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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昼行-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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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沈渊剑眉一皱,正打算上前与之理论,却因为夜锦衣飘过来的一个眼神停住了自己的动作,只得将手掌在袖子中攥紧,胳膊上暴起青筋来。

    任子钰见夜锦衣的嘴角倏地勾出一抹涔冷的笑,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忙抬手握住夜锦衣的手臂低声道:“大哥,要以大局为重。”

    夜锦衣微微侧头,那抹诡异的笑容还挂在嘴角,看向任子钰的眼神却平和至极。他越是这般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模样,越是让任子钰担忧,却不是在担忧自己,而是在担忧那旁拓跋义的性命。

    谁知,夜锦衣只是神色淡然地轻笑一声,将手里的笔又小心地架在墨碟上,看着拓跋义道:“拓跋先生可知道我夜锦衣一向护内,最见不得别人欺辱我的人,若是有人犯了这一条······”

    拓跋义笑道:“若有人犯了这一条,夜少庄主就要如何?”

    夜锦衣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平静的神色之下却渗出了些许凛冽的杀气,而这一变化,自然没有逃过旁边任子钰的眼睛,但他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听着二人的对峙。

    夜锦衣也回笑道:“百倍奉还。”

    夜锦衣的语气很柔和,听起来丝毫的震慑力都没有,却让他身旁的任子钰和沈渊心头一凛。任子钰暗暗为拓跋义捏了把汗,而沈渊方才盈满怒气的坚毅脸庞慢慢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笑,还有意无意地扫了拓跋义一眼,像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

    但对面的拓跋义却丝毫没有察觉出来一样,还用手摩挲着自己长满胡茬的下巴,微微凹陷的眸子眯起,放肆笑道:“那少庄主让我怎样还?”

    “这样还!”

    话音刚落,一柄剑便从夜锦衣身旁迅速飞出,犹如一支被强弓劲弩射出的利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之后死死地钉在拓跋义面前的矮桌上,因着拓跋义的身子是微微向前倾的,所以,剑刃距离拓跋义高挺的鼻梁不到一寸。

    也是在那柄剑刚刚钉在桌面上的同一时间,夜锦衣已经飞身到拓跋义身前,手掌贴住那把剑的剑柄,死死握住,而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带着冷笑盯着神色依然淡定的拓跋义。

    沈渊觉得自己手里的剑轻了许多,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里只剩下一柄剑鞘,而钉在拓跋义面前的那把剑,正是自己的。

    “唰!”

    站在拓跋义身后的几个西夏侍卫也在那一瞬间拔出弯刀,架在夜锦衣的脖子上。

    “大哥不可!”任子钰见状,唯恐夜锦衣真的动手杀了拓跋义,便猛地站起来,伸出手想要制止夜锦衣。

    “杀了我,你敢吗?”拓跋义未动,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咬牙道,“我可提醒你,年轻人不要冲动,否则你得为自己的冲动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最好相信,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夜锦衣压低声音,轻笑一声,“可是,我用不着杀你。”

    “为什么?”

    “因为,在长安的时候我杀了几头猪,现在想想,那几头猪应该是拓跋先生养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膘肥肉厚,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出去耀武扬威,跟拓跋先生像的紧。”夜锦衣勾勾唇,不慌不忙地开口,直到看到拓跋义本来淡定的脸色变得难堪至极,才抬起手死死地扣在他的肩膀上。

    “果然是你杀的。”拓跋义咬牙切齿地开口,声音却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见。

    “年轻人不要冲动。”夜锦衣拔出桌上的剑,把方才拓跋义说的话回敬给他,还不忘轻笑一声,“费尽心机地来找我报仇,别冲动一回前功尽弃了。”

    说罢,他才握着剑后退几步,将手里的剑插回在沈渊的剑鞘里,又跪坐在自己的桌前,任子钰见状,也跪坐在夜锦衣的身旁,看着对面恶狠狠地盯着夜锦衣的拓跋义拱手道:“拓跋先生,我大哥素来爱开玩笑,方才的事,先生不要在意。既然我们两家做生意,自然以和为贵最好。”

