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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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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淮深歉然道:“仆固,这次我们轩里有些人是怀疑过你,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里先给你赔罪了。”

说着张淮深站起来鞠一躬,仆固俊连忙回礼,连声道无妨。两人执手而笑,坐下来等曹品荣到来。

曹品荣还没回来,公主倒是来了。她上午正好在宫里,看到张直方回来复命,知道事情已经顺利办好,只是担心张淮深会不会有什么损伤,所以赶来看看。她同时也带来了从回鹘边关到京师各关卡记录查阅者的名单。

张淮深仔细地将名单一一看过,然后交给仆固俊,冷笑道:“果然如此。你看看吧,看看这些人的结衔。”

仆固俊匆匆一览,凝眉道:“这些人大多都是从神策军来的。”

张淮深点点头,忽然道:“你看这次仇士良有没有牵涉进去。到现在所有嫌疑都指向神策军和豆卢家,和仇士良倒是没关系。”

仆固俊皱了眉头道:“难说,这么大的事,要是仇士良不知道不大可能。但要是说仇士良知道,那为什么毫无痕迹呢?”

张淮深凝神道:“我想,这事要是成了都是豆卢家的好处,豆卢著敢和仇士良说么?”

仆固俊表示不同意,他说道:“这未必,要是豆卢家分润一些好处给仇士良,他们未必不会勾结在一起。”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换意见,把在一旁的公主听得胡里糊涂。公主未曾参与剿灭劫匪,不知道其中奥妙,但她也是聪明之人,从两人言语之间已经听出此事和豆卢著脱不了关系以成定论,只是两人还不能确认仇士良是否参与其中,于是插话道:“七郎,你能否听我一言。”

张淮深点头道:“公主请说。”

公主肃容道:“我不知道你们发现了什么,不过要是这事关系到了豆卢著,那我可以说,仇士良不可能置身事外。”

“为什么?”这话引起了张淮深的注意,他立刻追问道。

“我不是说仇士良一定会牵涉其中,我只是想提醒你,豆卢著是仇士良一手提拔的,深得他的信任。要是你们认定这事和豆卢著有关想动他的话,仇士良一定不会袖手不管。你动豆卢著就是动仇士良。你们不必去想仇士良是不是事先知道或者是他授意的,反正都是一样,到最后他肯定会插手。”公主侃侃而谈。

张淮深倒吸一口冷气,和仆固俊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恍然之色。

对啊,既然仇士良一定会护着豆卢著的,要对付豆卢著也一定要对付仇士良,那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是要对上的。看来必须大干一场才能为大家报仇了。张淮深心中默默道。

想了好一会儿,他抬头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这时公主没在意,又道:“刚才忘了说了,我出宫的时候正好有四封弹劾京兆尹敬昕的奏章送来,上折子的可是仇士良的党羽。”

公主言下之意,既然仇士良的党羽如此快捷地弹劾敬昕,岂不是故技重施,那仇士良难道还逃的了关系么。

张淮深默然了,弹劾敬昕之事确实使他进一步认定仇士良此事必然有份。可是仇士良权势滔天,自己又如何才能扳倒他,扳倒豆卢著为被害众人报仇呢?他不得不苦苦思索。

公主见张淮深低头沉思,不敢打扰,转而向仆固俊询问剿灭劫匪的前后。当仆固俊差不多说完,曹品荣也回来了。

见到曹品荣进来,张淮深精神一振,问道:“曹叔,那里可有什么收获。”

曹品荣脸色郑重,说道:“看来多半是了。”

