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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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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着白沫的水浪缓缓退去,玉板恰巧停在金莲中心的花蕊上,水珠滴溜溜滚动,在午后的艳阳下闪烁着迷离的光。

    中年道人缓缓放下水晶酒盏,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孔君子极目远眺,眼角的余光在几名少女的胸臀上流连忘返。

    图客自顾自啃着一条带骨蜜汁炙火腿,十指蘸满金黄色的雪橙酱鲍汁。

    谢玄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打量,这三人身份、来历不明,最为可疑,十有八九是他们中的一个偷偷搞鬼。堂姐虽是道门中人,但素来行事磊落,绝不会暗中搅局。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以王霸之气出题赛诗的游戏,似有挑衅皇权之意,更像是出于道门之手。谢玄下意识地望向谢咏絮,后者大大方方地拿起玉板,把玩了一会儿,轻赞道“这枚蜜玉玉髓年代古老,不含一点杂质,确是世所罕见的修行物事。”说罢递给支狩真。

    支狩真接在手里,玉板又滑又腻,仿佛抹了一层油脂。仔细瞧去,玉板表面分布着许多蜂窝状的小孔,一旦与人的肌肤相触,便会缓缓分泌出蜜色的髓油。这些髓油澄澈无瑕,气味芬芳,可以直接食用,比普通蜜玉的药效更佳。

    支狩真将蜜玉递给邻座的孔九言,一席人轮流赏玩,最终转到谢玄手中。他翻了个白眼,瞧也不瞧便抛到一边,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

    伊墨遥遥望着金莲上的众人,神色阴晴不定。曲觞流玉是他一时兴起的试探,孰料真有士族子弟蠢蠢欲动,甘做道门的马前卒。

    “你们这一席倒是热闹,先有斗酒,后有赛诗,真是出尽本届蒙荫节的风头啊。”伊墨蓦地放声长笑,拍案叫道,“既是如此,尔等各自赋诗一首,一展你们胸怀的王霸之气,让大家瞧瞧这块蜜玉玉髓到底花落谁家!”

    “扑通”一声,伊墨话音刚落,谢玄应声扑倒,鼾声如雷,醉眼半闭半睁,嘴角流出一股股混浊的口涎,竟然“适逢其时”地醉倒了。

    四下里哄堂大笑,原婉不由莞尔“真是个聪慧机变的孩子。”

    谢青峰苦笑一声“这小子不过有股无赖的劲头罢了。”

    原婉默然了一会儿,轻轻叹息“这劲头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当年初见,她若是抛下一切,死皮赖脸地跟着那个人,跟着他一剑浪迹天涯……

    “可惜了。”谢咏絮面带憾色地看了谢玄一眼,“阿玄天性自由不羁,偏又放不下家门。如此藕断丝连,左右为难,岂能专注大道?”

    “这何尝不是他自己的道呢?”支狩真低叹道,“人总是要有所担负的。”

    “说的也是。”谢咏絮盈盈一笑,艳光四射,“你倒是懂他。”

    谢玄耷拉的眼皮轻轻一颤,心头掠过几许异样。

    “殿下,我先来一首!”潘安仁突然摇晃着站起身,对伊墨拱手行礼,高声嚷道。

    四周顿时一静,无数双目光纷纷投向潘安仁。

    潘毕面色一沉“这小畜生哪会作诗?他是被原安落了面子,心有不甘啊。”

    潘侍郎低声道“大哥,二侄儿抢先出头,毕竟顺了道门的意。”

    潘毕哼道“就怕他又当众出丑!”

    潘侍郎目光一闪,唤了个心腹过来,耳语数句,来人领命而去。

    潘安仁环顾人群,定了定神。他并非才思敏捷,而是早有腹稿。昔日他大哥远赴地梦道之前,曾在书房赋诗一首,极为契合今日之题。此事无人知晓,他拿来一用,正好压一压原安的风头。

    “一骑当千无敌扬,

    呼风唤雨吞八荒。

    踏上云霄星斗落,

    日出足下天地煌!”

    潘安仁昂首挺胸,念罢此诗,众人纷纷叫好,潘氏子弟更是喝彩雷动。谢玄眨眨眼皮,觉得蹊跷,潘三眼这小子何时会作诗了?

