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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眼儿媚-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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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梗,接着血流快了,本朝相国父子,不就是相国与公子?吕惠卿重审?公子牵涉到什么,需要什么重审,公子为了扳倒吕惠卿,做了种种努力,手段明暗都有,难道,竟会败露?

那文书似乎在请吕锦阑稍安勿躁,会请人去通知王爷,吕锦阑兀自喃喃不休。我悄悄离开了后窗,向府外去。

吕惠卿这死不拣好日子的奸人,自己大祸临头,还想拼命反击,他手中掌握了什么证据,竟自信还能再扳倒相国与公子?

我手心全湿,背脊也汗透了,半空中一个惊雷,闪电重新撕裂了天幕。

一炷香时分后我再次走出昌王府,我仍穿着那套侍卫服。一个计划大胆荒谬不可遏止的推动着我。我没有骑马,钻进一辆大车,吩咐,乌台。

乌台是御史台的一个分部,在京城东面。皇家监狱,自有一份气派,其中古柏森森,曲径迂回,是一座森严的城堡。

我递上昌王的片子,这是很早以前昌王送我的,没想到这时派上用场。我只说是奉王爷命来探审吕惠卿,我说的煞有介事,长时跟着公子,学也学了点派头。

没费多少事,便被引到一座大屋口,门扉紧闭,开着一扇很大的窗。透过这栅栏窗,我看到一人正躬身在桌前写字,这人长挑身材,长眉入鬓,正是副参政吕惠卿。

他果然不是寻常人,关在这种地方,眼见的一辈子的官运都没指望了,说不定还会流放,却仍是态度闲雅,好整以暇的,笔走龙蛇的书写,写完后还端详,又改几个字。

“推敲固然不够风度,但好字好句往往是推敲得来。”他慢条斯理的说,抬头看我一眼,“你说是不是?”

我吓一跳,难道他竟认出我?我背朝光站着,他应该看不清。

他又欣赏自己刚才的手书,然后说,“圣上钟爱王谢,我却爱柳颜。各擅胜场。若有机会禀奏,定要加上这一笔。”

我心中冷笑,还想见圣上,你见圣上总不是为研究书法,你拿这一笔柳颜好字,去写祸害公子的奏章,你做梦。等不到你反咬,我已经送你归西。我手插在腰间,那一柄匕首的铜柄被我握得发热。

他将那幅字折起,这才对我招呼,“小哥儿是谁?惠卿长日寂寞,鲜有老友来探,不意今日竟有新交,无论你是哪一位大人派来的,都请进来一叙?”

这个奇怪的人,无论身处何境,他都有本事将话讲的客气漂亮,似乎他不是羁押,倒是来疗养的!这人若不是的真正君子,就是个真正的奸恶之辈。

我笑一笑,吕大人,不是新交,是你贵人多忘,你曾说一辈子铭感五内的人,这么快就丢到了脑后?

他一惊,真的吃惊了,他快步到窗前对着光线仔细辨认我的脸,终于认出我来,

“麝兄弟!居然是你?”他语带惊喜,似乎是真的惊喜,“莫非,是昌王叫你前来?”

我咳了一声,压低声音。“昌王殿下有话,命我亲自问你。”

他神色还是不能置信的,带一点挣扎,像是心中有事非常为难。很明显这事还是超出他的心理期望值。昌王赵憬不问朝事大家都知道。但赵憬私下反对变法,暗自出过不少力,他也知道。、

“你不该来。”他早收敛了笑容,低声说,“此事危险,我透给吕锦阑的风,牵涉太大,这一记不成功则成仁。你的恩德,我绝不忘。但你一女子不该卷进事端。”

我心里微微一热,他狡诈阴狠,但对我确实不错。

“你回去吧,”他又说,“别再来了。对昌王只说没见到我,也别再趟这个水。他若有话,就换个人来。”

