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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飞雪雨含烟-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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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衍拉着我向后退,死士紧紧相逼,我和山衍后退一步,死士向前进一步,步伐一致。

一、二、三……

我心中默默数着步数,当我数到“七”的时候,所有的死士直直地向后仰去,血从七窍中流了出来,如同红豆蹦出。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就像是一场死亡训练。

原来真的有人七窍流血。

“你刚才洒在他们眼睛里的是什么?”我突然对这个毒药的名字很感兴趣。

“血酬。”

原来和“七”没有关系,我有些索然。

“也叫七步逍遥散。”

我扭头,我从来没发现,山衍的侧脸竟然如此华丽,如珠落玉盘。

一个总是能够看透别人的人。

“你好像一个人。”

“飞雪。”

我轻轻走到山衍的面前,认认真真打量他的脸,像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山衍盯着我的脸,和煦地笑了笑,“我不是他。”

山衍转身,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我也成不了他。”山衍淡淡的声音和着风,一起落进我的耳朵里。

我刚才是在怀疑,山衍是初过假扮的。

其实,从后面看,山衍比初过要矮一点。我不知道初过的具体高度,但我知道,他抱着我的时候,我踮起脚尖,头顶正好碰到他的下巴。初过要是在我的五步之外,我平视可以看到他的整个背影。

我目测了一下山衍的高度,比初过差不多矮五公分。五公分的高度,是很明显就能看出来的。

山衍将马迁到我的面前,趴在马上看了会儿我,笑道:“他是我师弟。”

如果我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的话,此刻我要做的就是,将眼镜往上面推一点。

不过,我还是不自主地去摸了下鼻子。

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摸鼻子。因为我前世是个高度近视眼,就是带眼镜,有时候还会往别人身上撞,一撞到别人身上,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把眼镜扶正。

带着记忆投胎,连这个习惯竟然也留了下来。

“所以你才那么了解他。”我笑道。

“我了解他,胜过了解自己。”

我心想,山衍肯定是一直在琢磨初过,琢磨次数多了,自己和他也就像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不停琢磨这个师弟呢?

山衍牵着马,和我并排走着。

“我十二岁的时候,师傅领来一个孩子,说是我的师弟,叫萧初过,我开始的时候是不信的,因为他太瘦了,萧家的孩子怎么会那么瘦弱?当时他的年纪最小,武功谈不上。虽然知道他是萧侯的次子,但因为当时年纪小,没有人把他当回事,所以,当时的他,是所有师兄弟当中最弱的。正因为弱,他对每个人都很和善谦让,时间久了,大家逐渐不记得他是萧家二公子的身份。后来,他走了,听说去了边关。”

山衍讲到这里的时候,笑了出来,我扭头,山衍的眸光晶莹闪烁。他停了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如常,“一个十岁的孩子,又弱,被扔到边关。边关是什么地方?玩命的地方。弱者都是去打头阵的,就好像刚才那十二死士,幕后操控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我的脚步滞了滞,道:“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山衍叹了口气道:“当时我没办法理解萧青莲,觉得他对初过太狠了。现在想想,初过应该是最受他宠爱的,真正吃人的地方不是边关,是萧府,要是初过不离开萧府,或许他根本活不到现在,日后也不会有名动天下的飞雪公子了,当然也不会有这么孤绝狠辣的贞王了。”

我和山衍默默地向前走,我心中已经差不多确定,我将要去哪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和山衍一直并排走了很远,谁也没有要上马的意思。逃命的时候,和他共乘一骑,那时无暇顾及,而现在,我和他好像还没有亲密到那个份上。

所幸,我离开扬州也没多远,小半日功夫,我和山衍又回到了扬州城。

想起诸葛亮的六出祁山,我这已经是三出扬州了,在城门处碰上一个人,他看到我后,牵马过来,像是已经等候已久。

“原来是沈大人,好久不见了。”我笑道。

沈安之笑笑,“我是来请山公子的。”

山衍笑道:“山某不知有何事惊扰了沈大人。”

沈安之说:“我是代表朝廷来请山公子出山的。”

山衍说:“我不过是一个世外闲人,过惯了散漫的生活,不想和朝廷有什么瓜葛,沈大人请回吧。”

我一脸兴趣盎然地听着沈方之和山衍对话。

沈方之是前朝太后的男宠,这在康朝上下,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改朝换代了,苏太后也已经香消玉殒,这个前朝丞相,现在的官还是做得风生水起。

不过,我思量的不是这个。山衍说,初过和他同门的时候,有一个人对初过最好,他就是初过的表舅,他们的大师兄,沈方之。

山衍还说,沈方之后来和师母有染,被逐出师门,从此音讯全无。而他的师母,也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不久便香消玉殒。

我想起了多年以前,我曾经问过谢幕,他的灵感是否都来自一个人。他当时的表情想杀人,但我在他的眼中分明看到了落寞。

对于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我向来好奇心比较重,我问,他的师母叫什么。

山衍说,叫苏月云,和苏月容其实是双姝姐妹。当年苏家诞下这二人的时候,很多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多年以前,沈家离奇消失的双姝姐妹。苏老爷子为此郁郁寡欢了很久,认为不是什么好兆头。后来,京城来了个老道,据说是得道高人,精观天象,善卜吉凶,他说苏家会因为女儿而兴旺。此言一出,苏家被求亲的人踏破门槛。

我笑道:“此言非虚。”

山衍笑了声,道:“那个老道说这话的时候,苏家长女苏月华已经嫁给萧青莲了。”

我笑笑不语,炒作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个无敌法宝,而萧家,从来就深谙此道。

沈方之思忖片刻,笑道:“既如此,沈某也不好强人所难,沈某这就回去复命。”

沈方之说完,看着我说道:“夫人现在是要去江州么?”