    “子钰说的是。”夜锦衣说着,提笔便在那字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顺道拿过旁边的印泥按了个手印,罢了,便有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盆清水走过来跪在他的旁边。

    “子钰。”

    他净了手,拿起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指,见任子钰正打算收起字据,便出声叫了任子钰一声。

    “大哥。”任子钰拱手低眉顺眼地低着头,手里还握着那几张字据。

    “小到为商,大到为人,少不得要经受些磕磕绊绊的事来长长记性吸取些教训。不过有些时候,不用自己去蹚浑水,看看别人蹚浑水怎么翻进阴沟里,自己在一旁记住了那浑水不能趟就行了。这字据大哥替你签,也当是给你上一课,若是大哥哪天不小心翻了船,你就得记清楚哪些地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布满暗礁,是行不通的。等到大哥不在了,你就得时时记着以前大哥受过的教训,以此为戒,别步我的后尘。”夜锦衣神色平淡,眸光却泛出一层层涟漪来,因为他清楚,离自己翻船的时间不远了。

    “子钰谨记大哥教诲。”任子钰点头,语气甚是平淡。

    看到任子钰点头,夜锦衣这才起身理了理袖子,转身朝外走去,没有再看任子钰与那个脸色不佳的拓跋义,沈渊见状,便跟在夜锦衣的身后快步走去。

    沈渊跟在夜锦衣的身后,却忍不住地笑了笑,肩膀不停地耸动着。

    “差不多可以了。”夜锦衣停下脚步,微蹙着眉头看着将手掌拢在自己嘴边偷笑的沈渊,“被人骂了笑这么开心?”

    “知道你不会让兄弟吃亏,一定会帮我出气。”说着,沈渊抬手搭上夜锦衣的肩膀,想到了什么,带着疑惑道,“你到底跟那拓跋义说什么,他脸白成那样?”

    “你猜。”夜锦衣眉尾一挑,便又径直往前走,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他又转身看着沈渊,语气有些严肃道,“老机杼有没有说,那批货什么时候可以交。”

    沈渊抱臂想了想,道:“约莫是七天之后。”

    夜锦衣敛眸思索了片刻,道:“交货之时,你同子钰一同去。”

    “你不去?”沈渊问道。

    “我要闭关一个月。”夜锦衣神色淡淡道,他又抬头看了虞宁所在小院子的方向,叮嘱道,“你记得让若仪多去看看宁姨,顺道告诉宁姨,我闭关一月之后便去见她。”

    “得嘞。”沈渊装模作样地在夜锦衣面前拱手一应,颇像一个在酒楼里跑堂的小二哥。

    “你先回去吧,我去鹤先生那里取些东西。”夜锦衣点点头,嘱咐完便转身朝着鹤半月的云草堂走去。

第六十一章 我欠他的() 
夜锦衣从鹤半月手里接过药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便有一个玉米粒大小的棕色药丸滚落出来,那药丸还带着一丝幽幽的香气。

    夜锦衣将药丸放回药瓶,抬头道:“这便是噬魂散?”

    “是。只此一颗,再多便没有了。”鹤半月点点头。

    医者仁心,他既知道这噬魂散是毒药,拿给夜锦衣便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一颗足以,再多便不可能了。

    夜锦衣将药瓶握在掌心,拱手道:“一颗足以。谢先生。”

    鹤半月又上前一步,握住夜锦衣的手臂,面色严峻地叮嘱道:“你务必要记得我的话,这药就算能救人,也是至毒,你切不可乱用。”

    夜锦衣点头道:“锦衣记得了。”

    夜锦衣回子期苑的时候顺道在街边的酒楼里拎了几壶杜康酒,他料想子期苑许是有哪个人在发愁也说不定,而当年曹孟德便说过这么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况且,天气越发阴冷起来,喝酒或许可以暖暖身子。

