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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那别有含义的目光，欧阳意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嗯，大叔大婶猜的真准，我们俩正在做毕业旅行，打算锻炼一下自己。”
“毕业旅行啊，想法很好。。。。按我说，现在的人呐就该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见识下外面的世界，这样对未来的发展也有好处。”大叔以一副过来人的经验称赞道。
“是啊，哪像我们，这么大岁数了，说是出来玩的，可心里啊，总是惦记着家里面的一些事情，玩的也不尽兴，还是你们这样好。”大婶也笑眯眯道，眼里透着几分羡慕。
火车旅行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没有像飞机那样，赶着点地匆匆忙忙去往某地，人又飘在天上，除了蓝天白云之外一无所有，起飞后大多乘客都在闭眼睡觉。火车旅行因为相处的时间更多，加上脚踏实地心情放松，只要话题合适，就算是刚认识的陌生人都可以聊得起来，不仅可以排解旅途中的无聊，还能够增长许多的见闻和新鲜事情。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可以梁羽现在的实力，却是不怕路上遇到什么坏人，在把自己两人的目的地告诉夫妇俩后，竟然发现他们都是山城人，刚从锦官市游玩归来，正打算回家。
这下好了，作为山城本地人，对自家地面上的风景美食自然是如数家珍。
“四个小时足够了，建议你们别去租车，来山城怎么可能不坐轻轨呢，要知道我们山城最大的特色就是这里的城市是依山而建，那些陡峭扭曲的山道，高低不同的大楼街道，只有从空中俯览才能一眼望尽，而且比出租车快多了，你们想去的解放碑、观音桥、朝天门都有经过，唯一可惜的现在是大白天，山城晚上才是最热闹的，如果下次有机会，建议你们晚上再来，就会见识到山城的夜晚究竟有多热情如火。。。。。。”
要不是两人只在山城停留几个小时，夫妇俩都有带着他们逛遍整个山城的打算。难得碰到这么优秀、有气质的年轻人，任谁都想有心结识一下。
而在夏口也一样。
作为中部五省的教育工业中心，也是铁路这种经济大动脉的重要枢纽之一，车上聚集了来自天南地北间不同地方的各色人等，他们经历过的一些事情，不要说是梁羽这样从小到大待在一个城市没出来的普通初中生，即便是欧阳意这种接受过良好精英教育、见识广博的大家族女孩也不曾听到、不曾想过。
“也是现在经济发展了，生活越来越好，人心安定，要是放在二十年前，不，就算十年前，成年人到外面去都得小心谨慎，说不定就会碰上某些坏人栽了，更别说是你们这些学生伢子了，尤其是小伙子你旁边这位，像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好多人贩子都会盯上，找机会偷偷下药，等着把人拐卖掉。”
“还别说，我就亲眼见到过几个被拐卖的姑娘，那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话题一起，右前方一个肥头大耳，样子看起来像包工头的男人转过头来开口道，“我之前是干安装队的，到过一个偏僻的山村搞建设，那里是真的穷啊，男人都娶不上媳妇，女人只想逃离这里嫁到外面去，所以，村里三四十岁没有老婆的光棍简直比比皆是。”
“这人啊，肯定不能绝后，为了传宗接代，那些光棍就只能是去找人贩子买啊。可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会愿意待在这种破烂地方，就只能是把人用链子锁起来，关在房里。如果她们安分点还好，只要把孩子给生下来，管的也就不怎么严了，但要是不听话，那就只有是把腿给打断。”
“没办法，因为穷，这买媳妇的钱，基本上都是靠他们一大家子在土地刨食，风餐露宿攒了一辈子的，哪能就这样让人给跑了，为了以防万一，只能是狠下心来。我记得有个大学生，在我们来之前好像是跑了三次还是四次，有次差点跑到镇上的派出所去了，被这家人抓回来之后，一怒之下，干脆是打折了她两条腿，绝了离开的希望。然后这大学生就疯了，原本很漂亮的一个姑娘家，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一个大老爷们看着她的时候都流泪啊。”
“这么惨，那你怎么不报警？”见附近的人都被内容吸引过来，他声音都高了好几度，“报警？报警有个屁用，你以为那地方的人不知道这村里的媳妇都是买来的啊。可问题是，别人一村子的希望都在这里，断了他们繁衍下去的机会，为了活路，人家能跟你拼命。而且说起来，这世间的事情太复杂，有时候并不是你以为好的结果，别人就会去做。”
包工头叹息着说道：“我在那里待了三个月，就碰到这样的事情。有外地的警镲循着查到的人贩子线索追过来，直接是被整个村子两三百号人拿着锄头、钉耙、柴刀团团围住，最后好不容易把被拐的几个姑娘给救出来，你猜结果怎么着，不仅打警镲的村子没点事，那些被救出来的姑娘大部分又回去了。”
“这怎么可能？”很多人表示不信。
包工头只是冷笑解释：“怎么就不可能，面对一家子最值钱的电器是收音机，如果你是警镲，你能怎么办。。。。。去罚钱？你找的到嘛，把人关到监狱？说不定那里的伙食比他们吃的还好。我就说白了，对于这种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法律根本就不适用。”
“再说说那些姑娘的命运吧，当时把人救出来的时候我也在场，其中一个眼见自己媳妇要跑的男人，赶紧从家里拿出把菜刀追上来，他并不是要砍那些警镲，而是去砍自己，直接咔嚓一声，把左手的小拇指砍下来说要赔罪，然后他母亲也抱着人家姑娘生下来的小孩，跪下去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姑娘的大腿求她不要走、不要抛弃他们，你说，要是换做你在当时的情况会怎么选择？”（。）
第一百二十二章：一路向东（二）（）
