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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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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店进货。

所谓“拆货店”,就是二级批发店,由于大批发店不做零售生意,小商小贩无法直接进货,于是拆货店应运而生,这些店铺从大批发店购进大件杂货,拆散了出售,顾客除了小商小贩之外,还包括附近的居民。经营这种店铺,需要的本钱不少,但利润不大,讲究得就是一个“薄利多销”、“快速周转”,黄瀚丞经营拆货店已有近二十年,算是同业中的佼佼者,“黄志成”最鼎盛的时候,其一天的营业额就达白银万两,还曾短暂兼营过长江航运业,实力之雄厚,可算是这个时代中国本土批发业的翘楚。

不过时过境迁,庚子年后,随着外国批发商、零售商的大举入侵,“黄志成”已显出疲态,陈旧的经营理念、同行的互相拆台以及黄氏一族的奢华生活,已使“黄志成”步履维艰,去年资金周转发生困难,好不容易将房产抵押给浙江商帮,筹集了一笔资金,准备扩大经营范围,但没曾想“戊申革命”爆发,共和军在汉口与清军激烈交战,炮火不长眼,“黄志成”最大的一座堆栈被炮弹命中,存放的全部货物化为灰烬,遭此致命一击,“黄志成”顿时有一蹶不振之虞。

无奈之下,黄瀚丞只得再次求助于钱庄,但由于战乱不息,共和军又与日本舰队发生武装冲突,赵北发出“春分通电”,进一步增加了湖北政局的不稳,实力雄厚的江浙商帮只得暂时退回江浙一带,观望局势发展,不再向湖北商人提供大笔贷款,所以,当黄瀚丞带着帐房赶往江浙时便吃了闭门羹,江浙商帮拒绝伸出援手。

黄瀚丞垂头丧气的从江南乘船返回武汉,在“牛津”号前甲板乘凉时遇见了同乘一船的邹廷弼,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并很快将话题集中到了汉冶萍公司的扩股之事上。

汉冶萍煤铁厂矿有限公司准备扩股的新闻前几日已经登载在了各大报纸上,扩股的细则、股东的权利与义务以及董事会的组建等诸多细节均一一详细列明,邹廷弼在登船之前就从《申报》得知了这个消息,此次武汉之行,他的一个次要目的就是实地勘察一下汉冶萍公司下属的钢铁厂和煤矿,如果确实有发展潜力的话,他也打算入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今后的实业发展方向就是金融业和重工业了。

至于黄瀚丞,虽想入股,但由于缺乏流动资金,只能望洋兴叹,当得知邹廷弼是银行家后,他的心思才活络起来,旁敲侧击的向邹廷弼探听贷款事宜。以前他思想守旧,贷款时首先是考虑旧式钱庄、票号,但此次在江浙碰壁,让他幡然醒悟,意识到银行才是可以依靠的力量,和钱庄比起来,银行不关心贷款方是何方神圣,只要贷款有利可图,就会进行投资。

对于黄瀚丞的贷款意向,邹廷弼并未一口答应,毕竟他也清楚,由于得罪了日本政府,湖北局势发展不明,而且现在袁世凯的中枢政府打算裁军,与南方实力派矛盾加深,“南北冲突”未必只是洋人报纸的揣测,万一到时候武汉再次发生战斗,“黄志成”或许就会彻底的倒下,那样一来,银行贷款就算是烂在里头了。

不过金融业向来就是风险与机遇共存,不然的话,邹廷弼也不会亲自赶往武汉拜会总司令了,因为在他看来,即使南北之间发生武装冲突,北洋集团也未必能够一口吞下共和军集团。

邹廷弼之所以急急忙忙亲自赶往武汉,正是看中了共和军的朝气蓬勃,他本能的感到这个军事集团远比暮气沉沉的北洋集团更有投资价值,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第260章 武穴(下)

对于北洋集团与共和军集团的纷争,作为平民的邹廷弼虽然很关心这个问题,但是他现在插不上手,所以,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回商业贷款问题上了。