不能再迟疑了。我将身子贴在窗前,又招手示意他再近一点。

他又上前,这回差不多整个脸贴在了窗上,带着微笑,附耳欲听。

他的笑凝固在脸上,我一只手绕过窗棂,手中的匕首,抵上他喉头。他闷闷哼了一声,我心中一痛,手几乎软了,我咬紧牙,匕首柄直硌进手心,手上使力,由左而右,在他喉上拉了长长一道。

第三十八章、奈何情深

风把我滚烫的脸吹凉,我涌上头的血倒渐渐静下来。这是我第二次杀人,如果第一次手刃那个郑源是事关紧急迫不得已,这次下手杀吕惠卿却是做好了准备,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已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事情已经做下来,下一步,是该如何?回昌王府,则马上败露,乌台的看守知道我是昌王府派来,昌王查出此事是我所为易如反掌。我眼下要做的是去相府,去霁月楼,看他一眼,再见她一面。即使没人再需要我。

但相国府的气氛更不对,我还从半日园后潜进,几经转折,忽见公子手下一队飞云精士都在,个个如临大敌的面色凝重。

我闪身在一边,今日实在太蹊跷,梓博正全副武装大踏步而来,一边口中喝令,调集着人手。

“公子还没回来?消息还不知真假,但也要严加防备。”

众人齐声答应,各人的刀剑都佩上了身,人数虽众但却不吵嚷,缄默下是一股子箭在弦上的暗劲。

有人一程一程报进来,公子已过了卯山,公子马上要进宫,半路被阻,公子会先回府。

“公子回府?”梓博一扫平日的冷静,吼得额上筋也暴出来,“没有人拦着?!勿让老大人与公子回府!”。

我越来越紧张,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空气里尽是危险的气息。我本来要去霁月楼,这时也不能走了,我只盼着公子能出现,让我看一眼确知平安。

“麝奴!”

我回头,竟是琳铛儿,她静悄悄立在影壁后边,瞪贼一样瞪着我。

“你怎么……竟敢回来?”她一把拉着我走,到了她屋里,她将我按坐下去,一边自己开柜子找东西,我心急难耐哪坐得住,她只是不许我走。我瞧着她拿了一套深色的衣服与头巾,一双布鞋,又拿了个小小包裹,放在我面前。

“换上。这就快走罢。”

“达令琳……你是怎么了?”我好生奇怪,那套衣服是套寻常的农妇服装,一向新潮的达令琳,怎么会收有这种衣服?“我去哪儿?你知不知道相府今天出了事?”

“我就是太知道。才让你走。”她异常冷静,“麝奴,你在昌王府不是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你可知道今日事变,这里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你。”

她告诉我,是开封附近的暴民闹了事,本来是新兵受训,却不知怎么有人散布谣言,说朝廷要征他们去北方抗契丹,加上一些灾民,受了人指引,竟组成了一支队伍,侵犯相国府,公子一早已经接到报告,但他不肯回避,他说历来变法总有此险,总要抓到证据,所以他竟不采取先机,只令梓博等人加强防备,他自己今天进宫面驾,想不到皇上不见,而暴民……已经来了!

我目瞪口呆的听着,“暴民和受训的新兵怎么会搅到一处?公子又是如何得知?”

琳铛儿跺一跺脚,“相国手下是有机构的,专门查这些……你不也是他们起了疑心然后去查的么?至于是谁带起了暴民乱兵,老大人树敌太多,内阁之中实是处处危机,咱们这国家本来就四面是兵,你不知道每年朝廷养活兵大爷要花多少钱?”

见我还是听得懵懂,她又说,这次的暴民队伍里有新兵,都是以前吕惠卿亲自训过的,吕惠卿还亲自改进过他们的武器……但你竟在这个当口回来,他们本来就疑你是吕惠卿的内奸,这时候哪里还讲得清,还跑得掉?快走吧!

琳铛竟知道的这样详细,我木愣愣的,来不及思考,只是摇头,“我不走。”

“麝奴,你还看不出来?这些事都快了结了,不日灾难就会到来,待在覆巢之下,焉得安全?走吧!你我俱是蝼蚁,哪一头也顾不上!”