“怎么说?”张淮深连忙问道。

“今天我扮作另一家商号的老板和紫芝堂刘东主一起去那里,和那些回鹘人套了半天热乎,听下来他们是回鹘很有势力的某家人,这一家打算做胡香的生意,和长安的商号作个长久的来往,不过他们开的价钱很辣手。我说你们价钱太贵,和乐荣轩差的太多,他们居然笑着说他们保证能两三个月就来趟货而且不会断,而乐荣轩未必能。这不让人怀疑么。不过这事大家也都知道,也不能凭这就说和他们有关。但后来我假意说我在扬州有笔生意要大批货,问他们有没有,他们说有是有,只是要等两天。我就给他们下了定,约了时间。”曹品荣连着一口气道。

“肯定他们是想把我们的货换个签押卖。”张淮深沉声道。

曹品荣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一出来就叫人盯着这拨回鹘人,看他们到那里去,是不是就是那些劫匪那里。对了,七郎,你那里如何?”

张淮深简略地把剿灭那些红巾马贼的事说了一遍。

曹品荣吸了一口凉气,道:“原来是红巾马贼,难道是为了那次的报复。”

曹品荣说的那次就是指四年前张淮深和红巾马贼的交手。

“不止如此。”张淮深冷静地道:“其中内情可能错综复杂。我今个儿把这事上上下下想了很久,我看真相极可能是这样的。”

在场三人不禁静下心来等待张淮深对此事前因后果的分析。

张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据我看来,这次驮队遇劫是回鹘豆卢家主谋,勾结红巾马贼杀人夺货;豆卢著协从,将马贼接应入京畿,提供下手的机会;至于仇士良,就算他没有参与,但至少也是乐观其成。”

这话如同疾风骤雨冲入在座三人耳中,他们不禁低头默思,寻思着这话的真实性。

张淮深继续道:“我最先前以为是因为我这次比武得罪仇士良和豆卢着他们所以他们才下此毒手报复,不然慕义身上为什么会起出官造的箭头,为什么京畿重地会出现这么大股悍匪,这些都是神策军的嫌疑。后来仆固来了,告诉我这些劫匪都是回鹘人,我又以为这事是劫匪从回鹘跟缀着驮队来干的,只是搞不清他们怎么能进得到京畿。今早上把这些劫匪尽数歼灭后知道他们是红巾马贼,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寻常的抢劫,不过这些红巾马贼厉害些,能潜进来,和我们乐荣轩又有仇,这才紧跟不舍。但后来仆固发现了豆卢家的刺青徽记,那时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红巾马贼会进的来,为什么他们这么清楚驮队的行踪,为什么他们有官造的箭镞,为什么在京畿附近最危险的地方动手,这一切都有了解答。只是豆卢家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回来后,我请教了仆固几个问题,这才完全清楚,曹叔去打探来的消息让我越发肯定,这事绝对是回鹘豆卢家一手策划下的血案。”

公主完全不清楚回鹘的事,这时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回鹘豆卢家为什么要做这打劫的事呢?”

“为了钱。”张淮深冷静地道:“就是为了钱。回鹘豆卢家拥特勒遏捻企图自立,势必要扩军备武,这些都是极花钱的,而黠戛斯开始护送商队后剽抄所得日渐稀少,入不敷出,所以他们就把脑筋动到我们商队的头上了。”

适才的这些话中涉及到许多回鹘的事情,公主不明白,仆固俊连忙小声解说。而曹品荣则在一旁仔细回味张淮深的话,静下心来寻思是不是这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公主弄明白了,又问道:“七郎,我觉得奇怪。就算你们驮队生意大,但抢你们一两次又能够抢多少,杯水车薪并不济事。还有,回鹘这么大,在那里下手岂不方便,何必到京畿来?”

