得刺耳了些,又毫不顾仪态地一扯席兰薇的衣袖:“倚仗着家世不知天高地厚!这孩子若有个闪失……搭上你们席家也赔不起!”

委实是个沉不住气的,席兰薇淡扫她一眼,朱唇轻启:“如何?”

费什么口舌?瞧这阵仗分明就是要动手才罢休,真亏得她有闲情逸致铺垫这许多。

“打今儿起,令仪就在云宜阁歇着吧。”杜充华笑声清冷,“正好令仪你想图个清静不是么?歇这一阵子,陛下必定是把令仪忘个干净,令仪此生都能清静了。”

禁足。真是风水轮流转,前阵子皇帝因为擅动私刑的事禁了杜氏的足,如今情势一转,转眼就成她被杜氏禁足了。

眼瞧着杜氏这明摆着是仗着她不得宠,席兰薇也没多做反驳,第三次朝她福了身,毕恭毕敬地退去。

御前的人不一刻就会到,自会打听清楚出了什么事,而后,他们也自有法子让这些事传到皇帝耳朵里去。

笑容浅淡,席兰薇一步一步想着接下来大致的动向。这杜充华……要禁她的足,也不说想个拿得出手的说辞,如此背地里说禁就禁了……

就怪不得她拿她立这个威了。



霍祁在永延殿与朝臣议了一上午的事,将近午时才往宣室殿走,一路走着还在一路思量西南边的旱灾事宜。步入殿门,忽听得窃窃私语。轻一凝神,霍祁听得“鸢令仪”三个字时不觉放慢了脚步,侧耳倾听着,是值守在侧殿的宦官在议论。

一人说:“这鸢令仪可不可怜且不说,充华娘娘倒真是个不长记性的。跟令仪不睦也就罢了,陛下前些日子可是刚为她擅动私刑的事恼过……”

擅动私刑?杜充华?鸢令仪?

霍祁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席兰薇被杖责一事,眼前浮现的是她伏在榻上的无力场景,继而便想,难不成又……

登时下意识地一抽冷气。

“鸢令仪怎么了?”

皇帝突然而至的声音让两个宦官俱是一惊,慌忙转身,见了礼后如实禀道:“方才听闻充华娘娘禁了鸢令仪的足……”

“禁足?”皇帝微放了心,继而眉心轻动,又问,“为何?”

“这……臣不知……”那宦官说着一叩首,看似慌张不已,实则是按着袁叙所言禀得意思明确,“传来的话是……杜充华下旨时是说,把鸢令仪禁足些时日,陛下您就……”

语声戛然而止,霍祁等了一等他也没敢接着往下说,反是抬眸心虚地窥了一窥面前帝王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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