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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火-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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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气,九狸试图让自己冷静,在见到周谨元之前,她不想表示出明确的态度给任何人看。

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在看见周谨元的那一瞬间,九狸还是震惊了。

王律师冲周谨元点点头,看了一下手表,“我会掌握时间。”

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你怎么在这儿?”

他缓缓靠过来,靠在她身上,但什么都没做,似是安心。

她扳过他的脸,看见他唇上的短短胡茬,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仍是眉心舒展,保持着那种心思滴水不露的神情。

“我怕以后回不来,所以赶回来看看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苦笑,握着她冰凉的手。

“我不信你做了什么不在职权范围内的事,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周谨元用食指点住她的唇,不叫她继续,凝视着她因激动而绯红的脸,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没有什么对错。一个人去装作坏蛋,装得太坏了,就是坏蛋了。”

他微微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亲昵的一如当年,语气淡然。

“你为什么要答应做这个……”

九狸哽咽,六年前他选择离开,为什么六年后不可以,这个傻子,你走啊,走得再远一点,换一个身份,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因为我犯了错,犯错,就一定要认错,还要改错。人生路上,我们都想做一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是不是。”

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她却不知,当年的事情,真正扛下来,压下去的人,不是顾成功,而是他,好不光彩地主动请辞,原因是渎职和滥用职权,并且主动申请去俄罗斯,作为补偿。

对国家的补偿。

“他们都不做调查的么?你可以把跟你有关的事情都说出来都说出来……”

九狸再也说不下去,因为知道这根本是毫无意义。

她出身亦是不凡,政界军界的事儿打小耳濡目染,冤假错案比比皆是,无一不是披着合情合理的外衣。

周谨元唯一的失误,就是他说的,连做一个“坏人”,都做得那样出类拔萃,他在俄罗斯军火界越怕越高,权势越来越大,甚至受到了臭名昭著的军火之王的赏识。

也许不多时,他就是俄罗斯,乃至东欧最大的军火新教父。

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来自赫赫有名的国安。一个从十七岁就投身情报搜集的中国人。

这世界最可笑可悲的就是,你的祖国怀疑你。

“我不怨恨,真的,小狸,换做是我,我也会起戒心,我毕竟已经在国外太多年了。一个人,总是会变的……”

愤而抬头,九狸低吼道:“可是你没有!我知道!上次就是你,把情报告诉给小刁。他们只知道护航,普通老百姓哪知道护航也是要有情报的……”

头顶巨大的琉璃灯灯光柔和,他拥住不断颤抖的她,知道下一秒,她就要流下泪,每次都是这样,从小,她发怒的表现之一,便是哭,眼泪那么大一颗,就像是九十年代的悲情女主角,眼睛一眨,便是一颗大得吓人的水滴。

浅浅乳黄色的琉璃水晶灯,被光滑如玉石的地面折射,那闪烁的光看久了,眼前渐渐模糊一片。

“记不记得,你那篇颇为自得的作文,我在后面批注的评语是什么?”

周谨元微笑,眼前似乎再次看见那个穿校服的女孩儿,将卷子猛地拍在他的办公桌,桀骜不驯地冲他冷冷开口:“老师,请不要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的卷纸上,家长签名时要看的。”

后来才知道,所有的签名,都是她自己一手炮制。

她亦莞尔,想起那青葱过往,抱得太用力,指甲几乎都陷在他后背的肌肉里。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他们一起背出来,相视一笑,眼里都有光芒闪过。

他和她,都背负了太多肮脏,此生既然已经洗刷不掉,那么就继续在这欲望横流中翻滚,惟愿下一次轮回,我们都宛若婴儿的纯粹,没有任何善意地伪装和保护自己的倒刺。

他其实是想说,我不信什么前世,来世,我只有这一世,若抓不住你,究竟还有何流连不舍。

此生有你,此生已足,此生无你,我还祈求什么下一世?!

“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审查?还是不许你离开北B市?马上就要回去吗?”

她蓦地想起了什么,恐惧地四处张望,唯恐有什么窃听的东西。

抬起手拍拍她的头,他看出她的担心,却什么都没说。

眼尖地看到他手腕上的一处白痕,那是常年戴表的痕迹,九狸握住他的手腕,“手表呢?上次在歌剧院你还戴着……”

周谨元不在乎地笑笑,“一块表而已。这边的电话都不能用,我给人了,求人帮忙总是要的。”

九狸再也忍不住,可是又不想在他面前放肆地大哭,只好用手捂住嘴,发出“呜呜”的啜泣。

骄傲如周谨元,也要低声下气,去求不相干的人,他戴的,一直是格拉苏蒂,不是最贵的,却是她最喜爱的牌子。

璀璨金属的宝库。他曾说,你就是我全部的璀璨,全部的光芒。

她只道是情话,羞着脸笑他酸腐,哪知道他过往艰辛,如一道黑暗得看不见尽头的幽暗隧道,她果真是他命中的一抹亮色。

而亮色依旧,他却已不在了。

低头,瞥见她捂嘴的手上的星子般光芒,眼中的温热顿时生生地憋回去,周谨元拉过她的手,细细打量,“很适合你,大小也正好,齐墨很用心。信我,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九狸再也撑不住,手指轻轻拂过那耀眼的灿烂,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其实你也可以做到的……”

她湿漉漉的眼底像是被水泡过的茶叶片,舒卷后有一种绝望的美。

我知道我也可以做到,只是,以前是不敢,现在已是不能。

对不起,小狸。

周谨元微微闭眼,这十分钟是他度过的最漫长也最矛盾的十分钟。而再过两个小时,他就要上飞机,也许此生,再也无法见到她。

“小狸,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死,也不会蹲打牢。”

他托起她的脸,无比认真,温热的气息包裹着满脸是泪的她。

“但是你会消失,你的人你的过去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没在这个世上消失,你会变成张三李四,随便哪一个人,取最平凡的姓名,做最平凡的工作,过最平凡的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我再也找不到你,而你,也再也不会见我……”

她再也站不住,软软地跌在地上,冰凉,但却一点儿也比不上心上的凉意。

为什么,每一次走掉的都是他,而她只能选择在原地等候,上一次,她等了六年,那么这一次,她究竟要等多久?

