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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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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这个小贼!”红怜雪羞怒交加,急扯过木桶边搭着的丝巾遮住胸口,“你想做什么?别胡来!快滚出去,不然老娘把你那玩意儿剁成肉馅!”

    “这样你才会好好听我说下去。否则以你的性子,怕是我没说几句就要大打出手了。”支狩真不紧不慢地道,水从他湿淋淋的衣鬓淌落,地上很快湿了一滩。

    “有屁快放!”红怜雪咬牙切齿地道。

    “胖虎托我告诉你,他要去外面闯荡,让你不用担心。他已经离开宰羊集了。”

    “什么?你这兔崽子,对胖虎干了什么?他是不是出事了?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老娘要把你……”

    “别动。”支狩真的断剑稍稍用力,红怜雪玉颈一颤,莹白的肌肤泛起一抹嫣红。“胖虎没事,好得很。但他惹了祸,杀了崔之涣,回到宰羊集只有死路一条。别乱动!别再积蓄浊气了,你出手的一刻足够我割破你的喉咙了。”

    “你这满嘴瞎话的混蛋!没**的孙子!”红怜雪酥胸急促起伏了几下,恨恨地道:“凭胖虎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杀得了崔之涣?你骗鬼去吧!一定是你!是你杀了崔之涣,栽赃给胖虎,要他当你的替罪羊对不对?老娘就晓得你这阴损的龟儿子——”

    “别再乱动了!”支狩真沉声喝道,“用用你的脑子!若我对胖虎不利,何必赶过来告诉你?我傻么?”

    “我呸!兴许你脑门被夹扁了,一时犯傻也说不准!”红怜雪啐了一口,怒火稍稍平缓。对方说的没错,胖虎要真出了事,这个奸猾的小子一定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她琢磨了一会儿,心下反倒愈发焦躁,起起落落不停。胖虎还是个孩子,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万一碰上个好歹……

    “他不是一个人,有个朋友和他在一块儿。”支狩真似猜透了红怜雪的心思,犹豫了一下道。

    红怜雪冷笑一声:“是你的狐朋狗友?”

    “我和他并不算熟,但至少——”支狩真眼前浮现出哥舒夜的面容,一会儿是唯唯诺诺的小马匪,一会儿洒脱不羁,一会儿又豪迈深沉……说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但至少,是一个共过生死的人。”他低声说道,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

    “共过生死?是同流合污吧?”红怜雪毫不客气地骂道,“你们俩个合伙把他拐走了对不对?贼杀才,要是胖虎有个三长两短,老娘非把你……”

    “事关胖虎,我还有几句要紧话问你。”支狩真犹如未闻,续道,“怡红院背后是谁的势力?”

    “呵呵,小贼你怕啦?老娘不妨给你透个底,这儿是宰羊集东头的老大——老烧刀子罩的!你得罪老娘,就是得罪了老烧刀子!”

    “老烧刀子是炼神还虚?”

    “切,炼神还虚的高手会缩在这种鬼地方?哦,也可能,对!当然了!老烧刀子当然炼神还虚,杀你就像杀一条狗那么容易!”

    “老烧刀子向来对胖虎很关照,对不对?”

    “哼,小贼倒是打听的仔细。我家胖虎人见人爱,老烧刀子还说要收他为徒,好好打磨呢!你怕老烧刀子找你算账?那就乖乖说出实情,胖虎为什么急着离开宰羊集?他有没有受伤?你哄骗他做了什么?……喂,兔崽子没长耳朵啊?老娘要穿衣服!”

