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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己手上的锁链随着行走而发出哗哗声,四周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攸宁走的缓慢,鬼差却也不急着催促,迁就她的步伐。
耳边听得阴风阵阵,传来断断续续的戏词:毕竟男儿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那假恩情。。。
攸宁穷目看去,浓雾渐渐散尽,一座威严高耸的城池出现在自己眼前,城门上刀劈般的巍峨大字:地府。
没有想象中的阴风鬼鬼,若是忽略身边这漫无尽头的黑夜不算的话,就如人间的城池一般。
第十一章 投了个胎()
一个身穿红色对襟交儒领戏服的女子,正站在城门不远处。
那身大红的衣裳,耀眼夺目,两侧整齐对应绣着淡粉牡丹花,靠里子是素白色的底裙。下裙及脚踝,露出一双粉白穗子的绣鞋。她的脸色苍白,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披散在肩头。
什么才是水眸,见过这一双眼睛后,攸宁才明白。
那双眼睛,止不住的流淌着清澈的眼泪,也因为不停的流泪,而使双眸瞳孔泛着白,还不能称为水眸?
“她在做什么?”
牛头抬眸看了一眼道:“她心愿未了,不肯入城。”
“心愿未了何不去蜉蝣客栈?”
“这女鬼执拗,偏要自己在这等。”他轻叹一口气嘟囔着。
攸宁略微蹙眉道:“她的眼睛。。。”
“生前就哭瞎了,死后依然不愿看,也就看不见了。”
许是听见了牛头的声音,那女鬼脸上瞬间亮了起来:“牛头大哥!”微微俯身行个礼,擦擦眼角的泪。
“哎!”牛头很是和善的应了一声,上前几步:“青衣妹子。”
“大哥可曾见到京城来的李郎?”
牛头微微摇摇头道:“没有。”
“哦。”那女子微微点点头,失望的次数太多太多了,她已经习惯了。只是方才瞬间放出光芒的脸,再次暗了下去:“多谢大哥。”接着,迈着小碎步,站回一边。
“多好的姑娘。”牛头抻长了脖子,略踮起脚尖看去。
攸宁抬头看向牛头问道:“她叫青衣?”
牛头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她忘了名字,只因穿着一身青衣的戏袍,就以此为名了。”
这该是等了多少年?
让她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却依然记得要等的那人的名姓。
“走吧。”马面冷着脸催促着。
攸宁转回眼,朗然前行。
进入了地府城门,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河川,迎面袭来一股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恶臭,攸宁不自觉的蹙紧眉头,掩着鼻子。
这股味道,不但臭而且直冲鼻腔,极为霸道,攸宁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地府般的恶臭了。一块巨石立在河边,篆刻着:忘川河。河中数不胜数的鬼魂,哀怨的吼叫着。
“救救我啊!”
“我喝迷魂汤,救我上去吧,我去投胎!”
“救救我!”
。。。。。。
这忘川河,根本就是个臭水沟嘛!攸宁不自觉的抽抽唇角,不喝迷魂汤,就会被投忘川河,受河水日夜浸泡,直到魂魄消散,这可不是自找罪受么?
能够忘记,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没有未了心愿,又为什么不愿意忘记前世呢?地府哪能容他们造次?
又行数百步便是望乡台,无数的鬼魂排队等候着,想要再看生前的家乡。
“攸宁女君可要再看看?”
攸宁沉吟一刻,唇角的邪意不知怎么就散了,人也淡然了几分。略微摇了摇头:“不必了,没什么好看的。”
“女君真是洒脱啊。”牛头笑道。
上了桥,是一座矮小的茶寮,一个年轻貌美的女郎正当垆而立,见到牛头马面,笑着招手:“又是蜉蝣客栈送来的?”
“是啊。”牛头应道。
“我想也是,能劳动二位大驾亲自引魂的,也只有那位陆老板才有这样的面子。”说着,女子斟了两碗茶道:“喝点凉茶歇歇脚吧。”
牛头轻哼一声,侧侧身子道:“孟婆,这迷魂汤你还是留给要投胎的鬼魂吧,鬼我带到了,后面就由你安排了。”
孟婆轻哼一声,妙目流转,招呼攸宁坐下,道:“哎呦,妹妹啊,你真是生的好明艳啊。”说着将迷魂汤递给她。
幽静顺势接了过来,想要问问为何如此年轻貌美,却被称为“婆”,又一想牛头初见时说的话,“还有一副不太和善的容貌。”也就明白了。
攸宁笑着接了过来:“喝了它,真能忘记前生么?”
“能,能。”孟婆笑语嫣然道。
牛头马面不知何时,已然悄然离开。
攸宁手端着迷魂汤,一仰头,灌了下去。
只听耳边传来一串娇笑声:“如此痛快喝了迷魂汤的,数百年来,你是第一个。”
攸宁笑着道:“味道真不错,能再来一碗吗?”
孟婆微微顿了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道:“好啊。”
“我不喝,不喝,不要!”
攸宁侧目看去,一个青年男子一边挣扎一边往店外跑。
孟婆不耐烦的撇撇嘴道:“不喝就不喝,扔到忘川河中去。”
“是。”
两个同样貌美的女子不由分说,拉着那男子走开。
“不要,我不要!”
“现在这些凡人真是麻烦,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各个有心愿未了,真是当地府是他们家么!”
