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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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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看,我必须好好利用最后的几天。不用为我担心,思科史密斯。我很好,忙得

根本没空得忧郁症!街头上有一家小的水手酒店,如果我想的话可以在那里找到朋友(可以

在任何时候看到有年轻水手进出),但是现在只有音乐对我才重要。音乐不断地冲击,音乐

波涛汹涌,音乐摇晃不定。

诚挚的,

R。F。

***

布鲁日梅姆灵饭店

1931年12月12日早晨四点一刻

思科史密斯:

今天早上五点我用V。A。的卢格尔手枪射穿上颚自杀。但是我看到了你,我至爱的朋友!

你如此关心,我非常感动!昨天在塔楼的瞭望台上,日落时分。纯粹是碰巧你没有先看到我。

我一踏上最后几级台阶,就看到一个靠在阳台上的男人的侧影,注视着大海——认出了你漂

亮的华达呢大衣和独特的软毡帽。再往前走一步,你就能看到我缩在阴影里。你踱步走到北

边——只要朝我的方向一转身就能发现我。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尽量多看看你——一分钟?

——然后退回来,匆匆下了楼。别生气。非常感谢你不辞辛苦地来找我。你是搭“肯特女王”

号来的吗?

现在这些问题都毫无意义了,不是吗?

我先看到你也并不完全是碰巧,并不是。世界是出皮影戏,一出歌剧,写在这些剧本里

的东西都被放大了。不要对我扮演的角色太生气了。别管我解释多少,你都理解不了。你是

一个出色的物理学家,你在拉瑟福德的那些朋友都说你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我非常确信他们

的看法。但是你却不能理解一些基本原则。健康的人无法理解被掏空了的、不完整的人。你

会竭力列出所有活下去的理由,但是我在这个夏天刚开始的时候,就把它们丢在维多利亚车

站了。我偷偷从观景台跑回来,我不能让你因为没能劝阻我而责备你自己。别管怎样你可能

还是会,但是思科史密斯,不要,不要那么固执。

同样,希望你发现我离开皇家饭店的时候不要太失望。经理听说了沃尔普兰科先生来找

我的消息。他说因为有太多的预订,不得不请我离开。胡扯,但是我接受了这种托词。那个

讨厌的弗罗比舍想要发脾气,但是那个作曲家弗罗比舍为了完成六重奏,需要的是平静。全

额付款——詹什付的最后一笔钱也全部花完了——用手提箱收拾了东西。漫无日的地在曲折

的小巷里走着,穿过冰封的运河,最后碰到了这家看上去像是废弃了的旅舍,住在了楼梯下

一个几乎容不下人的角落里。我房间里唯一的装饰品是一幅丑陋的“笑脸骑士”画像,丑得

都不能偷出去卖了。透过肮脏的窗户,可以看见那间破败的风车磨坊,我来布鲁日的第一个

早上还在它的台阶上打过盹。就是同一间。想想真奇妙。我们一直在兜圈子。

我清楚我看不到自己的二十五岁生日了。总算有一次我是提前过的。失恋的、求救的,

所有多愁善感的悲剧演员都是急吼吼地要自杀的傻瓜,像业余的乐队指挥一样,这让自杀背

上了一个坏名声。真正的自杀是一种节奏均匀、训练有素、必然发生的事情。人们武断地说:

“自杀是自私的行为。”像佩特这样的职业牧师更是把它说成是一种对生命的懦弱攻击。傻

瓜们出于不同的原因支持这样貌似有理的话:为了逃避各种谴责,为了让他的观众对他的道

德品质有个好印象,为了发泄愤怒,或者仅仅因为他没有产生同情所需要经历的一些苦痛。

自杀跟懦弱无关——它需要非常的勇气。日本人有正确的看法。不,自私的事情是仅仅为了

省掉家人、朋友和敌人一点内省的工夫,让别人忍受无法容忍的生存方式。唯一的自私在于

会强迫陌生人目睹一种难看的场面,让他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于是我会用几条毛巾做成一

