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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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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头一次私自出宫门,作陪的,居然是当朝天子。车行辘辘,风从耳边呼啸着过,将至宫门了,我头一次这么紧张,手底攥着一把汗,他居然笑话我:“娇娇,你翻墙爬树哪个不在行?这回唬得倒像是朕逼你似的!”

“本来就是你逼我的!皇帝!”我跳起来,差点撞上车顶子,他坐一边,只顾着笑:“娇娇,有点胆性儿没有?”

“没有!”我一点不怕跟他挣红脸:“胆性儿全喂了皇帝!”我瞪他,学皇外祖母的口气:“陛下,祖宗嗳!您胆性儿大,待会儿怎样躲过皇城禁军的盘问,您去!别指着我!”

他笑了:“娇娇,朕能指着你么!这么大声儿,整个长安都知道……朕跑了!”

“嘘!”我扑过去要捂他的嘴。

车停了,耳边的风也顿住了。

城门就在前头,上元节满城百姓憧憬的夜,就隔着一道城门。

皇帝果然有些能耐,不惊不惶地应对禁卫。禁卫头领问:“哪里的车?宫宴尚未结束,这个时辰出宫?”

我小声嘀咕:“皇帝都跑了,还宫宴呢!皇帝管么?”

他侧头看我,温柔的笑就像春日艳阳下吹落的桃花,我耳边竟有些晕热,撇转脸去,他却把手伸了过来,轻轻抚我鬓角,眼角的笑意仍未褪去——

“魏其侯府上的车马。阿沅翁主吃多了酒,发了疹子,暂回府上。”

彻儿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我正要捉弄他,被他一把捉起胳膊,我支不住,整个人扑了他身上去。他环我腰,笑的更坏:“娇娇,你猜猜,宫里这回发现咱们不见了没?”

“不好交代呢——”我轻声:“太后娘娘要是知道我把皇帝拐出了宫,定要怨我。”我是笑着说的,分明是个玩笑,彻儿眼中却一窒。

他略叹息:“与你无干,是朕的主意。”

腰间的力道却是紧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白风亲的霸王票^_^ 破费啦!

☆、第49章 陈阿娇(7)

那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星夜。

这里是长安;皇帝的长安。高祖拓疆建帝业;何等的风豪,大风起兮云飞扬;到底送了彻儿一副威加海内的大好河山。

我转身望他;皇帝扬起的眉角浅浅淡淡,漂亮的眸色里,融进了星子的光亮,他轻轻笑;在他的眸光里,我却见到了自己的影子,微微地;晕开来;像遇水而化的墨,轮廓毛了边儿,却似一直要沁了去似的。

“彻儿,咱们去哪儿?”

我……不认得路呐。

他笑了,拽起我的手:“朕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街上人头攒动,长安城的百姓着上佳衣,系五彩织,在满街繁华的灯色里来回走动。

上元灯节,文皇帝年间始设,每年正月十五,大设牺牲,祭祀太一,自彻儿当朝,每一年上元节,更是繁华无度。

他攥紧了我的手,眉色仍很淡:“是朕的百姓。”他这样说。

“陛下……”我脱口而出,却浅浅地将最后一个字掐了下去,很快转口:“公子……”他笑了,彻儿着常服时当真好看,眉目清清俊俊的,真像个读书的公子。“还是娇娇聪明……”他轻扯了扯我的手,唇角微微一弯:“本公子带你去转转皇帝的长安城!”

我嗤嗤笑了声,有模有样:“不去呢,本姑娘又不认识皇帝,这辈子料着也无缘入宫,去关心皇帝的江山干嘛!”

“嘿,”彻儿咯咯笑起来,“来年进选家人子,本公子送妹子进宫!”

“好没正形的!”我笑着扑进他怀里,被他拦腰搂起,彻儿的江山大好,彻儿的长安正入夜,我……乐意陪他一生一世,只看一景一色的长安城,凭他愿意。他的,便是我的。

我的长安,在漫天星子耀耀下,睡的正酣。

街边的小食腾着香味儿,我耐不住了,小步拖拽彻儿跑去,正瞅呢,彻儿十分善解人意,贴上来柔声问:“饿啦?”