一个六年,两个六年,还是永生永世不能相见?

难道他付出了一切,都抵不过捕风捉影的怀疑和猜测?

难道他就该默默无闻,查不到任何绝密消息,才能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难道她和他,就注定隔了太远,在未来的岁月里,只能无尽的思念,却不能相见?

周谨元不忍心拽她,索性也缓缓蹲下,与她平视。

“也许还会有人出现在你周围,不用害怕,他们只是会问你一些问题,不会一直骚扰你,也不会影响到你父亲,我会尽量做我能做的,你只要把知道的都如实说了就好。”

九狸点头,耳朵里嗡嗡的,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可是听起来却像炸雷一样。

短暂的沉默。

“我父母,在我五岁的时候,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

他顿了一下,第一次说起自己的父母,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那挑得高高的,带着卷舌的家乡口音。

“那时我就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最大的奢望,是普通人,人人都拥有的,甚至满不在乎的,安安稳稳。”

然后,他不等她回应自己,快速起身,背对着她。

她抽噎,仿佛已经将他的背影融入心脏,永世不忘。

“最后一场战役,被最后一颗子弹射中,巴顿将军说,这是一个军人最大的荣耀了。好了,小狸,我们在此告别吧。”

120

女人半开的唇吐出烟圈,细长的指间拈着细长的烟,那雾气熏得眉眼都淡了。

腰身软软地倚在齐墨怀里,神情散漫。

她摸着他指肚上的薄茧,懒懒开口:“可能我又要食言了……”

她一介草民,没权没钱,可是不能眼看着周谨元就那么了此残生。

齐墨俯下身,唇呵出一口热气,喷在她冰凉的脸颊,瞥了一眼不远处,压低声音说道:“踩的船太多,你就得踩得稳。这个我懂。”

她吃吃地笑,心中苦涩,这么几艘大船,可哪一个能将她带上岸?

刚好手上的烟燃得差不多,她却犹豫,再吸一口,便显得小家子气,不吸,又觉得浪费。

这一停顿,分秒之间,就差点烧了手。

齐墨皱着眉,看着那被她慌慌张张扔掉的烟蒂出神。

周谨元于他,似敌非敌,似友非友,却像一个幽灵一样,横亘在他和她中间这么多年。

这个男人不简单。九狸回来后,关于他的话,却一句没说,可那一句“食言”,听得他心惊肉跳。

如若不是大事,急事,又怎么会在凌晨四点,敲开别人家的房门?!

可是为什么,连欧洲那边,都查不到他的详细底细?这个周谨元,不可能只是个商人那么简单。

这边齐墨心事重重,那边,怀中的九狸已经起身。

因为华白,正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俯看着两人。

“要不要来一杯?”

他难得的颇为友好,举了举手中的玻璃杯。

说罢,径直下了楼,往酒柜走去。

华白迷上了酒,恰好齐墨也深谙此道,家里白兰地、茴香酒、龙舌兰、琴酒、威士忌、伏特加等一众基酒应有尽有,长头发妖异男足不出户,对电视电脑这一类高科技更是不屑,于是整日自己开发自己研究。

“呵,你倒是惬意……”

九狸光着脚,摇摇摆摆走过去,折腾了一夜,又哭了一路,头疼得彷佛脑子里在开舞会。

“为什么不惬意?你没看见你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是要死要活的,难得我还四肢健全。难道你克夫不成?!要不要我给他们下个降头,避一避?”

他半真半假,讥讽地笑着看她。

九狸上前一步,拍掉他手上的酒,怒道:“你敢?!”

她气得哆嗦,卿禾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周谨元接下来多灾多难,她是受不起一点儿刺激了。

不等华白回答,身后已经有手轻柔地搭在她肩上,搂过,齐墨淡然道:“你累了,该睡了。”

九狸偎在他怀里,终是安静下来了。

他对上面前那双异常黑白分明的眼,“华白,我纵容你,只是因为你爱我的女人,在审美一致【奇】这一点上,我可以欣【书】赏你,但你千万【网】不要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华白冷哼:“爱?”

事实上,他也跟着心里一颤,爱?!

不再看他,齐墨拥着九狸上楼,经过华白身边,他脚步停住,低语了一句。

“庄生晓梦迷蝴蝶,转变之间,很辛苦吧……”

本是再寻常的一句诗,却叫华白脸上霎时变了颜色。

昔年庄周梦蝶,梦醒时分,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庄生,还是蝴蝶,只余怅然无语。

而齐墨,再也不看他,带着九狸回卧室,强迫她睡一觉。

客厅内,华白和齐墨分坐在沙发两侧,两个男人俱是眯着眼,用一种模棱两可的眼神审视着对方。

“你什么时候怀疑的?”

华白率先开口,灯光环罩在他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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