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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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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姑射子!”一声呼唤,吓了她一跳,心就“卟”地一下跳到嗓子眼上。苍惶四顾,其实不用张望,她就知道这温款的声音来自谁。她就像一只偷吃的馋猫一样,想赶快逃走。但她又做不到,北门晨风已来到她的面前。一瞬间,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慌忙转过身去掩饰,又回转身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时她看到了辛琪、采薇,顿时,松了一口气,人都差一点要晕过去了。采薇身边还有美丽居。美丽居正带着一丝冷笑的看着她(其实没有)。她就好像感到自己被人抓着了什么似的,一时间羞得无地自容。

她没理睬北门晨风,而是迎着美丽居走过去:“美丽居,辛琪,你们在这里?真没想到……”她有点装腔作势的掩饰着自己。

“怎么,就你一个?”采薇惊奇的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洗心玉因采薇这话问得突兀,有点想急于堵住她的嘴。

“苦须、玄月呢?”采薇知道这一点,没在意她。

“我不知道。”

“那你和我们在一起吧?”刚才还索然寡味的北门晨风立即有了精神。

“叫天子呢?”洗心玉没见着支可天,故意这样问。

“他呀!”北门晨风只说了这一句,便没再说。

“这样正好。”走在一起时,洗心玉在心里想。能在北门身边,她就有了一种归宿感。辛琪、采薇又在,这正是她所需要的。刚才所想的那一切,只是一种奢想,是心中的一种活动,当不得真。如果那种事真的出现,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面对的,至少也要装腔作势的去作一翻坚持。现在,她就不怕碰到苦须归宾和玄月,可以大大方方,正正经经,无可指责地去面对一切。

他们开始点评那对童男童女,美丽居向来比较挑剔,不肯掩饰自己。洗心玉则常认为别人都比自己强,因而心生赞美。再说洗心玉的天性就是善良、宽容,她又做过这。常会设身处地的为别人作想,知道别人也会这样点评自己。这时,祭台上出来了一列着素白素纱的巫女,梳着双鬟髻,窄长袖。双鬟髻是一种新颖的发式。她们款款而行,环台上一圈,然后站成一排,用清亮圣洁的嗓音唱《献辞》:

“神啊,

今天是吉祥的日子,

我们为你备下了最好的献祭,

美酒和秋菊,

佳肴和琼浆。

我们洁净了自身,

希冀着你的来临。

用你的恩惠普施这片土地,

你的至高无上,你的威名、雷霆。

这歌声庄严肃穆,这声音清亮如水,发自肺腑,怀着卑微,在洗心玉心中产生了共鸣。她真产生了一种想飞升,想化成精灵的感觉。希望自己能在这歌声中化成一道对神的献祭,敬献给神,并为此而死去。泪水盈满了眼眶,永怀卑微之心。

几个倡优、倡伎看见了美丽居和洗心玉,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洗心玉正沉浸在那一列巫女的歌唱中,没注意。美丽居就感觉到了,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这样的目光,她见得多了,不仅不喜欢,反而有些厌烦。一老年倡优走了过来,对他们拱了拱手,洗心玉这才惊觉。美丽居和洗心玉也忙还了个礼。

美丽居问:“有何见教?”

那倡优说:“我见二位女娃风姿绝佳,平生未见。想邀二位参加我们明天的演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倡优的提议太有诱惑力了,美丽居高兴起来,问:“我们行吗?”

“行,当然行,二位会不会二十五弦锦瑟或箜篌?要不作歌咏唱,倘若能来上一段胡舞……”

“咦,小玉,你不是会锦瑟吗?”采薇知道小玉会。

“我那算什么?不行,不行。”

“行,行,就是她了。”辛琪叫了起来。

“那正好,请问:怎么称呼?”

“洗心玉。”辛琪快人快语。

“洗女娃,你是否可以在明天下午为这乐舞弹上一曲呢?”