块厚厚的包头巾,用它减少开枪时的声音,还能吸血。我会在浴缸里自杀,这样就不会弄脏

地毯。昨晚我在经理的私人办公室门下放了一封信——他明天早上八点会看到它——告诉他

我生存状况的变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无辜的女服务员就不用遭受不愉快的受惊经历

了。你看,我的确会为小人物着想。

思科史密斯,不要让他们把我说成是为爱情自杀的,那太荒唐了。只是一时迷恋上了伊

娃·克罗姆林克,但是我们两个都知道我短暂、幸福的人生中唯一的爱是谁。

除了这封信和尤因的剩下的书之外,我已经安排好把一个文件夹送往你在皇家饭店的住

处,里面是我完整的乐谱。用詹什的钱支付出版的费用,给随信所附的名单上的每个人都寄

一本。但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的家人得到任何一本原作。佩特会叹着气说“它又不是《英

雄交响曲》(注:贝多芬的作品,又称《降E大调第三交响曲》。),对吧”,然后会把它塞到

一个抽屉里;但是它是无与伦比的作品:模仿斯克里亚宾(注:(1872…1915)俄国钢琴家、

作曲家。)的《白弥撒》,斯特拉文斯基的迷失的足迹,更疯狂的德彪西使用的临时半音记号。

但事实上,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的。醒着的梦。再也写不出有它百分之一好的东西了。希望

我这是在说大话,但是我没有。《云图六重奏》承载着我的生命,是我的生命,现在我是消

散于大气中的烟花;但至少我曾经是烟花。

人真是可恨的东西,宁愿成为音符也不愿做一根里面塞着半固体状东西的大管子,过上

几十年就滴滴答答漏得再不能用了。

卢格尔手枪就在这儿。还有十三分钟。感到了恐惧,很自然,但是我更加喜欢这种尾音

了。跟艾德里安一样,一阵电流般的紧张感让我明白我要死去了。很自豪我能完成这件事。

必然的事。褪去保姆、学校和国家贴上的一些信念,你会发现一个人内心中永远去不掉的真

相。罗马帝国会再次衰落,科尔特斯(注:(1485…1547)西班牙殖民者,1523年征服墨西

哥。)会再次蹂躏特诺奇提特兰城(注:中世纪墨西哥阿兹特克人的活动中心,今天的墨西

哥城。),尤因会再次远航,艾德里安会再次被轰成碎片,我和你会再次在睡在科西嘉(注:

位于法国东南部地中海上的岛屿。)的星空下,我会再次来到布鲁日,再次爱上伊娃,再次

失恋,你会再次读到这封信,太阳会再次变得冰冷。尼采的留声机唱片播放结束时,为了无

穷无尽的永恒真理,撒旦会再次演奏它。

时间无法影响这样的安息。我们不会死去很久。一旦我的卢格尔手枪让我得到解脱,我

的降生,下一个轮回,就会马上来临。从现在算起,十三年以后我们会再次在格雷欣相遇,

再过十年我会回到这间房拿着同一把枪,写着同一封信,我决意要做的事和我的六重奏一样

完美。如此美丽,必然在这个寂静的时刻让我感到宽慰。

触景伤情,唯有泪千行

R。F。

亚当·尤因的太平洋日记

加入我们。我很遗憾,左右舷的轮班都没有人敢冒大副之大不韪来参加仪式,但是我们不气

馁,应该继续努力。拉斐尔在桅顶打断了我们的祈祷,高声喊道:“陆地!啊嗬——!”