我笑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现在也只是个闲人,处处我家。”

沈方之笑笑,上马离去。

我在扬州住了一夜,第二天和山衍各乘一骑去江州。

山衍笑道:“我就知道你要去江州。”

我说:“我只是有些不安。”

山衍料到我会去江州,还有一个人也料到了我会去江州。

在江州再次看到沈方之的时候,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在哪都避不开沈大人呐。”

沈方之淡淡道:“夫人好像不愿意看到我。”

我笑了声,没有说到底愿不愿意见到他,我心里当然如他所说,是不愿意的,但我此次来找江州,其实就是为了他。

我和他并排,默默走了一段路,我突然说道:“你还记得你给我做的那天蛋糕裙吗?我上次突然想起来,竟然不记得那是什么颜色的了,是粉红,还是淡绿色的?”

沈方之的肩头僵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戾气,让人有些生畏。他皱了一下眉头,有些没好气地说了声:“忘了。”

我没指望他会记得,但是他也不用这般心情败坏。

在扬州的时候,我笑嘻嘻地问山衍,为什么不去做官?

山衍说,因为来的人不对。

我愣了下,笑道:“要是初过来找你,你会答应的对吧?”

山衍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对我说:“他不是沈方之。”

我顿觉五雷轰顶,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但自己听来,都觉得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你只是在小时候见过他。”

山衍说:“假扮别人并没有那么容易,虽然容貌一样,但也仅仅是容貌一样。”

山衍说完,我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那时候大家都还小,声音、举止都会变的。

山衍见我还怀疑,接着说道:“谢幕幼时是个左撇子,后来却因一次意外摔断了左手,他这才开始习惯用右手的,但他的左手小拇指却因那次意外,完全僵硬,所以谢幕不习惯将左手露在外面,即便是抱拳,也是右手在外面的。”

我心乱如麻,我不记得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天才设计师谢幕是不是如山衍所说这样,因为我从来没注意过。但我知道,辛丑南渡以后,我再次见到谢幕的时候,他的右手正好受伤了,他递给我糖葫芦的时候,是用的左手,但他的小拇指,好像……很正常!

我心中感到惶恐的是,如果真如山衍所说,如今的沈方之和当年的沈方之已经不是同一人的话,那么细心如初过,他会不会早就发现不同了?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他一手导演的?

我一路恍惚,忽然被沈方之拉了一下,我一惊,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地走过,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目光正好落在队伍中间簇拥的马车上,夏日燥热的风吹来,帘子被掀起,车内的人正好落在我的瞳孔里,虽然已贵为皇胄,依然一袭白衣胜雪。

我四肢僵硬,头脑一阵空白。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我的手紧紧地抓着沈方之的手腕。我心一慌,赶紧松开他的手,我注意到,被我抓着的正好是他的左手,小拇指……像婴儿的肉手般,调皮地动了一下。

我抬眼,正遇上沈方之嘲讽的浅笑,就在车帘掀起的那一刹,我的目光正好与初过相遇,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漠地扫了我一眼。

沈方之嘲讽的笑容和初过淡漠的脸在我的脑海中不停旋转,一时间,我有些辨不清谁是谁,只觉得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我孤单地立在荒原之上。

我吸了吸鼻子,然后甩甩头,去茶馆找许南。

可惜,许南不在,糟糕的是,没有人知道许南去了那里,掌柜的说,许南说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心中感到的已经不是不安了,而是巨大的惶恐,我坐在以前被我拍卖过的位子上,呆呆地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在韩府的时候,我不介意被韩天宇耍着玩,因为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个因为寂寞,找法子寻开心的小孩。而此刻,我分明感到,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成为那盘浩瀚棋局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幕后操纵棋盘的,就是初过。

一直到此刻,我都认为他是爱我的,很爱很爱的那种。

因爱生恨?因为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我让他充满挫败感,所以,他现在就想毁灭我。

毁灭我,不是仅仅把我给杀了,而是将我部进他的局内,让我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当你一剑刺入他们的咽喉,眼看着雪花在你剑下绽开,你若能看得见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当花满楼听完西门吹雪这段话后,他对陆小凤说:“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怎么会练成那种剑法的了。因为他竟真的将杀人当作一件神圣而美丽的事,他已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这件事,只有杀人时,他才是真正活着,别的时候,他不过是在等而已。”

毁灭是一个过程,就像西门吹雪等待雪花绽放。

这一切如果是初过所为的话,我任何挣扎都将是徒劳的,这个世界,有谁能够逃脱他的掌控?

山衍说,他去找郗侃。我说好,其实我和他都知道,他是找不到的。

我轻轻咬了一口食指,发现原来是那个受伤的指头。白色的纱布还包裹在那里,看起来,像是柔软的棉花糖。我轻轻拆开纱布,一层一层,最后露出猩红的**,丝丝疼痛袭来,我倒吸好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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