    “好气势!好气势!”潘侍郎满脸喜色,击节大赞,“大哥,安仁这首诗脚踩日月,气吞天下,尽显我潘阀男儿的霸气啊!”

    潘毕轻抚美须,微微颔首。

    “各位见笑了。”潘安仁向四处拱拱手,炫耀的目光扫过席上诸人,落在支狩真身上,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名震建康的白马郎还在苦思冥想?此等豪情霸气,没见过世面的野小子能行吗?”

    “轮到我了。”谢咏絮举杯一饮而尽,随手抛开酒杯,洒然吟道,

    “拔剑分海行,

    山岳覆掌轻。

    酒醉横空卧,

    天下听鼾音。”

    “好!”伊墨拍案叫绝,盯着谢咏絮英气勃勃的丽容,不由心神一荡。早闻谢氏咏絮素有诗才,果然名不虚传。这首诗豪迈潇洒,霸气内敛,意境上比潘安仁那一首更堪回味。

    谢咏絮此诗一出,其余几个贵女自知不敌,纷纷摇头婉拒。图客照旧埋头吃喝,中年道人也不做声,孔九言涨红了脸,众目睽睽之下,他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遑论赋诗?

    语声猝然响起,音调抑扬顿挫,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胯下如意宝,

    擦拭节节高。

    兴来向天捅,

    白浪淹九霄!”

    一诗念毕,四周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隔了片刻,齐齐爆发出炸锅般的狂笑声。

    “节节高,那玩意儿够霸气!”“连老天爷都干了,哈哈哈!”“白浪淹九霄,这是世间第一猛男啊!不晓得是哪位高人所作?”

    一双双炙热的目光在席间诸人脸上逡巡,孔君子满脸诧异地转过头,望向谢玄。

    众人瞧得分明,立即大叫起来“看,是谢大嘴作的!我就晓得,这家伙向来是口无遮拦的!”“是他的声音!哈哈,谢大嘴够威风,喝醉了还要捅天!”众人乐不可支,取笑哄闹,有些大胆的女子情不自禁地瞄向谢玄下体。

    谢玄呆若木鸡,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孔九言偷偷瞧了瞧孔君子,悄然传音“你这样嫁祸于人,不太好吧?”

    孔君子怆然叹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将这首霸气侧漏的奇作赠送于他,助其一举成名,如此不求回报的恩德,难道还不够好吗?”

    孔九言呆了半晌“说的好有道理。”

    “原安,你还磨蹭什么?要是做不出诗,就爽快认输!”潘安仁急不可耐地嚷道,“莫非你那首白马郎是旁人捉刀,预先替你做出来的?”

    世家子弟们面露疑色,纷纷交头接耳。支狩真淡然一笑,长身而起,目光掠过两岸黑压压的人头,要将所作之诗念出。

    蓦地,精神世界的一角轰然一震,冥冥渺渺的巨山自他脚下升起,永无止尽地向高处攀升。

    天风呼啸卷过,俯视下方茫茫虚空,他白衣如雪,孤立在梧桐树旁,徐徐拔出长剑。

    秦淮河上,支狩真白袍飞扬,以同样的姿势徐徐拔出长剑。

    剑光亮起,胜过了世间所有的光芒。

    “宇宙生来如囚房,

    吞吐幽冥困八方。

    一剑劈开混沌日,

    我为天地唯一光!”

    满座寂然无声,遥望少年举剑向天的身姿。伊墨沉默许久,轻叹道“气势无双,此首为最。”

    潘毕阴沉不语,潘侍郎悄然做了个手势,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我为天地唯一光?真是大言不惭,坐井观天!”

    。

第十三章 一剑邀战群杰() 
一个身躯瘦长的少年掠出金莲,像一只白色的水鸟凌波飞翔,落向水面上纵横交错的树藤。

    “小侯爷,与其耍嘴皮子说大话,不如亮一亮你的真本事!”他双足稳稳钉在一根随风摇荡的紫藤上,面无表情,眼神傲慢,背后长刀呛然出鞘,发出绵绵不绝的虎啸龙吟。“何不让我白凤来的和光刀见识一下,什么才算是天地间唯一的光?”