    支狩真默默出神,打胖虎主意的,十有八九便是老烧刀子。如今胖虎失踪,他迟早会盯上自己。

    红怜雪一边噪嚷,一边悄悄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瞄见支狩真湿透的袜履,鞋尖还沾着几缕细小的蔓草,兀自滴淌水珠,闪过幽诡的靛蓝光泽。

    “你去了梦魇湖!”红怜雪霍然回头,趁支狩真一愕之际,浸水的丝巾束湿如棍,挟着赫赫劲风,反撩支狩真额头。

    “看在胖虎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去梦魇湖,不要见老烧刀子!”支狩真沉声喝道,一脚踢去,“蓬!”木桶应声飞起,水花乱飙,红怜雪尖叫一声,忙不迭地抽回丝巾,裹住弹跳的硕峰。

    木桶猛地撞上红檀牙床,红怜雪疾翻上床,一手拉起锦被掩住身子,另一只手玉指勾弹,射出丝丝气劲,直射支狩真的方向。

    “噗噗噗——”摇晃的窗纸破开一个个孔洞,支狩真早已穿窗跃出,掠檐而去。

    “快滚回来,给老娘说清楚!直娘贼!王八羔子!天杀的泼才!……”红怜雪想追出去,又不能,只得心烦意乱地换上亵衣,大骂小贼奸诈。二十多年的清白身子,连她未婚夫婿也未曾瞧过一眼,居然在这小崽子面前漏了春光,着实可羞可恼!

    只是——她念头一转,迷惑地望向洞开的格窗。深更半夜的,这小贼去梦魇湖做什么?

    支狩真一路疾掠,赶到胖虎棚屋,径直越墙而过。

    落入院子时,他整个人忽地一僵,仿佛被钉住七寸的蛇。一条纤细的阴影破空而来,看似徐徐淡淡,渺无烟火,不含丝毫气劲,却如风来无处不在,无隙不透,叫人难以抵挡。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阴影从容袭至,在胸口轻轻一点。

    “你的剑道,还停留在炼精化气的心斋之境。虽是澄澈无瑕,然如一方湖面,石子一落,立起波澜,再无空灵之姿。”清风立在支狩真跟前,支狩真的识海却感应不到他的存在。阴影从清风手上飘落,支狩真低头瞧去,不过是一根裂开的枯枝。

    “敢问前辈,如何从心斋突破,迈入坐忘之境?”

    “湖映如镜,镜中一切皆为虚幻,又哪来的石子?”

    “应该去除这颗石子?”

    “呵呵,没有来,何须去?”

    支狩真闭目沉思,默立半晌,忽而食指、中指并起,以指代剑,直刺清风。

    清风不闪不退,同样以指代剑迎上,封住支狩真的指剑去路,锁死它所有的变化。

    两柄指剑不断接近,眼看半途交击,支狩真的指剑忽而仿如消失,又似化为无形无象,从清风指剑中穿过,无声无息抵住了清风的胸膛。

    这一剑已入坐忘。

    “好!真好!”清风忍不住大赞,饶是他心性沉稳,也不禁胸中激荡不休。这样的剑术天分,可谓是真正的天赐!若他有这样的弟子,走完自己没能走完的路,此生夫复何求?

    使完这一剑,支狩真重新默立思索,体会其中得失之妙。他在沼地与崔之涣生死一战,颇受磨砺,如今又被清风点中关窍,当即水到渠成,更进一层。

    清风端详着少年笼在黑暗里的侧脸,一时心情纷乱,沉浮不定。

    隔了半晌,支狩真睁开眼,对清风深深一躬。清风本可避开,却心头犹豫了一下,终是受了他一礼。

    “前辈,这里不能再住了。”支狩真道。

    清风淡然问道:“你送走了胖虎?”

    “那个想炼人丹的应该是宰羊集的老烧刀子。胖虎失踪,他定会找上门来。”支狩真歉然道,“是我一时情绪用事,连累了前辈。张无咎还未解决,而今又添新敌,晚辈实在愧对前辈……”

    话未说完,清风按住了少年的肩头:“不,你做的很好,比你刚才那一剑更好。人生在世,难免情绪用事。你可知,对你我二人而言,其实人生最难得的,恰恰是一时情绪用事。”

    支狩真不解地看着清风,夜风撩起老道稀疏的发鬓,星星点点,比晚间的霜更苍凉。

    “算起来,张无咎也该到了。不过晚辈已有安排……”支狩真低声续道,抬首遥遥望向梦魇湖的方向。

    戏台已经搭好,只待各方粉墨登场了。

第二十章 宝地出风澜起() 
    张无咎拄着简陋的木拐杖,右眼蒙着布罩,走近宰羊集的牌楼。

    鲜血在他脚下积聚,向四处蜿蜒流淌,汩汩渗入暗沉的土壤。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血迹斑斑的衣摆在晨风中扬起,像折倒的褴褛旗帜。这些是宰羊集外面的“爬虫”,以为张无咎残疾可欺,结果被屠杀一空。