再转过头来,见攸宁已经又将汤喝的干净彻底,孟婆赞许的笑道:“好妹子,等会有人送你去轮回道,歇会吧。”
“好。”攸宁没来由的觉得困乏,趴在桌子上,不过一会,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周围的气温瞬间变得阴冷,想要抬眼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怎么办?”一个女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她身上血债百条,心中欲念太多,上三道根本容不得她。”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道。
“可,这是蜉蝣客栈送来的鬼,是有机缘的。听牛头说,陆老板特意交代,请我们善待她,若是被陆老板知道,那么多心愿未了的生魂,还不引出大乱子。”
老人轻叹一口气道:“你我谁敢为这事去请示崔判官大人?”
听老人提起崔判官,女人道:“自然是你去。”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你决定吧。”
女人有些迟疑道:“这姑娘修为这般好,我狠不下心。”
老人冷哼一声道:“修仙界不比上古时代,现下损梵心经已是魔道。她因情造下种种愚痴业,又身负杀孽,谁也救不得她,只能让她去那一道了。”
攸宁想要呼喊,想要挣扎,可是什么也来不及了,她连睁眼看看的能力也没有,只觉得身体猛然急速下坠,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逐渐的,她的身体变得温暖,是母体带给她的温暖,虽然睁不开眼睛,她却感到十分安全。
长久的寂静,长久的等待。
“要生了?”
耳边听闻有人声,攸宁一直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真怕送她投胎的鬼差将她投个什么奇怪的胎来。
等等。
攸宁怔住了。
她不是喝了迷魂汤了么?
为什么,记忆丝毫没有损减?
第十二章 投胎也苦()
不会是让她带着前生的记忆,就这么生活下去吧!
狭窄的甬道逐渐打开,攸宁知道,她要再次临凡了。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奋力的往前冲,此时身边却不知是谁狠狠的挤着她,不让她出去。
“滚开!”她大喝一声,猛然推开身边的人。
她能感受到,在即将出来的瞬间,自己的脸和身体都被挤压的变了形。
终于,豁然开朗!
出来了!
她奋力的用四脚往前爬着!
她欣喜的想要笑,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经历了太久太久的黑暗,月光刺入眼间,她伸手略微遮挡了一下。
手。
这是她的手?
这只手上生着细密的绒毛,肌肤泛着奶白色,与其说这是一只手,不如说是蹄子,前蹄,猪前蹄!
她瞪大了眼睛,垂眸看向自己身上。
圆滚滚的肚皮上一圈一圈的肉,四只蹄子好像圆柱一般,因为刚才出生,所以浑身软的厉害难以行走。
“哎?管事,这只小白猪有点怪啊,眉心怎么有一撮浅蓝色的绒毛?是胎记么?哪有猪刚出生就睁眼睛。”一个青年修士问。
另一个气哼哼的道:“谁管它一只猪怪不怪,快将这打扫干净回厨房复命。”
“你看!它还流眼泪!”
“行了行了!兴许是有眼疾,别管了。”
攸宁抬眼看去,自己的“兄弟姐妹”已经都出来了,纷纷拱在母猪身边抢奶吃,她欲哭无泪的叹了一口气。
天下修仙者,沦落到她这步田地的,复有凡几呢?
如此说来,这也算得上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周身皆是猪粪的臭味,她却挑剔不得了,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自尊。。。屁!
她还有什么自尊!
这一夜,灵塔峰的后院猪圈里,没有人发现,角落中一只新生的小猪,正抡圆了肥嘟嘟的手臂一边捶打地面,一边留着眼泪,口中不住的嘟囔咒骂着。
与此同时,玄清真人心念有所感发。
攸宁,她投胎了?而且就在灵塔峰!
他赤着脚随手披上一件单衣,推门走出房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栏杆下是万丈深渊,隐约可见浮云莽莽,耳听蝉鸣声声,他驻足了。
迟疑了瞬间,他蹙着眉,朝着心念指引的方向走去,越走他的心越惊,后院,拐了三四折,路过厨房,便是饲养家禽走兽的地方。
他再没有一丝迟疑,一股动物身上特有的臭味,差点将玄清真人熏晕了,掩着鼻子来到猪圈,正看见一只通体雪白,额心生着一撮淡蓝色毛发的小猪,趴在边上冻得瑟瑟发抖。
他的攸宁,人人敬仰的灵塔峰仙姑。
拥有一半仙人血脉的佼佼者,她,投生成了猪。
攸宁抬眼看着玄清真人,他的脸上充满了诧异,惊慌和恐惧,还有淡淡的厌恶。
她受不了这样的表情,与其让他这样嫌弃自己,她缓缓的用四肢爬行着,拱到了母猪身边,母猪的****上还沾着其他小猪的口水,她一头扑了上去,眼泪不可抑制的往下流着,猛然吸允着。
母猪被突如其来的小猪咬得疼了,哼哼了一声,用蹄子,将她推开。
刚才下生的小猪哪能受得了这铁蹄,攸宁不自觉的哀嚎了一声,玄清真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顾不上半侧身子摔得疼,再次爬了过去,这一次,她很乖,很听话,轻轻的吸允着,母猪也没有再推开她。
她不是攸宁,不是!
她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猪,她没有廉耻之心,什么也没有!不要,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求求你!
他看了她许久,许久。
他几乎想不起攸宁生前的样子了,她不是才死了几天么?自己已经多少年不敢看她一眼了?
他早就知道她的心意,却又假装不知道,若有若无的引诱她对自己侧目,又若即若离的不靠近她,就这么霸占着她的心,又不敢真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