    莹亮如镜的刀身一阵颤动,阳光在刃口反射出一线刺眼的厉芒,遥遥指向支狩真。

    “那你们俩就比划一下!”王敦站起来,指手画脚地嚷道,醉酒的脸涨得通红。他最喜打斗,恨不得自己上去干一场。

    “对,斗嘴没意思,还是动手带劲!”“真枪实刀打一场,才叫王霸之气!”门阀子弟们兴致高涨,大肆煽风点火,一心瞧个热闹。潘毕不露声色地看了潘侍郎一眼,心下了然。白凤来这一脉在苍梧白氏并不如意,他们的先人曾与羽族通婚,被族里视为血脉不纯,颇受排挤。二弟必然以许之以利,驱动白凤来挑衅原安,为潘安仁出口气。

    “动手吧,小侯爷!”众人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远处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叫闹看戏。支狩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不晓得为何脱口念出那首诗,仿佛它与虚空中神秘的高峰、梧桐一样,明明此生从未见过,却又莫名的熟悉。

    “小侯爷不会是怕了吧?”白凤来手臂一抖,耍了个眩目的刀花,“听说你的剑术还不错,难道只是个样子货?”

    “好!就应众卿所言,来个比武助兴!”伊墨目光一闪,摘下腰挂的深碧色翘牙玉璇玑,举起向众人示意,“寡人这枚上古玉璇玑,得自某处仙府遗迹,最擅汲取虚空中精纯的元气炼体。如今拿来当个彩头,谁能技压群雄,便是我建康第一少年俊杰!不过既是比武,死伤在所难免,还需多加小心。”

    人群一片鼓噪叫好,门阀年青辈的子弟眼红耳热地盯着玉璇玑,此乃皇室奇珍,世家也难得一见。高倾月微微一笑,太子不惜抛出随身重宝,无非想要世家内讧,只是手段粗陋了些。他与远处的王子乔目光相遇,各自错开,如同从未相识。

    “原安,别磨磨蹭蹭了!你要是不敢下场,就爽快些当众认输!”白凤来不耐烦地喝道,四下里随即嘘声一片。

    “既然白兄诚心讨教,原安就不吝赐教了。”支狩真不疾不缓,竖剑行以剑礼。他本不愿在世家弟子中树敌过多,但今日事关道门预录,怎容避战?

    白凤来大剌剌站着,也不还礼。支狩真目光一凝,跃空扑向白凤来。唯有得到道门青睐,他才能一步步摆脱王子乔的钳制。

    身在半空,支狩真长剑轻颤,千百道流光闪烁而出,飘忽穿梭,正是他从天河界掠夺的流光剑技。

    白凤来顿觉眼前一花,还来不及挥刀,视野即被无穷无尽的剑光覆盖,浑身如堕冰窖,肌肤各处生出尖锐的刺痛。他大惊失色,想要举刀封挡,却满目流光飞烁,连剑势也看不清楚,只得急急挥起和光刀,全力绕身旋动,将周遭护得水泼不进。

    “白凤来要输了。”谢咏絮淡然道。

    “堂姐你说什么都对。”谢玄也不装醉了,一骨碌爬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战团,“白凤来的刀法以攻为强,如今失了先机,被迫采取守势,难展所长。原安这小子鬼得很,断不会给他喘息反击的机会。”

    漫天剑光倏然一灭,消失无踪,连原安也瞧不见了。白凤来不由一愕,动作稍稍慢了半分,一缕剑影忽地从虚无处掠起,快如鬼魅,无声无息潜入刀圈,流光剑技霎时转换成暗影剑术。

    白凤来心叫糟糕,足尖一蹬藤枝,身躯猝然拔起,凌空折转,似化作一只展翅盘旋的大鹤,与剑影拉开距离,同时和光刀向剑影一口气连斩数十刀,形如鹤翅拍击,凌厉迅疾。

    谢玄奇道“堂姐,这像是羽族的技法啊?”

    “当年白家迎娶了一位羽族鹤女,她多半将鹤部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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