    瞥了一眼楼檐上悬挂的干尸,张无咎不屑地一甩袍袖,大剌剌走进宰羊集。他虽然重伤未愈,断了条腿又被清风弄瞎了右眼,但一身纯厚磅礴的玉皇玄穹清气仍在。区区一个蛇鼠横行的荒野小镇,自不放在眼里。

    他一路直行,毫不避讳。路旁坟头般的土坯村落里,冲出几个满脸油彩的蛮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倒在弹射的玉皇玄穹清气下。

    刺耳的号角声接连吹响,蛮人怒吼着牵起獒犬,拉弓搭箭……“轰隆”一声,光芒耀眼,巨大的南天门法相从天而降,将整片村落夷为废墟。

    浓烈的血腥气飘散出来,残肢断骸遍野,血肉骨皮成泥。

    “不知死活的贱民!”张无咎摇摇头,扬长而去。

    朝阳高升,刀头街上人流渐杂,张无咎闻到扑鼻而来的各种浓烈异味,禁不住掩住口鼻。店铺陆陆续续地开门营生,生锈铁门的“嘎吱”声听得他心烦。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清风和那个小子,以绝后患。

    他目光一扫,走进对面的饭馆,皱眉看了看油污烟熏的桌椅,喝道:“来一碗最好的面,用最干净的碗筷!有茶的话最好是——”他本待再说,瞧见小二龇笑的黄板豁牙,忽而觉得意兴索然,和这种贱民多说一句都嫌脏。

    “客官是刚从外头来的吧?照我们宰羊集的规矩,吃东西得先付银子。”小二把张无咎从头到脚瞄了一眼,这是肥羊呢,还是一条过江龙?

    “规矩?”张无咎冷笑道,“一群化外野民,蝼蚁虫鼠,也配和本座讲规矩?”

    小二嘻嘻一笑,这家伙看着气派大,原来是个二愣子。“客官有所不知,宰羊集的规矩是四位老大定下来的,小的也不敢妄自做主啊。您瞧,”他朝街中心的骷髅陷坑努努嘴,绵里藏针地道,“不守规矩的都躺在那里呢。”

    “啪!”小二的天灵盖裂开,仆倒在地。张无咎擦了擦手,哼道:“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威胁本座?”

    掌柜的瞧着不对劲,缩到账台下面想溜,张无咎冷森森的眼神扫过来:“本座问你,这两日有陌生人进入宰羊集么?一个是重伤的老头子,还有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长的挺俊。”

    “客人恕罪,在下,在下不曾见过……”掌柜点头哈腰,赔笑说道,应付完赶紧通风报信,外头来的家伙居然敢在白老大的地盘上闹事,他妈的活腻了!

    张无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又问:“这里谁的消息最灵通?”

    掌柜的只想快把这瘟神送走,老实答道:“斜对面那家汤圆店,挂着芝麻圆子招牌的那家,听说就是专干买卖消息的‘鸽笼’。”

    张无咎也不言语,转身离开。掌柜的刚松一口气,一道玉皇玄穹清气直射而来,洞穿额头。

    过了许久,张无咎手上握着一块受力变形的青铜腰牌,走出汤圆铺的密室。背后尸体横陈,血溅四壁,暗格里的卷宗凌乱抛撒。

    几个草原蛮子,也敢口出狂言。张无咎瞥了一眼腰牌上的马刺图徽,此地竟是大燕绣衣司的一处暗点,可惜并无清风二人的消息。如今只有找个地头蛇,继续打探。

    外面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浪,张无咎走到门口,望见人影攒动,发了疯般向宰羊集外奔去。彼处瑞气升腾,云蒸霞蔚,映得半空流光溢彩。

    “出了什么事?”张无咎揪住一个路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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