虽然南北冲突可能会爆发,战争会影响到武汉的商业,不过还是值得冒险一试的,毕竟“黄志成拆货店”名声在外,这块金字招牌还是有几分号召力的,若是以西方经营理念进行改组,未必不能使其发扬光大,再次号令同业,而且,如果贷款成立,无疑是为信诚银行做了一回广告,有利于打开湖北金融市场。

再三斟酌之后,邹廷弼最终拿定主意,正欲拉着黄瀚丞回舱写合同,却突然听见前面一声炮响。

船头上的乘客一阵惊慌,举头望去,却见一艘小军舰从北岸破浪而来,迎着“牛津”号驶了过来,那军舰的桅杆上飘扬着一面红色旗帜,舰舯部悬挂着一块铭牌,上面写着两个金光大字:楚甲。

“是共和军的炮舰!咱们到武穴了。”一名舰桥上的水手指着那艘军舰喊了几句。

乘客们放下心来,只要不是水匪就行。自从革命军兴以来,这长江上的水匪明显多了起来,其中有不少是原清军缉私营官兵演变而来,武器装备很是精良,他们不敢劫洋船,专劫华船,以致于华船船东不得不千方百计从洋行购买外国国旗,甚至直接挂靠外国洋行。

与之相比,这湖北航道就太平得多,得益于共和军的水上巡逻队,湖北的水匪数量不多,而且正被日益挤占生存空间,提起共和军的军舰,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那两艘由招商局货船改装而成的炮舰“楚甲”和“楚乙”,因为它们承担着最主要的剿匪任务,在百姓面前露面的次数最多。

“楚甲”号从侧面靠近客船,露天舰桥上的水兵拼命的挥舞着手里的信号旗,但最终毫无用处,因为客船上的水手大多不识旗语,只有真正的洋船才讲究这套洋玩意。

无奈之下,“楚甲”号减慢速度,缓缓靠近客船,一名水兵拿着个纸筒喇叭站在船舷边朝客船舰桥喊话。

“命令你舰跟随我舰!就近抛锚!”

听见那水兵的喊话,乘客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牛津”号的船长仗着那面英国国旗丝毫不予理睬,指挥客船继续全速向上游驶去。

“楚甲”号炮舰见状,只好继续靠近,干脆与客船并列航行,几名水兵持枪站在舰桥上,瞄准客船的舰桥,“啪啪”放了两枪。

虽然是没有弹头的空包弹,但那客船船长还是被震慑住了,只好下令减速,跟随“楚甲”号向岸边驶去,在一个小渔港外停机抛锚。

“楚甲”号派出一名军官,带领四名持枪水兵划着舢板靠上了客船。

“这是英国船!你们无权检查!”客船船长气势汹汹的嚷道,一边说一边指着船尾的那面英国国旗。

“你的船根本就没有在英国注册,只是悬挂了一面英国旗而已。何况,这里是中国领水,中国军舰完全有理由对任何过往船只进行临检。”

那军官面无表情的反驳,说完,将夹在腋下的一本船籍登记册亮了出来,递到那船长面前。

“你们这艘客船是悬挂假洋旗的未登记船只。如果你不服气,可以在这上面找找,看看有没有这艘船的登记号?”军官冷冰冰的哼了哼。

船长脸色铁青,但到底是没敢接过那本登记册,那登记册上绘着海关总税务司的徽记,应该不是假的,作为船长,他很清楚这艘船到底有没有在英国注册,洋行卖外国旗,未必就一定替船东在本国注册船籍,这艘客船虽说已挂着英国旗航行了一年半时间,但船籍并不在英国,毕竟,英国也算是世界大国,讲面子,对于注册船籍一事管得相当严,以防这些冒牌“英国船”因为走私等违法活动而损害了英国的面子,现在挂假洋旗最多的是日本旗,其次是法国旗,因为这两国管理最为松懈。

但是英国旗最有威慑力,所以船东们更愿意给自己的船只挂上英国旗,登记不登记船籍倒不重要,反正船只是挂靠在英国洋行的。不过挂上英国旗,也就只能吓唬一下清廷官员,面对共和军这个新崛起的激进势力,这面旗子没有任何威慑力。

“我的船上没有任何违禁品。”船长只好话个话题。

“是么?”

