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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连喝两杯水才缓和过来，神志完全清醒了，她一手拉着林雅青，一手拉着朱氏，脸上绽开笑容，那一瞬间，林雅青都不禁惊艳了。
她知道自己长得像朱氏，而朱氏承接了杨氏的美貌，但与杨氏比起来，她们母女俩真的仅仅是“像”而已！
杨氏之美，竟然无法用言语形容得出来！
纵然她穿着颜色老旧的布衣，头发灰白，身形清瘦面呈菜色，但那通身的气质神韵仿佛与生俱来，不同于众，再细看她的肌肤纹理细腻，眉目仍然精致如画，四十多接近五十岁了，晃眼瞧着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和朱氏倒像是姐妹一般。
美人垂暮，而且还是穷困到这种地步的垂暮美人仍保持成这个样，实在是难得。
第69章 虚脱（）
林雅青见杨氏脸色青白，有气无力，额头冒虚汗，手在微微颤抖，她想了想，让菱儿把两个包袱拿过来，一个包袱里是朱氏为杨氏准备的新衣裳鞋袜，另一个是食盒以及一些药材补品，菱儿打开食盒，林雅青指着里头各色糕饼点心笑道：
“这些是刚烘制出笼就拿了来，还新鲜热呼着呢，您尝尝！”
菱儿将四层食盒一一抽出摆满桌面，顿时色彩缤纷，香气诱人。
杨氏脸上有小小的激动，指了指那金黄透明的马蹄糕、雪白点粉的云片糕、七色千层冰糕，说道：“这是从点心铺子买来的吧？做得真是太好看了！”
这些点心都是她爱吃的，早在少女时期，娘亲就教会她做了，只是不及眼前这些精美。
却不知道，林雅青为了力求点心样式精美雅致，那可是专门下功夫画样稿又花费银子上铁铺定制出模具了的。
朱氏微笑道：“做冰糕的手艺是姨娘以前教我的，我再教了青儿几个，后来她们姐妹自己淘弄出这些样式来，倒是比我们做的更好了姨娘，青儿比我聪明且能干，她竟张罗着开了家点心铺子呢！”
杨氏看向林雅青，眼里满是疼惜：“好孩子，难为你了林家的事，上次来送米的吴婆婆说过的，我一直为你们担心，今日能见着你们母女，想是已度过难关，我可就放心了！”
林雅青托起一个还很温热的三鲜小笼包，送到杨氏嘴边，笑着说道：“先不说别的，您吃两个肉包子，一会再吃那冰糕。。 平板电子书咱们有点心铺子，茶楼酒楼新近都要开张，需要研制出更多好吃的点心糕点，点心作坊如今每天做出的糕点各式各样，光味道就十几种呢，您喜欢哪样的，说给我娘听，以后让我娘天天给您送来！”
“好，好！”
杨氏含泪而笑，却将小笼包轻轻推回给林雅青道：“青儿真乖，点心还是留着青儿饿了再吃吧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竹林子里种不成果子，委屈青儿了！”
林雅青摇头：“这些点心我天天见天天吃，再说我吃过早饭来的，您吃嘛！”
内心无语，杨氏分明饿得虚脱，面对美食竟能抵抗住诱惑。
朱氏也温言劝着，杨氏这才不好意思地张嘴，却又想起什么来，看向刚才带了朱氏母女进来的那位仆妇，让着道：“张妈妈，你也吃一个罢！”
那张妈妈一声不响站在旁边，睁着双微凸的金鱼眼不停扫看那满桌的点心，以及红儿打开的另一个装满新衣裳鞋袜的大包袱，正心思活络地东想西想，听见杨氏的话，忙凑上前来，笑脸谄媚地笑着：
“奴婢恭喜杨姨娘！林府逢凶化吉，二姑奶奶眼见着又出息了，这大包小包的，以后啊，杨姨娘可有享不完的福喽！”
林雅青把手上那只小笼包强行喂进杨氏嘴里，让朱氏继续喂，转过头看了眼张妈妈，对菱儿说道：“既是长辈要打赏，就给这位妈妈包几块饼子。”
