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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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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韵让你劝的?”云辞目光不离奏报,淡淡相问。

出岫抿唇沉吟一刻,回道:“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闻言,云辞这才放下手中奏报,唇边噙笑看向出岫:“好,让他们随意准备一些,不必太费事。”

出岫长舒一口气,连忙跑出门外吩咐。厨房里早早备好了各种膳食,都在小炉子上温着,听闻侯爷传话下来,立刻备齐了,流水一般呈上膳厅。

离信侯府规矩甚严,除却特殊情况,传膳必要去膳厅,决不允许轻易将吃食端入书房或是起居室内,熏了一屋子的味道。

而云辞对此要求更为严格,无论事务多么繁忙,宁肯不吃,也不会传令吃食送入清心斋。只因这园中的古籍纸张甚为吸味儿,他唯恐这些油腻果腹之物,浸扰满园墨香。

竹影推着云辞前往膳厅,出岫跟在两人身后。浅韵早已在膳厅门前相侯,瞧见云辞前来,连忙俯身行礼,表情淡然并无异样。云辞却好似未见,目不斜视地任由竹影推着自己入内。

出岫近日每每见到浅韵,便会不自禁地想起那日她的警告。这般想着,脚下已顿了顿步子,临入膳厅前停下来,欲返身折回清心斋。

饮食起居,素来是浅韵分内之事。出岫不愿逾越自己的差事。

“去哪儿?”刚转身走了一步,出岫便听到身后传来云辞的问话。

她只得又转回身子,回道:“回清心斋候命。”

“劝我用饭倒积极,自己却五谷不食,莫不是想羽化成仙?”云辞的调笑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进来用饭。”

出岫霎时为难起来:“侯爷……我不饿。”

“可我饿了。”透过敞开的厅门,云辞看向门外的出岫,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进来,坐。”

“侯爷……”出岫欲言又止,无意识地去看云辞身后的浅韵,见她脸色也有些苍白,却是抿唇不言,垂眸不看任何人。

“不要耽搁,今日我很忙。”云辞不动声色再次命道。

出岫无奈,只得迈步入了膳厅,坐到云辞身边。竹影、浅韵和两个布菜的丫鬟都站在四周,这使得她如坐针毡。毕竟主仆共桌吃饭,传出去是不大好。

云辞却对出岫的表现甚为满意,先侧首看了看身后的浅韵,才露出一丝笑意,执起碗筷用起饭来。

可这一顿饭,出岫注定食之无味。

一并用了午饭,云辞还没有半分歇息的意思,又径自回了清心斋处理各地的奏报与文书。

“侯爷歇半日不行吗?”出岫看在眼中,无比心疼。

云辞闻言,只轻叹道:“我只是不愿让云氏在我手中走向衰落……”

“那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出岫再劝。

“我有分寸。”云辞这般说着,目光也柔和了些许,表露出几分无力之意:“如今北熙动乱,江山易主早晚而已。南熙看似平静,几位皇子也为争储蠢蠢欲动……长此以往,只怕云氏无法再明哲保身……”

这段话出岫听得似懂非懂,却不知为何,深深记在了心中。直至许多年后再回首往事,她也不得不承认,云辞这一席话给她带来极大的影响。

只是来日尚不可窥见,为今且顾眼下。

“侯爷,太夫人有请。”屋外忽然传来一声禀报。

母亲不是闭门礼佛吗?怎又传见自己了?云辞心中斟酌一瞬,吩咐竹影送自己去荣锦堂,临去前,又对出岫道:“你回去休息,有事我命人唤你。”

荣锦堂内满是沉香之味,有安抚心神之用。云辞深深嗅之,更觉感慨。曾几何时,父侯亲手配出的这沉香配方,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恩爱见证,可如今……

云辞适时收回思绪,进屋恭敬唤道:“母亲。”

太夫人正闭目养神,手中拨着串珠发出轻微碰响,口中还喃喃有词念着佛经。半晌,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云辞:“今日是想起一出事,唤你前来商量。”

