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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不死-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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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他已经和何、韩两家老人商量过了,都理解程家不让媳妇改嫁外人的想法。现在,就看少伯你自己的意思了,要是乐意,马上就和何若菡把话讲明,料她也不会有什么说道。

程少伯闻言,沉吟半晌。师父苦杏道人泄露天机之事他没对叔父讲过,他也不知智远长老对叔父讲了“罢医归田自平安”的话,如果从眼前避灾出发,罢医归田他是同意的,可以借此机会,认真研读师父所赠的种种典籍与著述。但从继承祖业看,“罢医”二字他是不能认可的,这不光是为了父亲未竟的事业,也是为了师父的深切期望与嘱托。至于收了何若菡的事,此前程少伯已经想过了。

平心说,在他心中范小堇与韩玉茑都不如何若菡,当初,他本以为会娶何若菡的,可不知怎么搞的,就让他娶了范小堇,让程少仲娶了何若菡,这让他很失望,但却无能为力。所以他婚后才没有激情,他后来觉得对不住范小堇也有这个因素。

少仲噩耗传来后,他悲痛之余,也想过何若菡的后路问题,当时就打算等机会成熟,和叔父、婶母商量收了何若菡,不让她再改嫁外姓人。现在叔父所言,正合其意,便表示说,收娶何若菡之事但凭叔父做主,只是要等弟弟七七忌日过后,方好合房,不宜操之过急。

程汉儒自然点头称是。程少伯又说,罢医之事,怕难从叔父之命,因这是祖传德业,也是父亲的最大遗愿,但可以尽量减少往诊,以求安全。程汉儒一时说服不了程少伯也只好让步,嘱他多加注意,保重自己,因程门只靠他一人单传了。后来又把话题拉回到婚事上,说还应与韩玉茑和何若菡本人商量商量。

二人话音未落,韩玉茑便推门而入,笑嘻嘻地说:“和我不用商量,我同意让若菡姐做大,我做小,我们姐俩有缘分,没说道。若菡姐我已经替你们商量好了,她也不乐意离开咱老程家,更舍不得离开小杏圃,所以她也点头儿乐意了。”



农历二月二十九清明节,正值小杏圃满月之日,程汉儒趁亲家何暮桥和韩宝善都来祝贺之机,便将程少伯与何若菡的喜事也一并办了。由于这件喜事有丧事在内,又是自家儿媳改嫁自家儿子,人不出院儿,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以免引起议论纷纷,就一切从简。自家人与近亲家族到场祝贺一番,喝顿喜酒兼孩子满月酒,便各自散去。

后来,程少伯曾把自己三次洞房的心情做了比较,自认为第三次入洞房的心情比前两次更激动。当时,他先和韩玉茑商量好,让她前半夜把小杏圃抱到东厢房去睡,半夜孩子醒来后再送回西厢房来。所以,韩玉茑把吃饱了奶睡熟了的小杏圃抱走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把何若菡搂进了怀里,狠狠地亲吻起来。何若菡想与他说什么,他紧紧地吻着她的嘴,不让她说出来。他当时的心情是,什么都不要说,说什么都不如紧紧拥抱更好。何若菡是善解人意的女子,她明白了程少伯的意思后,便什么也不说了,只用全部温柔去迎合程少伯。她从心理上对这位大哥的羞怯一时虽然还调整不过来,但想到“丈夫”两个字她就又有了激情。是的,这个男人现在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不必再像以往那样羞羞答答,应该像当初对程少仲一样,全身心投入到他的怀抱,做一回名副其实的人妻。于是,她便在瞬间之内,找到了人妻的感觉。

两人的衣服在急匆匆中脱得一干二净。对于当时的程少伯来说,心绪是清晰的——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后来却莫名其妙地属于了弟弟,让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心理不平衡。现在,这属于自己的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当然,是因为弟弟的不幸。那么,由于弟弟的不幸而重新获得的幸福是否就不能理直气壮地享受呢?他认为不。因为弟弟的不幸是无法改变的,既然已经发生,就应该处理好。怎样处理好?就是要接过弟弟的责任和义务,安顿好他的妻儿。他的妻儿现在最亲近的人就是他这位哥哥。所以,他从哪方面考虑都应该收了弟妇及孩子,这是很合乎情理的,也是应该理直气壮去做的。不过,像初婚那次的父亲之死一样,他的喜事多少有些让人别扭的地方。他自认这是命中注定的,他无法抗拒,便也只有顺应。人类不就是在这种悲欢离合的混合作用中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的吗?