    他也记得,卫卿笑喝完酒是跟他差不多的,一样是倒头就睡。这样想着,他又看看手里装着噬魂散的药瓶,双眸黯淡无光,抬手拢紧了衣领。

    到子期苑门口,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门口候着的老仆,提着几壶酒一直走到自己所居的内苑,才刚刚跨过内苑的垂花门,他就看到坐在地下狼狈地靠着石榻的卫卿笑。

    天气很冷,卫卿笑却敞着衣襟坐在冰凉的地上,脸和手指骨节冻地发白,可他却目光空洞地紧,像是不知道冷一样。

    “我猜,你是在催情蛊发作之前匆匆跑回来的。”夜锦衣将那几壶酒搁在石榻上,单手扯过榻上的一件狐裘披风盖在卫卿笑的身上,也顺道遮住他胸膛上若隐若现的红色细丝。

    卫卿笑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眸子,长睫的侧影落在他惨白的脸上。明明天气极冷,他的额头上却还有汗水滑落,前额长长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他的侧脸。

    此时的他不复平日邪魅的模样,而是显得脆弱不堪,像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白瓷娃娃,似乎这时的他才更贴近他本来的样子,绝世的容颜因着此时的脆弱反而更显的如梦似幻,透着一种淡淡的清雅。

    或者说,透着颓废感的清雅。

    夜锦衣嘴角轻勾,脸上浮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远没有渗到眼睛里去,他抬手拿过一壶杜康,小啜了一口,在卫卿笑面前晃晃,道:“酒还是热的,你不喝我就喝完了。”

    说罢,他就把酒壶从卫卿笑眼前拿开,又打算往嘴里灌,但酒壶才刚刚送到嘴边,就被不知从哪来的大手给夺了去。

    那只手,惨白,纤长,冰凉,是卫卿笑的手。

    夜锦衣没有侧头去看卫卿笑,只是头部后仰,枕在石榻上铺好的狐裘毯上,微微闭上眼睛,听着卫卿笑在一旁“咕咚咕咚”地给自己灌着酒,像是喝白水一样。

    听到酒壶落在地上的声音,他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适时地轻声提醒道:“后面还有,没人同你抢。”

    话音刚落,就有塞子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接着便又是卫卿笑往自己嘴里灌酒的声音。

    夜锦衣突然觉得卫卿笑这般模样可能不仅仅是催情蛊折磨的,或许赵浅予还对他说了些什么话罢。

    他虽与赵浅予不大相熟,但觉得赵浅予算是知书达理,贤惠文雅的女子,不提她公主的身份,她如今已经是王夫人,就算王诜不待见她,她许是也不会同卫卿笑再纠葛出什么情感吧。

    可即使没有了这个“赵琳琅”,日后难保不会有什么李琳琅、张琳琅、苏琳琅的出现,再巧合一点,蹦出来个玉琳琅也说不准。今时今日,就算赵浅予与卫卿笑不会旧情复燃,但日后若是卫卿笑再碰上上心的人,难道还是要他带着遗恨再撤出那个女子的生活。

    所以,这催情蛊他是非解不可。

    夜锦衣抬手揉揉眉心,却突然觉得嗓子发烫起来,像是喉咙处烧起了一把火,嗞啦嗞啦地烧着他的皮肉,蒸干他嗓子里的所有水分。

    他嗓子里的那把火渐渐蔓延开来,烧到了全身各处,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脸都开始发红发烫,他整个人都活像一直烤的红彤彤的闸蟹,全身不停地冒着汗,头顶因着身上的热慢慢散出热气来。

    他突然意识到,他不该在马上就吃了那噬魂散的,他只想着卫卿笑这催情蛊解得越早越好,却忽略了若是他吃了药在卫卿笑面前露了破绽该如何。

    而今的他,就像是冬天被架在蒸笼上的包子,浑身腾腾地冒着热气,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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