“儿子恰好也有一桩事,想与母亲相商。”

听闻云辞此言,太夫人目光沉静无甚波动:“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若答应了这桩事,心中所想,我自然应承。”

这句话听来似是太夫人让步,可听在云辞耳中,却令他霎时变了脸色,低声唤道:“母亲……”

太夫人仿佛未曾瞧见亲子的神情,自顾自道:“你已二十有一,是该为离信侯府传承香火了。以往你不让女色近身,身子也不好,如今既已如此,这婚事便不能再拖了。”

“母亲!”这一次,云辞唤得有些不悦。

“怎么?不愿?”太夫人拨了拨手中的串珠,继续道:“你与夏家小姐指腹为婚,这么些年耽搁着,那孩子恪守不渝,苦苦等你。如此品德贤淑,哪里去找?”

“可出岫……”云辞开口,只说了这三个字,却被太夫人抢白:

“原先你不愿拖累夏家,想要退婚,人家可有一句怨愤之言?转眼那孩子也十八九了,你若再不娶,才是真正拖累了她!”

云辞蹙眉不语,依然拒绝表态。

太夫人见状轻叹一声:“我知你心里想什么,你真心爱护夏家小姐,宁愿她另嫁……可你对出岫便不是拖累了?还是你想让一个妓女来做离信侯夫人?”

话到此处,太夫人渐渐拔高声调,不紧不慢地撂出三句质问:“你觉得我会允准?族中上上下下可会允准?还是你身上的责任允许你如此败坏云氏名声?”三句质问,一句比一句厉声。

母亲还是知道了!云辞只能低低道:“从前的事,不是她的错。”

“我也没说是她的错。”太夫人道:“你们两个能遇上,她又长成这般模样,也是你二人的缘分。但是……”

但是什么?云辞已能猜到母亲的下句话。

“但是纸包不住火,难保她从前的事不会被人捅出去。若当真有这一天,你是想让区区赫连氏踩到我云氏的脸门上?还是想让明氏来看我笑话?”太夫人沉声再问。

一字一句犹如无数利刃,刺中云辞心头。

这事若放在几天前,他还能信誓旦旦地说上一句,让出岫过门,让她有一个孩子傍身。可如今,他却巴不得出岫没有怀上孩子,没有怀上一个自胎里便带着情毒的孩子。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怎能允许自己的孩子再遭遇与父辈相同的命运?

要将情毒之事告诉母亲吗?将两人的苦楚全盘托出?

不!这必定要牵扯出当年父亲的死因。若当真如此做,也许母亲会感同身受,更会体谅自己与出岫的情事。然而……

身为人子,他不能在母亲心窝上捅刀子。“情毒”二字是这府中的一个秘密,也是父亲临终前执意隐瞒的秘密。

倘若要说动母亲,必定要将情毒之事说清说透;可若要为了出岫,将陈年往事一一揭开……以母亲的性格,会做出什么自伤之事,云辞难以想象,更没有把握。

一边是生身亲母,一边是心爱女子……其中取舍,云辞自问心中有数。更何况,自己身上还有不得不担负的担子。

心中如刀割一般在隐隐抽痛,逐渐蔓延遍布全身。情毒的荼害、母亲的阻碍、自己的无力……这些都是未曾预料到的事情。明明前几日还是信心满满,可转眼间,却成了有口难言。

从没有这般无力的时刻,分明不应辜负的女子,却被自己生生拖入了这趟浑水。早知如此……

“辞儿,”见亲子长久沉默不语,太夫人终是软了些心肠,退一步道,“你喜欢她,也不是不可。但以她的身份,绝无可能有一个正经名分。只要你能保证她没有孩子,我便许她长久陪伴你,如何?”

没有孩子……让一个女人没有孩子,这是恩典还是责罚?云辞仍旧蹙眉不作声。

太夫人见状,脸色又渐渐沉冽:“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我若想对付她,还需经过你同意?大可一碗红花让她绝了育!”