我拼命点头。

彻儿仍是温温柔柔,翩翩佳公子,儒雅不已……他贴了过来,小声地抵在我耳边:“可是,娇娇,”他一脸坏笑,“咱们没有钱。”

“你……”

我到底还是吃上了小食,热腾腾的一碗,彻儿虎视眈眈瞅我,我总觉他又存着坏心思,不免瞪他:“不怕,赖一碗的账是赖,赖两碗的账也是赖,本姑娘脸皮厚,请公子吃一碗……公子赏脸?”

彻儿憋着笑,当真嫌我:“娇娇——女中豪杰!”

我伸了掌,正要拍下桌去,彻儿已经豪气冲天地一掌拍了桌:“老板!再来两碗!”

我又瞪他:“省着,省着!不成呢,皇帝赖账赖上瘾了!”

“嘘……”他笑着要堵我嘴:“说出来好听么——天子赖账——呐……”

“不好听您也做啦,”我笑着与他贫,“您也是,又赖两碗,您吃一份不够么?”

“不够不够,朕的肚量,能跟婆娘似的小麽……”

“刘彻你!”

“娇娇,你柔着些,长安大街上,有你这么训家里男人么?”他伸手揉我的头:“幸好是出了阁的,若没嫁,这姑娘家家,只怕是找不得好婆家……得亏有朕,傻心傻眼的,娶你也不觉着亏。”

“您若是觉着亏啦,今儿就去堂邑侯府把我退了去,喏,这边走,左拐,过了那道巷,再走几步,打灯儿亮的方向走,我父亲便出来接驾啦!”

“娇娇傻丫头!”他突然道。

“嗯?”

“朕的丈人府上便在近处,朕却赖这里赊账来了!好个实心子的丫头,尽为贵府上着想,连请朕碗吃食都不肯,待会儿你跑不过朕,小心被老板逮住,朕还要跑堂邑侯府去找人来赎回傻丫头!”

那时他年少,一口一个“傻丫头”,下了朝便跟我后面跑,半点没天子的样子。彼时我亦只站在他身后傻傻笑,不知那时光景,于日后,竟如此珍贵。

后来他再也没有叫过我,傻丫头。

上元中宵,好美的夜色,彻儿的长安,当真是天底下最繁华最耀眼的城池,当真是,万城之城。我轻轻吸一口气,抬头望漫天繁星,黑色的穹庐下,嵌着一颗一颗莹透的宝石,就像很多年前,皇帝舅舅赐给彻儿的夜明珠,我不慎打碎的那颗。

想及此,我仍是心有愧疚:“彻儿,我弄碎你一颗夜明珠呢,真……对不起啊。”

皇帝握我的手紧了紧,他怔忡,用一种极惊讶的眼神打量我,瞧了好一会儿,眸色才稳稳褪去:“朕忘了——你有做过么?”

“做过的……”我很小声:“对不起。”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朕想起来了,那年下着雪——你坏了朕一颗夜明珠,可你后来不是还了朕么?”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皇帝似在自言自语:“那年冬天下的好大的雪,你用雪晶子搓了一颗还的朕,朕记得。”他突然不说话了,也不看我,大抵早已想回了当年,那个下了好大雪的冬天。他忽然吸了一口气:“……很漂亮。你把手冻坏了,娇娇。”

“一点都不疼。”我胡乱搓了搓手。

“后来朕想想,”他忽然漂移了目光,“朕有点疼……”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有眼泪要流出来。

举头,明月高悬。

街上已经有异动了,一拨一拨着常服行列却十分整肃的人混进了百姓人头中,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他们是来找咱们的么?”我问。

“可能,”彻儿拉我手,把我挡开,“宫里走丢了两个人,他们可能发现了。”

“这些人不像是宫里的人……”

“傻丫头,”他笑我,“八成是附近王府侯府里拨调出来的……能大张旗鼓直从宫里调人么?咱们走吧,皇阿祖得恼了。”

我“嗯”了一声,正想随彻儿离开,几簇人群却从我们身边擦过,彻儿忙搂我腰,很快地转过脸去,我的心“咚咚”地跳着,今儿若是被王府的人先找着了,再送回宫中,彻儿的面儿往哪里搁?连我都要不开心的,偷跑出来玩儿,却又被逮了回去,真丢人!