菱儿便挑着那脆香的小桃酥、杏仁花生饼、松仁芝麻糖各拿了两块，塞给张妈妈，张妈妈喜得眉开眼笑，指指另一边的马蹄糕和云片糕等点心，说道：“这些个怪好看的，也拿几个吧！”
菱儿斜她一眼：“这妈妈，你当是逛铺子采买呢，那也要花银子钱的！这是主子赏你，白得，还能由你挑？”
张妈妈被菱儿一顿抢白，也恼了：“哎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啊？毛没长齐倒先学得牙尖嘴利，欠教的，看我不削你！”
她一边把饼子往衣襟里揣，一边气汹汹朝菱儿快步走去，林雅青皱了皱眉，淡然道：“妈妈在楚国公府是受重用的人，何必跟我们林府一个小丫头怄气？”
张妈妈听了这话，顿住脚步，却丝毫没觉出她一个国公府的婆子想教训林府的丫头有什么不妥，气哼哼对林雅青道：“表姑娘，不是我说你，可不能太纵容身边的丫头，你看看这个，目无尊长，跟长辈说句话比刀子都利，成什么样！表姑娘信得过老奴，交给老奴替你调教她半日，保准就乖乖的了！”
菱儿直接啐了她一口：“当着主子们的面，快别胡说八道了，你是哪家的尊长、哪家的长辈？不要脸！”
张妈妈狰狞着脸跺脚，杨氏忙要站起来，林雅青摆手示意她不用紧张，也不对张妈妈生气，反而笑着说道：“张妈妈不用生气，你想要几块软和些的糕点对吧？这也没什么，菱儿她不是不肯给，只是我们林府规矩如此――得主子尝过了，剩下的才能分赏下去。你不如陪我去园子里转转看看风景，一会回来，想要哪种点心，会有给你的。”
张妈妈这才换回笑脸，说道：“到底也曾做过大家小姐，表姑娘是个明白的！表姑娘想去哪里转转？老奴给你带路。”
林雅青暗地里骂了一句，脸上仍笑得温柔：“先出门看看吧。”
杨氏却阻止：“青儿还是别去了，这园里林子深落叶厚，时不时地有蛇虫爬过，你从小就害怕这个，别又吓着了！”
朱氏也才想起来：“你每次来都是趁着冬天，如今天气还热着，蛇虫未躲进穴里咱们再坐坐就走，别去了罢！”
林雅青迟疑了一下，她还真的一见蛇就软脚，没想到原主也有这个弱点。
“那，我就在院子里散散步，看看那些菜地。”
张妈妈比她还胆小，听见说蛇虫，脸都白了，赶着道：“对对，就在院子里，就在院子里，老奴陪着呢，不怕不怕！”
杨氏再叮嘱两句不要走出篱笆门，又要菱儿跟着，才放林雅青出来。
走出正屋，林雅青并没去看菜地或别的地方，而是低声问明厨房是哪间，然后拉着张妈妈一起往厨房走去，一边闲话八卦，中间时不时突然插问一两句，连哄带诱地说了小半天，多少了解到这府里是如何“供养”杨氏的，又带着菱儿在厨房一通倒腾翻找，看着那空空的米缸、油罐、盐罐，擦洗得干干净净多却现出斑斑锈迹的铁锅，摸一摸冷冷的灶膛灶灰，林雅青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杨氏先前躺在地上，是饿晕了！
而据张妈妈所说，每月初才给粮，现在离月初还差好些天呢！
如果她和朱氏没来，也不知杨氏能不能捱得过这么几天！
第70章 劝离（）
朱氏以前也知道亲娘日子不怎么好过，但她在父亲和嫡母面前没敢吱声，只尽自己的能力往竹园里多送几次东西，她以为亲娘独自在竹园里生活，总比天天在嫡母眼皮底下讨嫌要安全得多，却没料到堂堂国公府还会让人捱饿！
听了林雅青的话，又亲自跑去厨房察看，朱氏这才相信亲娘在这国公府里，活得还不如一只猫狗，回来紧紧抱住杨氏，哭得泪人一般。杨氏安抚不住女儿，只能垂泪叹息。