军官收回登记册,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当着围观乘客的面大声念了起来:“牛津号,始发港上海,抵达港汉口,船上共计装载私盐五十担、日本酱油一百箱,另有法国造步枪若干。”

“这……这是血口喷人!”船长苍白无力的辩驳了一句,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长江航运便利,船来船往,既可以运载客货,也能为船员赚取外快,利用清廷赋税制度上的漏洞和弊端,不少船员均有夹带私货的习惯,犹以悬挂洋旗的轮船为甚,“牛津”号也不例外,私盐、酱油、鸦片、军火甚至土特产,无一不是船员们的“福利”,这些无需纳税的货物运到外地,往往都能翻倍的赚,许多船员也因此而发财,就连轮船公司的岸上职员也往往拼命谋求上船工作的机会。

“你是想否认喽?”军官手一挥。“弟兄们,搜!”

“慢!请长官通融通融。咱们跑船的人家,讨生活不易。”船长拦住水兵,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鹰洋。

“少来这一套!”军官看了眼身边的那四名水兵。“我们要收了你这钱,轻则关禁闭,重则枪毙。你当我们共和军是前清的缉私营么?你走私不算,还妄图贿买现役军官……扣船!”

“别呀,别呀!长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船长这才慌了神。

任船长哀号、作揖,军官却是毫不理会,向炮舰打了旗号,又调来十几个水兵,接管了客船,并到机器舱将蒸汽机的几个关键部件拆了下来,扣在军舰上,至于那名船长,则被带上舢板,押到了岸上,不久之后,几名身穿洋装的海关人员上了“牛津”号,拿着算盘和帐薄将货舱和水手舱查了个遍。

见此情景,客船上的乘客们惊慌起来,船长和船员走私私盐、军火,这是他们的罪过,该怎么惩处是共和军的事,但乘客是无辜的,客船扣在这里,不上不下,这却算个什么事?

乘客们无奈,只好聚集起来推举代表前去与共和军方面交涉,仗着与共和军总司令有过一面之缘,邹廷弼自告奋勇做了代表,带着几名长随,与黄瀚丞一道登上客船救生艇,在两名船员的护送下上了岸。

一路打听,终于摸到了共和军的“水上警备队”驻地。水上警备队是共和军新设立的部门,兼管清剿水匪、缉私、海关、维护江底电缆等事务,管辖范围很大,几乎所有的水上事务都归他们处理,目前共有两处警备队驻地,一处就在武穴,另一处在夔门。

不过由于侵夺了海关总税务司署的部分职能,这个部门的设立遭到了英国领事的抗议,并通过袁世凯施压,但是共和军方面却置之不理。

邹廷弼与黄瀚丞将名片交给哨兵,片刻之后,一个军官就一瘸一拐的冲了出来,劈头盖脑就喊道:“好你个邹财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们总司令这几日总是念叨他的银行。”

邹廷弼微微一怔,向那军官端详,果然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长官面善得很,只是我这记性太差,实在想不起长官的名讳。”邹廷弼抱了抱拳。

军官“呵呵”一笑,也抱拳道:“邹先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当初咱们还同乘过一辆马车,那马车还是黎黄陂黎议长的坐驾呢。”

邹廷弼这才想起这军官是谁,连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不错,长官是总司令的卫队长,似是姓田?”

“大号田劲夫,字义仁。”军官大大咧咧的笑了笑,向黄瀚丞看了一眼。“这位先生是?”

“鄙人黄瀚丞,是汉口拆货店‘黄志成’的东家。”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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