对于何若菡来说,心绪似乎比较单纯些。她觉得与程少仲新婚不久便开始了被欺骗、被遗弃的苦熬日子,现在,负心人遭到老天报应。她为他伤心过了,然后就改嫁了。她心里不欠程少仲什么,只觉得程少仲有负于她,但人已经死了,再计较这些有什么意义?她现在只想忘掉那个负心人,后半生好好跟定这个好心人——一年来的亲眼所见,证明了这对孪生兄弟中的老大是个仁慈、善良的好心人。她当初若有时间选择的话,也会选择这个令她有安全感的厚道人的。

人间的痛苦千差万别,但新婚的幸福是大同小异的。

何若菡的心绪一经调整到位,她就不再扭扭捏捏,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程少伯抱得紧些,再紧些。她好像孤独的夜行者,经过长时间寂寞而又黑暗的梦魇旅行后,骤然摆脱噩梦,终于投入了亲人的怀抱,再也不想松开自己的手。她怀中紧紧抱住的不止是个正激情澎湃的男人,更是她此生此世再也不能失去的至宝。有了这至宝,她才能拥有幸福、拥有欢乐、拥有做人的动力与充实的生命,反之她的生命只能是个空壳。所以,此刻她必须抱紧再抱紧这个至宝。她觉得自己的每根神经都在战栗、每个细胞都在膨胀,一种压抑太久了的欲望倏然醒来,像潮水涨满大海一样涨满她身体的每个角落,使她亢奋、使她昏昏然、使她浑身抽搐不止。她感到一种疯狂的力量正在把自己粉碎,使自己正变成一团轻飘飘的粉末儿,随着那股疯狂的力量翻卷着、升腾着,渐渐融入了云、融入了雾,在太空中飘荡、沉浮。最后,又随着那股疯狂力量的轰然崩溃,她也迅速地坠下九天、坠向大地。她便把双手抱得更紧、更紧,怕骤然跌得粉身碎骨,可偏偏就觉得自己真的一下子跌落到地面上,轰的一声真的粉身碎骨瘫成一堆泥,便情不自禁尖叫起来……

后来,每每想起与程少伯洞房之夜的这声尖叫,何若菡还总是脸红不止。她对程少伯的解释是,那实在是太情不自禁了,是完完全全的忘乎所以。因为那是她最最幸福、最最销魂的时刻,一切都被置之度外了。而对她韩玉茑的解释则是:该死的猫吓了我一跳!

韩玉茑用食指点着酒窝笑她不说实话。何若菡就伸手去胳肢她的腋窝,直到韩玉茑爹一声、妈一声地笑得上不来气才罢休。

韩玉茑报复何若菡的方法很孩子气,她把小杏圃抱在怀里,边拍他睡觉边哼这样的儿歌:“西厢房,枕头长,杏圃妈,会叫床。尖声叫,吓一跳,吓得杏圃睡大觉!……”



甜蜜的婚姻虽然迟到得太久,可依然焕发起程少伯很大的生命活力。每天除了坐堂看病,他还要辅导何若菡与韩玉茑辨认各种中药饮片,为她们详细讲解它们的药性、功能,以及炮制常识、简易加工工艺技术等,并特别着重辅导了对各种假药的识别要领及检验诀窍。

何若菡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加之新婚夫妻间甜心蜜意的微妙感应,很快便掌握了一名合格药柜应有的技能,成为程少伯的得力助手。

韩玉茑虽同样聪明过人,在各方面的进步程度并不逊色于何若菡。可不知什么原因,在面对药柜药匣药品分布的方位感上却总是出错。比如车前子、决明子、五味子这些药明明是分布在药柜的左上角的同一抽匣里,她却总是要到药柜右下角的抽匣里去找。对此,她认为是小时候转迷楞格转得太多,致使转丢了方位感。