“我?行吗?”洗心玉有点胆怯,但在北门晨风面前,她有点受宠若惊的味道。

“行,就这样定了,”美丽居代为回答道“我们一起来弹,我还可以唱……”

“太好了,这位是?”

“她叫美丽居。”又是辛琪。

“美——丽——居?哦,美丽女娃,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到时一定要来啊。”

“哦,不行,不行”洗心玉立即推辞道,虽然此刻她极力想表现自己,但还是想到了师傅。

“这有什么不行的,既然会,就不妨为这祭祀献伎增色。”北门晨风鼓励道。

“可我作不了主,得问过师傅,师傅同意我才能去。”

“对,必得问过师傅。”采薇毕意不糊涂,也知道师傅可能会不同意,她为小玉担心。

“那这样吧,美丽女娃一定来。洗女娃问过师傅,如同意,也来,这就说好了。”

结果,当天回到至简堂,洗心玉向师傅提起这事,立即被上古师一口喝住,并带着她来到东厢房。上古师也是个执愚之辈(难怪哈婆婆尸后骂她老愚妇、老虔婆),她来东厢房是劝说美丽居也不要去。那知美丽居这人,偏偏是个不肯听从别人话的人,就问为什么?

上古师说:“此非女子之礼,女娃要端庄持重,你们应该知道,不是巫女、神职、倡伎,女子不得参与露天歌舞。只有无知无识的下民,才会在大众广庭之下呜呜而歌,这要引起非议,且不成体统,是丑闻。”

美丽居没有听从,她认为这是食古不化,是愚腐。上古师见美丽居如此执傲不驯,很是不悦。但人家又不是自己的弟子,不便多指责,遂将洗心玉带回,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她头上。说什么越长大越不懂事了,读礼都读背了,《礼》曰:士尚饮酒不乐,无故不彻琴瑟,这样下贱的事,你也会去做?居然还想去做!美丑不分,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真正是叫我给气死了……。

一通语无伦次的臭骂,把个洗心玉骂得个瘟头瘟恼。她也想不通,自己不就是想了一下吗?又没去做,就遭到这样一顿臭骂,这实在不公平。内心里,她太想在北门晨风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以获得他的欢喜。但连这样一个想法,她都做不到,她感到这让美丽居占了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把自己摆在了一个竞争者的地位。她有一种想法,想去与美丽居一较高下,但现在被师傅束缚住,她感到好无奈好伤心。

十二、伐薪与歌咏

 第三天,各村的年青人均在香竹溪旁举行渡河伐薪比赛,北门晨风不参加,但来看。这是年青人在姑娘们面前展示自己的时候,他们身强力壮,是干农活的好手。这天他们着短褐,以皂绢裹头,腰间束葛巾。背后插一把锋利的柴刀或斧斤,肩上扛着一根系着绳索的扁担。

这是又一种热闹,和献神祭、游花街不同。献神祭是不分男女老幼的狂欢,是一种追随。也不同于看徘优戏,那是亨受、感触,是一种旁观者无法参与的快乐。只有这渡河伐薪[春祭则是采兰(都兰香),赠药,斗草],才是青年男女的盛会。他们在这一盛会中可以充分展示自己的风采,以及优于其他个体的能力与美丽。青年可以展示他们雄性的张扬,姑娘们也一样,在河边争奇斗艳,毫无掩饰地展示出她们最美丽的一面。他们有着同一目的:“我是最优秀的!”“我是最美丽的!”这是一种最原始的人性展示,是在异性面前最强劲的竞争。

这一天,洗心玉上襦下裳,既大方又娴淑,婉约而美丽。

“哟,姑射子,今天怎么这样漂亮?”辛琪惊叹道“真是太子妃呀!”