大部分人不说话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在当时的情况下果断地做出选择。一边是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的男人拿着带血的断指说要赔罪，一边是一家老小跪下来的苦苦哀求，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做到熟视无睹。毕竟人心是肉长的，说他们软弱也好，意志不坚定也罢，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这都是一个非常难的选择题。何况，这里面还有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就算能硬着心肠要走，心里也难免会留个疙瘩在。
看着原本热闹的车厢骤然变得安静，包工头摇摇头，声音慢慢变得低沉：“我也是有老婆的人，当然知道作为女人，是很难拒绝别人拉下脸面的请求。而当着全村几百人的面，都用那种既可怜又可悲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即使是身为受害者，这一刻也会感到自己仿佛才是罪恶的事实上，利用这些姑娘的善良也就算了，总算是有了离开这个地狱的希望，最可怕的是，等她们回去后会绝望地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
“是不是她们的父母会觉得这些人丢了自己的脸面，开始嫌弃她们。”欧阳意这时候忍不住出声道。坐在旁边的梁羽没说话，他大概能猜到欧阳意是想到了什么。
“没错，小姑娘真聪明。”见自己要说的东西被道出，包工头用一种赞赏地的目光看着欧阳意，然后对其他人说道，“也许一开始这些姑娘的父母的确是想要找回来自己失踪的女儿，可问题是，等把人找回来后，这些人会慢慢发现，事情其实才刚刚开始。”
“一个失踪几年的大活人突然回来，作为相熟的甚至还帮过忙的亲戚朋友邻居，肯定都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也许之前这些人的安慰同情，会让失踪姑娘们的父母坚定把自己女儿找回来的信念。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种指指点点只会让他们感觉到难堪。除非是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不然这一家人的生活都会受到巨大影响，特别是来自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流言蜚语，有时候真的能把朝夕相处的一家人逼成相见时不闻不问的陌生人，乃至最后心生怨念导致反目成仇。”
“我所在的安装队离开这个山村之前，那些姑娘就又跑回来了，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我大致能猜到她们应该是无路可走。包括家人在内，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没有人肯要她们，只能是又回到这里。好歹相比外面，村子里还有很多人需要她们，能在这里感受到一点身为人的尊严。或许还能利用她们相比这里的村民高得多的学历技能知识，做些力所能及的有意义的事情，最起码，让这里的小孩读了书后、懂得怎么赚钱，就不会再有那些和自己一样倒霉被人贩子盯上的姑娘遭殃。”
“这里面，我最可怜的是那个疯了的女大学生，当时被救走的时候，我找了那些外地警镲要了她家的地址和联系电话，打算在离开村子之后看能不能帮上点忙，只可惜，等我找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原本的地址已是人去楼空，问周围的人，说是那女大学生被救回去的时候，疯病好了点，能自己照顾自己，可没过多久，却彻底疯了，后来就自己跑马路上撞车死了，她的家人带着赔的钱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因为这个事，我从此再也不去外面搞安装队了，而是回到家这边，接些工程干，虽然钱少点、门门道道也多，但却不用那么辛苦，最主要的是，不用看着悲剧发生却感觉自己无能为力。”
好好的一个大老爷们，经历的事情说到最后竟是有些凝噎。
只不过车厢里却没有人去嘲笑他，反而一片沉默，只听得窗外列车呼啸而过的风声，所有听众的心里此时都被一股压抑的心情笼罩着。
悲剧之所以让人无法接受，就在于它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所有人的期望，让事情往最坏的角度进行发展，更不用说这里面的结局很难被逆转。就算是那个看似较好的命运，其本质也是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为代价才换来的，根本就让人高兴不起来，反而愈加沉重。
像欧阳意这样的女生，眼睛都已经哭肿，正拿着纸巾不停地擦拭掉出来的眼泪，抽抽噎噎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似乎是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欧阳意转过身来紧紧地搂住梁羽，脑袋趴在他的胸前，神情悲伤而难过地问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们太可怜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闻到如此黑暗凄惨的现象，有别于自己生活的那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光明世界，这种在认知里完全不曾出现过的事情，才是最为深刻和震撼人心的。
相比之下，梁羽对此倒好接受一点。
之前那长达十五年的低能儿经历，让他能够理解这些被拐姑娘们的想法。以她们当时的条件和面临的环境，就只有在最坏的结果与不那么坏的结果之间进行选择。因为自己的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既然伤害已经造成，被毁的生活无法挽回，那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结果稍微变好一点，也算是她们对自己过去受到的伤害的一种安慰和拯救。至于那个疯了的女大学生，也许并没有疯，只是想借此来逃避现实，结果发现逃避不了，就只有结束自己的生命，让一切都划下帷幕。
然而接受，却不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