每月十斤杂粮，一碗油一匙盐，靠捡拾林中枯竹当柴火，春夏天尚可依赖几块菜畦补充口粮，秋冬就只好看老天旨意了，她打死过偶尔游进篱笆小院里的蛇，炖了汤喝，也捡过不知原因死掉的鸟雀弄干净煮来吃，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食物，杨氏早忘记了荤肉香味，朱氏派人送回来的东西根本轮不她，便是朱氏亲自携带来的，等人一离开，自有婆子进来收走。
她努力地活着，就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每一次饿得昏睡过去，做的梦里都听见孩子们的笑声，她想着要醒回来，若能再见孩子们一面，那就是赚的！
林雅青说话算数，将一些甜软的糕点分给张妈妈，又朝菱儿要了一两银子，递给张妈妈说：“今天国公府宴客，主人定是忙得很，顾不上我们娘俩。妈妈替我跑个腿儿，去找我大姐，就说我们娘俩不麻烦主人亲自招待了，可不可以给点好食材，我们自己在竹园里煮吃？妈妈也知道亲人相聚才是最好的，其它的我们不计较――若是我大姐不允，妈妈就替我弄两斤米、几两瘦猪肉来就行了。”
张妈妈拿了银子，连声答应，眉开眼笑地走了。
林雅青回到屋里，坐在杨氏身边问道：“外祖母，您身体有点虚弱，要不要躺着歇会？”
“不用不用，我没事！我这样坐着和你们说说话，好得很！”
杨氏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拉过林雅青的手，微笑着细细端详她的脸，终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娇嫩如花朵般的面庞，叹息着道：“你能好好的，我真高兴！你娘天生软弱，好在你长大了，并不像她，只是大人在，竟要你出头，难为你了！”
“外祖母也说，我长大了，本就该为大人分忧。”
林雅青笑着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愿意和杨氏亲近，跟便宜娘都没这么投缘，她想着这种感觉或许是原尊留下来的。
杨氏柔声道：“若有外人在，比如刚才那张妈妈，青儿就不要称我外祖母，免得国公夫人以此拿捏你。高门大户，规矩严格，有时候，明哲保身是必要的，不想你受委屈。”
“可您就是我亲外祖母啊，任何人，只要看了您和我娘、我这三张脸，就知道我们有着不可分割的血脉！”
林雅青不是随口说句话，她心里有一个想法：把杨氏带出楚国公府！
没理由揣着个能倒出无数米粮的宝碗，自己的亲外祖母却面临饿死的境地！
楚国公府小气巴拉连几斤粮食都出不起，那就让她这个外孙女来奉养杨氏好了！
杨氏握着林雅青的手紧了紧，眼里泛出水光，哑声道：“我、我不外出，如此就不会让你们蒙羞”
朱氏嗔怪地喊了声“青儿”，又安慰杨氏：“娘，青儿可是一心一意想着您的！”
杨氏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想多了些，贞儿莫怪孩子。”
林雅青无语，自己那句话没什么不妥吧？居然能让杨氏生出不好的想法，果然古代女子就是敏感得过份。
红儿和菱儿此时在厨房烧火煮水，正屋厅里只有母女祖孙三人坐着，林雅青索性把自己的意思说明白：
“外祖母，母亲，我有个想法，你们听我说，好不好？”
朱氏点头，杨氏微笑道：“青儿有话尽管说，我们好好听着。”
林雅青说道：“自古以来，人们繁衍生息，代代相传，老一辈辛苦抚育，下一代就该孝敬奉养，外祖母生得我母亲，我母亲生了我，而今母亲已是一家之主母，我则及笄成人，外祖母却仍居住于楚国公府，靠着那一点点施舍清苦度日其实，今天看到外祖母这样子，我没有理由怪楚国公府，只能自责：这是我的外祖母，凭什么要别人帮我奉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