太夫人停顿片刻,再也不顾云辞的脸色,继续道:“如今她已闹得你们兄弟不睦,倘若再令你抗婚、后嗣无继……这等祸水,云氏也留不得了。”

“母亲!”云辞骇然从轮椅上站起,双手紧握成拳,一脸难以置信。

而此时,太夫人却已恢复了淡然,重新阖上双目,拨弄起佛珠:“你对她这般紧张做什么?你喜欢她,难道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夏嫣然?如今我将正主儿许你,你反倒不高兴了?这岂非本末倒置?”

第51章:良缘无期叹有期

云辞终是拂袖而去,未发一言。

“都是母子,您何苦逼得侯爷这样紧?”自云辞走后,迟妈妈很是心疼。她毕竟一手带大云辞,见这对母子闹成这般离心,不由叹道。

太夫人却是面无表情,方才的沉稳、冷冽、无奈、倦累一一消失无踪,只拨弄着手中佛珠,道:“不逼不行了,即便没有出岫,这婚事也不能拖了。以他的身子骨,若再耽搁几年,只怕会无嗣。”

迟妈妈闻言,更是难受:“侯爷心里有苦……您至少该许给出岫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太夫人忽然冷了声音,道:“她一个风尘女子,又非完璧之身,哪里能给她名分?这等有辱云氏门风之事,绝不可能发生。”

言罢已沉声一叹,再道:“若是寻常公卿世家、小门小户,他要纳出岫为妾,也不是不可。但……这是云府,他先是离信侯,而后才是我的儿子……”

即便是逼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她谢描丹也不能让云氏的家业和名声在这一代败落。

“若不强硬,百年之后,我母子二人哪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谢太夫人一生几经风浪,早已明白自己与“情”字无缘,无论爱情、亲情,皆是疾风凋零。

她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荣耀、地位、名誉。有生之年,仿佛只为此而活。

回复

“小姐……”迟妈妈看尽云府的悲欢离合,难免心疼自己跟随三十余年的主子,一不小心,唤出了对谢太夫人出嫁前的称呼。

太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都三十年了,你还改不了口。”

迟妈妈自哂又自嘲:“是老妇失言了……侯爷的婚事,您打算何时置办?”

“自然是越快越好。”太夫人不假思索地回道:“如今辞儿刚刚知晓男女情事,这机会难得。如此说来,我云氏还要感谢出岫才是。若非是她,也不知辞儿何时才肯近女色。”

“是啊,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迟妈妈附和道。

“只是有些可惜了浅韵。”太夫人垂目看着串珠,眼角的细纹泄露出几分失望与失策:“原本是想教她来做这通房,日后有机会再扶个妾室。放她去知言轩前,也没少教导男女之事……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浅韵姑娘这些日子,心里也不大好受。听说侯爷很冷待她。”迟妈妈禀道。

闻言,太夫人只轻轻一叹:“是以我才说她可惜。这孩子太死心眼儿了,也是我从前对她寄予希望太高,逼得紧了。”

“要不……还教浅韵回来侍奉您?”迟妈妈小心翼翼地探问。

这一次,太夫人好似当真斟酌起来,沉吟片刻才道:“罢了,还是留在知言轩罢。只怕人能回来,心也回不来了。”

“还是您看得透彻。”

“是看得透彻,也才敢下这一剂狠药,命辞儿娶夏嫣然。”太夫人终是露出一抹笑意,看向迟妈妈:“你可知他十三岁搬出去单住,后来为何要将园子取名‘知言轩’?”

“为何?”

“夏嫣然的小字,叫做‘品言’。”

“啪嗒”一声,太夫人已将手中串珠搁在案上,同时下了个重要决定:“为免夜长梦多,这婚事得立刻置备。吩咐备车,我要亲自去慕王府走一趟,请慕王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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