有一回韩玉茑正抱怨自己转多了迷楞格,何若菡打趣她,问她为什么没转到哪个庙上的老和尚怀里去?韩玉茑就假装生气,说:“你再拿我开心,我不帮你抱小杏圃了!”何若菡就搂着韩玉茑的脖子,亲热地哄她说:“别生气,我的好妹妹,小杏圃也是你的儿子。你抱他,等你老了他给你买好吃的。”韩玉茑则说:“得了吧,我抱小杏圃可不是为他将来孝敬我。我是尽我的丫环职。我知道,你这官宦人家出身的人,是天生的小姐命。我这穷人家的女儿,天生就是给你抱孩子的命。咳!今后你主药柜,我抱孩子,我认了,只要你不和我摆老大的架子就行。”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发颤。

何若菡最受不了的就是韩玉茑这种贴心贴肺的话,每听到都会打心里往外感动,便会抱住韩玉茑,紧贴她的脸说:“好妹妹,你的心思我知道。啥也别说了,我就是你的亲姐姐。”

在一旁的程少伯见何若菡把韩玉茑搂得紧紧的,便说:“下辈子若菡应该托生男人娶玉茑为妻。”

何若菡与韩玉茑就异口同声说:“那就让你打光棍儿!”

就这样,夫妻三人相亲相爱,每天回春堂里总是洋溢着愉快的欢声笑语。

一个炊烟四起的黄昏,程少伯刚要关门停诊,却见后药王庙的瓦盆肖匆匆闯进门来,气喘吁吁地嚷道:“快!快!我媳妇不行了!”说着,扑通跪倒在程少伯面前,连磕头带作揖哀求道:“大侄子!快救救她吧!她不能死啊!”边嚷着边涕泪交流。

原来,这瓦盆肖乃是肖聪甫的堂弟,因家境贫寒,打了半世光棍儿,没娶媳妇。去年辽西朝阳大旱不雨,几乎颗粒无收,便有人外出逃荒。瓦盆肖趁机用一口水缸、二升小米换了个哑巴女子回来成了亲。前几天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可因为接生婆不讲卫生,让产妇在细土堆里生孩子感染杂菌得上了产褥热。瓦盆肖不懂女人生孩子的说道,也没及时发现媳妇下身的病灶,致使病情恶化。眼下人发烧得烫手,直说胡话,孩子也饿得啼哭不止,让瓦盆肖顾此失彼,焦头烂额。

弄清情况后,程少伯顾不得谢绝往诊的规则,抓起药箱子背起来就往外走。何若菡想拦住他说什么,程少伯匆忙中充耳未闻,随瓦盆肖扬长而去。

何若菡转回身对韩玉茑嘱咐了几句,把小杏圃往她怀里一塞,从药柜里分别抓了几大把人参、当归、益母草、赤芍、丹参及甘草等,匆匆包起,便追着程少伯的身影而来。

程少伯一路头也不回,赶到瓦盆肖家,匆匆为肖的哑妻把过了脉,正欲开方让瓦盆肖去取药,何若菡也拿着药品赶了进来。程少伯见她所带来之药正是自己处方中所需的几味,不由称奇。何若菡却二话没说,让瓦盆肖拿了药壶来,帮他一一配好剂子,让他迅速去煎。然后,抱起炕上啼哭不止的新生儿,撩起衣襟喂起奶来。那新生儿放声许久终于如愿以偿,立即停止哭闹,大口大口吸吮起来。

程少伯把何若菡这一系列行为看在眼里,既惊又喜、既赞许又怜爱,情不自禁咧开嘴傻笑起来。

何若菡指着带来的药包埋怨程少伯说:“明知就是这几味药,还要让病家人多跑一趟冤枉路,真是呆子!”

程少伯心悦诚服,连连拱手,还朝何若菡挤眉弄眼儿,出个怪态。

新生儿吃饱了奶,很快睡着了。何若菡放下那孩子又帮程少伯给哑女人净了净下身的伤口,涂上蜂胶,把她移到干净一些的被褥上来。

此时,药亦煎好,二人又帮瓦盆肖给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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