彻儿搂着我,面上却无半丝紧张,我紧挨他,一动也不敢动。

待人走了,我长舒一口气,他笑笑,温热的气息正触我耳鬓,我一阵脸红:“公子,咱们回吧,家里要来人找啦。”

他低头看我,笑意温和,却不走。

皇帝来了兴致,笑呵呵道:“这倒有趣,本公子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玩头,先生,这要怎么个玩法儿?”

原来是我们正挨着一处算卦测字的摊儿,这我见过,却也没“玩儿”过,堂邑侯府乖张调皮的小翁主,总要比养在深宫的小皇帝见识广博的多!我总也逮到了取笑他的机会:“彻儿,你可真笨,这种测字骗人的把戏也信!”

测字先生不干了,鹅羽扇一挥:“小姑娘,你这可是来砸摊子的?”他倒也算和善,拿我玩笑:“瞧你面色,我倒是可开一卦,小姑娘……可是打家里溜出来顽的?上元灯节,暮色重火,”他瞥了彻儿一眼,“可是尽好呐……”

“嗨,”我大喇喇上前,“您别乱瞅,我们可不是大户人家私奔出来的野鸳鸯!那位,是我家公子,上元灯节,陪公子出来走走……”

“正是,”彻儿笑着上前,“这位先生测个字吧,天色不早,测完我们就回了。别听我家傻丫头胡闹。”

言毕,彻儿挥袖写下一字,我顺去一看,是个“乐”,心道彻儿也真狡猾,这个字儿,半点不与身份相适,料那测字先生半点看不出来,连蒙带猜也不能说上些门道。

“长乐奉母后”的“乐”,彻儿呵气始成,谁都会想,大汉盛世,这个字与百姓同乐有关,绝不会再作另想了。

测字先生摸着一撮山羊小胡,细眯起眼来,微微一笑:“字不在其义,只看其笔骨,盛气凛然,遒劲苍硬,想来公子非常人……”他抬头,笑着看彻儿,眉间竟似有深意。彻儿也回笑:“这算不得本事,好话谁不会说?每个来测字的,你皆挑些好话来讲,想来无人不喜的。”

我挡了进去:“彻儿这回总算没傻!”

彻儿摇了摇薄扇,笑道:“傻丫头别混闹!”

测字先生叹了一口气,言道:“老朽诌言公子大贵,公子却不信。眉骨风韵,皆蓄大贵意,其字如人,其人……当朝天子……”

老先生话还没说完,我便急了,听了“天子”二字,愈觉不自在,便悄悄扯了扯彻儿衣袖:“咱们回罢,别听老头儿这里胡诌。”

彻儿笑道:“朝天子,那也是举孝廉之后的事了。即便察举了孝廉,小官小吏的,也未必能朝觐天子,你这话……当算胡话了。”

“是与不是,公子想来清楚,您……”他凑近了彻儿:“您想必真见过天子吧?”

彻儿哈哈大笑,却意外地应了“是”,我更急:“说混话呢你……”彻儿把我推了跟前,笑对那算命先生道:“傻丫头,他知道我们见过天子,又算不得甚么本事!长安天子贵地,皇亲贵戚满手抓,咱们衣着不朴,这上元灯节,漏了几个侯府的纨绔,满大街乱逛,亦不算稀奇!也是承府上贵光,我们才算是见过了天子……”

彻儿讲的亦是有理,长安街头,满地的皇亲贵戚,天子地头上的百姓,亦算是见过了大世面的,哪个不七拐八绕地攀与王府侯府些关系呢?

我因向彻儿道:“那你才是纨绔,我可不是!”

彻儿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段真的很让人难过哇……他们当初是怎样的,现在又是怎样的……

唉。。。。

不过阿娇真的是无人可取代了,即便汉武帝日后有那么多的美人,他都是高高在上甚至老态龙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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