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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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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

谁知好像我肤浅到人人都可以看清楚,李建成这位主神还没说话,沈丹青先说:“如果公主急着见可以和太子殿下一起出城迎接,也就这两天了吧。”一句话将本来已经离开我的视线又拉了回来,李建成看着我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我微微扬头:“可以吗?”

他神情冷漠地转身对沈丹青说:“你回去准备一下本宫今晚去你那里用膳。”末了好像想起什么又添了句:“遣人告诉太子妃,让她派个人去趟秦王府,知会秦王妃准备准备,世民这几日就回来了。”他明明目不斜视,明明不假辞色,可我仍觉是在对我说。

“你干什么!”我怒视着我腕上的手,骨节凸出泛白似乎全身力气都用在了上面。李建成微偏头,冲着想要上前阻拦的璃影冷冷斥道:“退下!”那声音杀气凛然我不由得一震,连忙冲璃影使眼色,她与我对视片刻,随即退了出去。

他将我连拖带拽地弄进内殿,径直扔到卧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我莫名其妙,一个月前是谁跟我商量要将我许配给他二弟,今天我不过是稍微示了下好,就一副喊打喊杀的表情,好像要将谁生吞活剥了似得。难道是因为沈丹青?我握住酸痛的手腕委屈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东宫妃嫔交往,那个沈良娣不是我让她来得,是她……”

“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说得是世民!”我果然没有误会,“你不是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吗,我听你的话也错了吗?”尊秀面容上寒雾缭绕,吐出几个冰冷的字,“那就再听一次,以后不要再他有任何瓜葛,我再给你物色。”

“李建成!”我忍无可忍,腾地站起来一字一句说:“我不是商品,任你待价而沽,也不是棋子,任人摆弄利用。你可以出尔反尔,但我不会,你听好了,我—嫁—定—李—世—民。”

“哼……”他轻蔑地看着我,语气中夹带不屑:“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把你当成棋子?你倒是一往情深地贴上去,只怕到时候是怎么死得都不知道。”我猝然惊诧,他怎么会这样说我?这样说自己的弟弟?武德殿里的亲情拳拳近在眼前,送行宴的真情流露历历在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决绝地改变初衷?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是为什么我都不能问。因为能让李建成震怒如斯,一定避不开夺储争嫡,虽然李世民曾说过他无心储位,可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有几个能超然物外。可他们一个远在边疆操劳军务,一个端坐庙堂深陷政务,就算会起冲突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李建成低头看我,眸中已经恢复平静,只是依旧深沉冰冷。“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下意识地摇头,“我不想知道。”他温文一笑,却看不出丝毫笑意,“你要死要活要嫁的人,难道不想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唇角勾起的弧度优雅而残忍,我仿佛嗅到憎恶与报复的快感。

“还记得那天在跑马场你险些葬身于马蹄下,那个马倌是我安插在世民身边的人。”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却见他讽刺地说:“别这么看着我,我若是这么傻恐怕早就被世民从太子位上拉下来。我不得不说世民确实棋高一着,自己不必冒任何风险就能调转剑锋刺我一剑。太子气量狭小,不仅在秦王府布置内线还意图加害胞弟,听上去还真是罪无可赦。”

我完全懵了,他说得自己不必冒任何风险是什么意思?他一早就知道马里有玄机,是故意将自己的马让给我已达到嫁祸李建成并置身事外的目的。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太可怕了,一面奋不顾身舍命相救,一面冷血无情痛下杀手。

他真得会这样吗?一个追逐皇位的皇子为了目的有什么做不出来,我突然变得异常冷静理智,既然这样,李建成的话也不能全信。宫闱争斗虚实夹杂,步步玄机,人心险恶叵测,我又怎么能分辨出这一张张面孔下潜藏着怎样的阴谋心计。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心中生出,像是修罗道场腐烂泥土里生出的恶魔,在我耳边叫嚣着毁灭。连什钵苾都没有察觉的玄机,如果加以利用……

第十一章

“我开始是真心想撮合你们,但我没有想到世民早就不是从前的二郎……”他语气缓和了几分,并排坐在我身边,皂色冕服裙袍厚重地堆泻在脚边,其间金缕暗纹绞缠出尊荣繁复的图腾,仿佛山峦重重压下来。

我突然笑起来,笑声空洞寂寥含着绝望的音调,抬起头问:“你没有利用过我吗?”他脸色冷滞地看着我阴沉地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唇角边的笑容愈加浓郁,含着嘲讽更多是凄凉的笑纹,为什么我会在他眼睛里读出心痛。难道人的记性真得可以这般差,将记忆里所有污垢过滤掉依旧好像是关怀着你。可为什么这种关怀却让人冷彻心扉,像是将心生生剜出丢掉雪地里,永远都也暖不过来。

我反倒平静了,或许我的心外早就结了一层冰雪,浇上再多的冷水只会让藩篱更厚,而不会再受伤。或许有一天,当冰雪消融才会是伤得最深的时候。

“你让我嫁给秦王,无非是为了阻止他与那翎公主的联姻。那意味着秦王的背后从此多了一股强大势力的支持,突厥为了自己利益必会竭尽全力扶他登位,而那也是你最不愿看到得。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中我,你就那么肯定我在秦王心中的分量重到可以使他放弃突厥的支持?”

李建成唇角微微抽搐,双手紧攥成拳似乎正酝酿着狂风骤雨。他怒极反笑,“看来你清楚得很,那你说我现在为什么改变主意。不怕他与突厥联姻了?”