“不。”

我只能说一个字,我挣开她手,冲出门去。她似乎在后头叹息一声。

只这片刻,外面已经乱了,各处都有丫鬟仆役跑动,惶惶然看来是知道了消息,几个管家正在大喝着疏通。兵士召集的更多了,除了公子那一队骑兵,相国府的守卫集齐了,梓博正在布置人手去内府各处,府中各处门户,楼院,包括仓房,马场都一一布置了守卫。

“霁月楼呢?你们派谁去?”

他们一起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我。

梓博双眉竖立,做了个手势,立刻两名带刀侍卫逼近了我,我任他们抽刀指住我,还是问,“霁月楼呢?你们各个地方都去了,少夫人和小公子呢?找谁去?”

梓博好生不耐,两步跨到我面前,“麝奴,我不想问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想跟你为难,今日事非同小可,大伙儿只有奋力拼了。你就好生待在这里,当可无虞,等公子回来再做处置。”

“处你妈的置!”我大声喝斥他,同时甩掉旁边人,“你是队长,要负责各处安全,你怎可置霁月楼不顾?!”

一声闷雷,众人都吃了一惊,天边的云积满了,吸饱了水汽,乌沉沉的黑了半天。眼见又是一场大雨。忽然隐隐嚣声自四面淹来,风声忽然扯满风的帆,稍一用力也会吃紧。

梓博的眼睛眯起来,发出寒刃般的锋芒,他刷的一下抽出佩刀,

“果然来了!”他厉声说,一刀劈向身边一棵小树,看那树干嘎啦倒下,他才说,“今日暴民来袭,尔等拼死护府,反骨者如此树!”

他带着人率先冲去了,经验是有的,在这种情形下,仍是一队一队,次序毫不混乱。

我脑中轰轰的,心却定了一点,无论如何糟糕,该来的已经来了已经来了,不用再等待,不用再妄测。我拔出匕首,背上一阵冷一阵热。好吧,我是回来对了,即使被误会,也能为他们一拼。

我向门口冲,那两名侍卫一起挟住我,你去哪儿?

“少废话!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霁月楼……”那人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笑,然后他说,“霁月楼自有守卫,那轮得着咱们费事?少夫人的娘家陪嫁,不是有一队20人的精兵么?”

啪一声,他脸上已着了我一耳光,他一愣,手上一松,我已撞开门飞奔而去。他在后头大喊,“别不识好歹!快回来!这里去霁月楼要经三道门,暴民随时从侧门攻进来,稍有不妥,你九死一生!”

我什么也听不见,风呼啸着刮过我的脸,封住了耳朵。

不停有人从面前奔过,各房都有丫头婆子在跑,不少人身上还背着包袱。为了不使众人受惊,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所做的也只是加强戒备,因此暴民忽然进来,大家都乱了手脚。

我看到安管家站在一处高高的石台上,大声调动招呼,他花白的到胡子颤抖着,随着大头颅的晃动,颤的更厉害,他声音倒是沉着,

“大家不要乱!各房的回各房,不过是几个暴民,没饭吃饿疯了,当然要到处找粮啊!咱们府里的守卫尽够对付,你们放心!”

奔跑的人有的停下,有的兀自在跑,我挤上前去想跟他讲句话,他看到了我,眼里跃过一丝惊喜,接着微微摇头——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出声,他也知道我的处境。

每个人都听到破空之声,裂帛折戟扑然而至,安管家的一声呼喝忽然顿住,他倏地睁大双目,大的有血要流出,众人齐声惊叫,一支羽箭从管家的后背透进,又从前胸透了出来。

人群轰然,霎时哭喊与奔走声一片。我冲到前面,接住了安管家坠下的身子,他沉重的靠着我,努力睁大的眼睛渐渐空洞,

“傻丫头,你去哪?”

“霁月楼。”我哭着说。他的箭伤正中胸口我按住哪个创口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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