张淮深放下茶碗,刚才他说得口干,趁机润润喉。他道:“公主不知道,豆卢家不是要抢乐荣轩的货,他们要抢的是乐荣轩今后的生意。适才你可曾注意曹叔说的话,那些拉生意的回鹘人担保他们的货决不出纰漏,决不被人劫走,敢说这话的,整个回鹘只有阿史那、仆固、豆卢三家。再想想在红巾马贼那里发现的豆卢家虎头刺青,这些人的身份岂不呼之欲出。既然知道他们是豆卢家的人,那岂不说明他们是想抢乐荣轩的生意。抢我们一次两次自然济不得事,但他们动手并不是为了些许胡香,只是想从钱财上和声誉上整垮我们好抢我们的生意而已,他们打的是长久的算盘。胡香本来获利就极厚,一旦乐荣轩倒了,他们就把持着货源了,到时候想开什么价就开什么价,财源自然滚滚而来,可比剽抄获利多的多了。要是类似的事再多些,可能就凭这经商之利也可养军。”

“要说为什么不在回鹘大漠动手,可能是两个原因:一个可能是因为我们驮队在回鹘大漠时都是和众多商队一起进退,他们没机会下手,或者他们怕总是在回鹘动手今后商队都不敢从那里走了;另一个可能是仇士良和豆卢著的授意了,公主你不是说你出宫的时候弹劾敬昕的奏章又上来了么,看来又是一个一石两鸟之计。”

公主想了一下道:“我听下来你好像是说,回鹘豆卢家垂涎乐荣轩的生意,想夺过来自己赚钱贴补军费,所以勾结红巾马贼抢了乐荣轩的货物,想把你们整垮。为此同是豆卢一族的豆卢著参也与其中作内应,派人去了解你们驮队的行踪,接应红巾马贼进入大唐,又给他们提供兵器。仇士良也知道这事,所以让他们在京畿动手,顺带好除去敬昕。对不对?”

“对。”张淮深干脆地道:“肯定是。我刚才忽然想到,为什么豆卢著一定要和我比武,仇士良也不反对,说不准就是想在比武中把我干掉,我一死乐荣轩群龙无首,整垮我们岂不更方便。”

公主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这时曹品荣却慢吞吞道:“七郎,豆卢著牵涉其中这错不了了,但仇士良是不是知道,你可要考虑清楚。刚才我看了那份名册,其中全是神策军的人,要是仇士良在其中策划,那为什么一个内侍省的结衔也看不到呢?还有,虽然有弹劾京兆尹的奏章,但我们遇劫的事尽人皆知,难道就不是仇士良事先并不知情,只是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么。我想过,这事要是真的,最大的得益是回鹘豆卢家,豆卢著都没什么好处,何况仇士良,他为什么要同意。此事一旦被揭穿,他没好处反而要担风险,像他这么个精明的老狐狸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公主立刻道:“不然,要是仇士良不点头,这种大事豆卢著未必敢干,引回鹘人入境可是谋大逆之罪。”

张淮深长叹一声道:“曹叔说的我刚才也想过,其实仇士良知不知道现在已不重要了。假使我们向豆卢著报仇,那么仇士良不可能袖手旁观,对付豆卢著等于对付仇士良,除非我们忍下来不报仇。可不报仇的话,要是今后又出现这次的惨祸哪有该如何呢。总而言之,这次我们和仇士良对上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了。”

张淮深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曹品荣也无话可说了,叹道:“也罢,你自己看着办吧,毕竟你才是一轩之主。不过我提醒你,这些只是你自己的揣测,还是要找到凭据,这才好名正言顺地报仇。”

张淮深自信地道:“曹叔说得是,你不是已经在那些回鹘人的宅子边布下眼线了么,只要他们一去劫匪的营地,那就明证无误了,营地那里也安排了人,两下一起动手,他们逃不了的。”

曹品荣点点头道:“这就好,不过你还是再去京兆尹衙门备个案,也请他们派人监视,这事做的才周到。”

公主这时道:“何必这么麻烦,七郎,我下个名刺给敬昕,让他把这些回鹘人全都捉进衙门岂不省事。你这也是帮他的忙,他一定会尽心去办的。”

张淮深连连摇头道:“到现在为止这前因后果都是我的猜测,无凭无据怎好拿人,要是我猜错了,岂不是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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