洗心玉好不得意,就等北门晨风来见到。北门晨风是和美丽居一起过来的,见到洗心玉,略微笑了笑。他发现了洗心玉的刻意打扮——清芬脱俗的打扮。他想起了燕姜夫人,这两个人真像,只是这身服装比起燕姜夫人的那身展服,无论质地还是裁剪都逊色多了,但洗心玉比燕姜夫人年青,似乎更有生气,也更美丽。

美丽居从不马虎,何况今天下午她还要上台作歌咏唱,因此又分外细致地打扮了一番。如今,她粉妆玉琢,云髻堆鸦,插着一步摇,布着花钿,着榴红装束,越发显得光艳照人。和洗心玉站在一起,自然把洗心玉比下去了,没有一个人不惊叹她的美丽。美丽居好不得意地问容悯、齐云:“我这一身打扮,是不是有点过了?”齐云恭惟道:“哪里,哪里!”容悯则没有言语。

美丽居心里就不高兴起来:“哼,你们懂什么?我偏不信。”她知道容悯看不上她这身打扮,她才不去管她。但心中总有点不愉快,连齐云的态度也看出来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很在乎她们的评价的。

北门晨风不参加渡河伐薪,他乘船从祭祀场地过了香竹溪。女人们和看热闹的人在溪水这一边,或立或坐。小商贩在叫卖,有些货郎担敲着惊闺板,女人们都围着他们,挑着花钿、贴花、木花、铜簪、骨钗。北门晨风从这岸看见那边是黑鸦鸦的一片。比赛开始了,鼓声中只见香竹溪闪起一片水花,年青人循着一段可以徒步涉水的河段,朝北门晨风这边奔来。像离弦的箭,他们跳跃着奔跑,立即就过了河,冲进树林子。只见林中刹时树影动摇,响起了一片“叮叮”的伐木声。

北门晨风只是旁观者,他来这里是看年青人怎样伐木的?只见年青人抓着小树或枝丫,用刀或斧,只一下两下就砍倒一棵,又极迅捷的除去枝叶。比赛以燃几柱香为准,人们擂鼓出发,等到鼓停锣响,就立即停止砍伐,然后是捆扎,挑回,再称评比。那边的人群和姑娘们都在呼喊,有些女孩子把手握在胸前急得直跳。年青人都是砍柴的好手,刀与斧又很锋利。但各人的砍法有不同,有一阵风砍过去的,也有一边砍一边除去枝叶堆垒起来的……。北门晨风看得手都痒起来了,干着急。河那边已经沸腾,又是欢笑又是呼叫,美丽居一身榴红,像火一样燃烧,洗心玉站在她身边,也在欢跳。只是她们的动作,不像农家女孩子那样忘情,那样外露罢了。再说洗心玉总带有那么一点静态,她的微笑总是那么平和,且目光中总是盈溢着对被注视者的关切和信赖。

时令虽已入冬,但满山的芦苇像重云一样,还有野ju花在开,这些小花真美,有一种倔犟素雅的美,他的心似有所动。这时,他看见一棵花椒树,就采了一些花椒子,掖在衣襟里,又禁不住自己的心,将野ju花采了一束。这时,河那边锣声响了,只见刚才还在砍树的年青人立即将刀和斧往背后腰带上一插。极迅捷的将柴垒起、扎好,然后用尖尖的扁担,朝柴捆里一插,将柴捆竖着挑起,迅速的淌过河去。只眨眼的功夫,这片林子就沉寂了下来,好像刚才的喧嚣不曾存在过似的,使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时空被扭曲了,刚才的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而是一种遥远的淡淡记忆。林中一树木芙蓉,开着斗大的白色或粉红色的花,但已不繁盛了。此刻,他走了过去,挑好的摘了两朵。

他复渡过香竹溪,到这边来,才发现一些女孩子在看他,掩嘴而笑。这令他措手不及,慌忙扔了花,挤进人群里去。没想到,立即有女孩子跑了过去,将这些花拾起,拿在手中。看到这一幕,他又有些后悔,其实也未必会有人笑话他,是他自己敏感罢了。这些花自然是采给洗心玉和美丽居的,如今皆不可得。其中一朵正在一个粗壮的女子手里,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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