“那是因为突厥要与大唐翻脸了,弃卒你要来没用扔给秦王,说不定将来可以成为置命的杀手锏。正如你开始在我身上的打算,前隋公主不管走到哪儿都牵着是非,一个不小心就能跟谋反连上,更何况还是一个手握重兵原本就惹人猜嫌的亲王。”

明知道是试探,可我还是如脱缰的野马恣意挑战他的底线,或许只为撕下这层可憎的伪善面具。也许他没有狠到要置亲兄弟于死地,但绝对有借此打压他的想法。他隐藏得这么深,以为喜怒不形于色就没有人能猜透,可他在我房里摆下的棋局早就将他的心事暴露。

一黑一白,明松暗防,以江山轮输赢博弈全身。宫廷果然何时都如此,再亲近的兄弟都敌不过皇位的诱惑,李唐以谶谣自诩天命所归,到底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宿命,这是亘古不变的宫廷法则,暴君为夺皇位弑父杀兄遗臭万年,明君亦无法独善其身。

他面容温文尔雅,一如庙堂之上谦逊恭谨的储君,但眼底却阴鸷毕现,“你是怎么知道大唐要与突厥翻脸了?”

我心一紧,什钵苾与我多次见面都是在东宫,虽然做过周详部署但到底是他的地派,我与他的关系李建成究竟知道多少。与什钵苾的盟约是诸多环扣中的最后一环,如果有一天昭示于众那我绝不会有生路,从与他缔结盟约开始我就从未想过会活着离开,只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现在还不能死。

细细一想,如果他真得知道那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李建成至多怀疑我和朝臣私下来往,应该还没有想到什钵苾身上。

“太子殿下当真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深谋远虑吗?同怀问鼎之心你能想到得别人就想不到吗?”

他眉宇一拧,有些不可置信:“世民告诉你得?”

我不置可否,既然他已经怀疑,那我索性就将计就计放出些迷雾弹,反正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去找李世民求证。我利用的就是他为储君忐忑多疑的心理,平庸的人大多会被半真半假的谎言所蒙蔽,但刀头舔血的人只有可能相信两种谎言,一种是看上去证据确凿不容辩驳,一种就是听上去匪夷所思荒唐至极。

既然已经与他摊牌,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虽然我也眷恋他如兄长般深沉从容的关怀。

薄如蝉翼的碧茜纱上枝影晃动,朦胧画梁如香雾熏笼,透出一丝凉薄萧瑟之感。我怔怔地看着窗外一簇羽卫拥簇着皂色身影离去,甲胄随着步伐移动发出沉钝的声音。

水晶珠帘泠汀作响,挥洒一地珠晖,璃影走进来问:“要不要告诉可汗?”

“你觉得有必要就告诉他。”我半转头冷冷地说。两年前什钵苾将她派到我身边就知道,绝不会只是协助成事这么简单,当然还有监视。

璃影噤声不语,略带沙哑的清细嗓音似飘絮融入水中,渐坠渐落终究消弭于无形。我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桃李般清艳的面容浮上一抹如风温馨澄澈的笑容,缓慢地摇摇头。

“李建成的事情先放一放,你去打探一下秦王伤势如何,何时抵京,以及……前线战况。”我思索着不会只是疟疾这么简单,随军有军医,况且统帅是皇子一定会有贴身太医随行,普通伤疾应该能应付完全没有必要返京医治。看李渊和李建成的紧张程度,极有可能为安抚军心而封锁了消息。

我故意和李建成闹僵就是要断绝一切后路,现在我想不管我要嫁给谁他都懒得管了。至于和什钵苾的交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有种预感,风浪波涛正慢慢席卷而来,看似平静的深宫内苑早已处在山雨来临的前夕,形势如脱缰的雄狮把握不准。

即便一切尽如我愿,我也注定要失去阿史那翎这个朋友。这段友谊从一开始就包含目的,注定要夭折在权谋波诡湮没的宫廷里。也罢,既然命运浮沉半点不由人,倒省却俗情牵绊。

用过晚膳璃影还没有回来,我的心一直惴惴不安,七上八下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如墨端着雪花梨汤站到我跟前皱眉道:“这么魂不守舍得,又出什么事了?”

我接过雪花梨汤轻泯,滚烫清甜的热气扑到面上,带着酥痒而舒适的触感,仿佛在面上凝了一层水汽让人心旷神怡。如墨见我一副慵懒的样子也不再问,只是道:“快趁热喝了吧,太医吩咐过要好生调理,不然嗓子烙下病根就有罪遭了。”

“若是可以,我倒宁愿一辈子不开口说话。”见如墨微蹙的娟细眉梢间挂着浓郁的哀愁悲悯,随即又勉强笑笑:“我只是开个玩笑。”

白皙精巧的面容哀伤更甚,却终究只是缄默无言地望着我,收回瓷碗后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青烟松竹纱帐翩跹飞舞,层层掩映着纤细娇小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内。手不由自主地拂上我的脖颈,那里有一条淡淡的红痕,平日里我都带一条链饰遮掩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若要仔细看却是肉眼避不过得。虽然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没有当初的触目惊心,但依旧留下了痕迹。

太医曾说表面虽然只有留下一条红痕,但对身体的伤害却是极大,若不悉心调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声。奇怪得是当时我想得不是失声会多么严重,而是想这么丑的疤痕怕是要跟我一辈子,那可怎么行。

后来我渐渐明白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无法抹杀,像这条疤痕,像这条疤痕背后的记忆。

江都兵变,我几乎经历了和父皇一样的骇人痛楚,不过他比我幸运,撒手人寰,真正解脱了。而我,被萧笙从宇文化及手里救下来,辗转颠沛到了长安,又一次迈进这座金色囚笼。

从那以后我的嗓音发生了变化,由从前的清甜尖细变得沙哑,虽然经过悉心调养有了好转但却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甘甜。我极憎恶这声音,所以话越来越少,以至于如墨总说我性情大变。从前的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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