我们早早结束了礼拜,冒着打湿衣服的飞溅浪花观看从摇晃的地平线浮现的陆地。“莱

伊雅提,”罗德里克先生告诉我们,“社会群岛中的一个岛屿”。(“女预言者”号的龙骨再次

驶过“奋进”号。库克船长亲自命名了这支航队)我问道我们是否会靠岸。罗德里克先生给

出了肯定的回答:“船长打算去拜访那里的一个教堂。”社会群岛越来越大。经过了三周充满

了海上的昏暗和天空鲜艳的蓝色,我们的眼睛欣喜地看到遍布苔藓的山脉、闪耀的瀑布、覆

盖着嘈杂的丛林。“女预言者”号离海底有十五拓深,可是海水如此清澈,彩虹色的珊瑚清

晰可见。我和亨利都在想如何能够说服莫利纽克斯船长允许我们上岸,这时他就出现在甲板

室,胡子修剪过,额前的头发还涂了油。船长一贯无视我们的存在,可这次他却面带小偷一

样友善的微笑向我们走来。“尤因先生,古斯医生,你们愿不愿意在早上陪大副和我上岸到

那边的岛上去?在北海岸的一个海湾,有处卫理公会教徒的定居地,他们管它叫‘拿撒勒(注:

巴勒斯坦北部的一小城,相传为耶稣的故乡。)’。好奇的先生们可能会发现这个地方很有趣。”

亨利很热情地接受了,我也没拒绝,尽管我很怀疑这个老浣熊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说定了。”

船长说。

一小时后,“女预言者”号拉锚移船进入伯利恒湾,这是个黑色沙子的小海湾,受拿撒

勒角弯曲部位的保护,免受信风的侵袭。岸上是在水平线附近的支材上建起来的一片简陋的

茅草屋,那些接受洗礼的印第安人住在这里(我猜的是对的)。在比这些房屋地势高点的地

方是十几座由文明人的双手建造的木制建筑。再高些的,接近山顶的地方傲立着一座带有白

色十字架标记的教堂。我们用的大点的划船放下去了。四个桨手是格恩西、本特内尔还有一

对“束带蛇”。布若海夫先生戴上帽子,穿上马甲,看上去更适合在曼哈顿的客厅里穿,而

非过海时。到岸前,除了浑身湿透,我们没遇到什么事故。但是我们——来自殖民者——唯

一的信使是一条在金黄色茉莉花和朱红色喇叭花下,气喘吁吁的波利尼西亚狗。沿岸的棚屋

和蜿蜒向上到教堂“主要街道”上看不到人的踪影。“二十个人,二十支火枪,”布若海夫先

生评论说,“这个地方晚饭前就能成我们的了。令人遐想,是吧,先生?”莫利纽克斯船长

命令桨手们在阴凉处等着,我们“去拜访帐房里的国王”。我怀疑船长最近的善意只是表面

的,这点得到了证实:当他看到卖东西的商店被木板挡上的时候,发泄出咬牙切齿的咒骂。

“可能,”荷兰人想了想说,“那些黑人并没有改变信仰,为了布丁把他们的牧师给吃了?”

从教堂的塔楼传来一声钟声。船长拍了下额头:“真是瞎了眼,我在想什么呢?今天是

安息日,天啊,这些信神的玩意儿还在他们的破教堂里学驴叫呢!”我们沿着曲折的路几乎

爬着上了陡峭的山,我们这群人的速度因为莫利纽克斯船长的痛风病慢下来。(当我使劲地

时候感到明显的喘不过来气。回想到在查塔姆时我的精神状态,我担心寄生虫是多么严重得

破坏了我的体质)我们到达拿撒勒做礼拜的教堂时,人们刚刚聚集在一起。

船长摘掉了他的帽子,用低沉的声音热情地说:“你好啊!我是乔纳森·莫利纽克斯,

‘女预言者’号的船长。”他手一扫,指向了海湾里我们的船。“拿撒勒人”却没那么热情,

男人们对我们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女人和小孩都躲在扇子后面。“去叫郝劳克斯牧师过来”

的喊声回荡在教堂深处,这时教堂的当地占领者蜂拥而出接见拜访者。我数了下,有六十个

以上的成年男女,其中大约三分之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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