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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良娣不屑道:“稍有不顺心就一哭二闹的,这太子妃还真是把闺中娇客跟市井泼妇的作风都带进了宫里来。也不知谁又碍了她的眼了?总不会还是我,这几日我可是闭门不出的。”
她扬起纤细手指在我和纨素之间来回点了点,笑道:“不是我,那多半是你们两个中的哪一个了?可你们一贯守礼而为、从不逾矩,比我谨慎多了呀。那会是谁呢?”
我想起昨夜因战报紧急而去闯了琅华殿的事,心中暗道这次还真是逾矩嚣张了一回。但事涉墨棣,到底不好对她们二人明言,便笑着岔开话题:“管她如何,先快快活活的替我过生日再说!我还等着收你们二位的礼物呢!”
阮良娣噗哧一声笑了,指着我道:“你这猴头儿!”
彼此说笑一回,纨素扯了扯阮良娣,笑道:“眼看着快到中午了,这给寿星道过贺、也送过礼了。我们便回去吧。”
阮良娣奇道:“既然是这个时辰了,为何不在徽音殿一起用了午膳再散?放心,你良媛姐姐这里的膳食,可是东宫里拔尖儿的!殿下又宠着她,她徽音殿的银子可是用不完,你不用好心替她省这一顿儿!”
第二百三十六章 痴()
纨素被她一席话说得哭笑不得,有些尴尬的道:“阮姐姐说话真是冰锋一般。适才我来时,看见殿下身边的小德子过来传话,殿下要来徽音殿陪良媛姐姐用午膳。还有管惠英和几个东宫姬妾过来要恭贺姐姐生辰的,已经叫徽音殿外卫士拦下了,说是殿下有令,不许闲杂人等扰了徽音殿清净。你说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去了?”
阮良娣撇了撇红唇,不紧不慢的立起身,道:“那还真是应该走了。不然就真要惹得人家讨厌了!纨素你也不早说。”
我脸上一红,嗔道:“哪里就如此了?”
阮良娣故意酸溜溜的看我一眼,调侃道:“看在你今日生辰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你好好陪殿下就是!他这些日子也是真辛苦,难得松快。”说完不顾我挽留,与纨素笑着辞去了。
如意近前禀道:“婢子接了小德子的话,还未及禀给良媛,阮良娣便来了。”
我因为晟曜要过来,心情很好,笑道:“无妨。叫他们快备些殿下爱吃的菜肴。上次的鱼咬羊殿下说过不错,让他们快些焖上,羊肉要块状不要片状的。还有道雪冬烧山鸡,如今吃正当令,快去吩咐膳房选嫩料、好好的做了来。”
如意愣了愣,答应着去了。
身侧的翠浓递过一盏茶,笑道:“良媛用些热茶,先歇一会儿。殿下虽说已有近十日未来,可左不过再过两盏茶的功夫,也就来了。午膳的事情,膳房一准能备得妥妥当当的。”
我反应过来,自己也觉得方才太过显形:患得患失、喜形于色的,过于紧张晟曜了。不由红着脸笑道:“好。”接过热茶润了润嗓子。
然而热茶换过三盏,晟曜却迟迟未至。
我正猜疑不定的当儿,蔻儿进来禀道:“裕德殿小德子来了。”
小德子脚步匆匆,进殿施礼后立即道:“良媛,殿下申时正便要领军赶赴叛军前线,特地叫小的过来知会。”
我倏地站起身,急问道:“为何?虎贲将军呢?”
“虎贲将军重伤,今日巳时正宫里才接了千里急报。殿下与陛下召集群臣商议后,已经在朝中做了安排。再有一刻钟,大军便开拔了。”
我惊道:“大军?此次殿下还要率军前去么?”
“是,回京送信的是虎贲将军家将,说是前线战况激烈,不仅虎贲将军受了伤,兵士损耗也很大。陛下便降旨着殿下点了凤台大营将士,驰援虎贲将军。旁的更多详情,小的便不知了。”
小德子说完,匆匆向我行了礼,“良媛保重,小的要即刻回去殿下身边复命了。此次小安子与我都会跟在殿下身边伺候,请良媛放心,小的一定照顾好殿下。”
我匆匆忙忙叫翠浓收拾了几件冬季皮毛衣裳给晟曜,又包了些常用丸药跟点心叫小德子带在身上。一直目送着小德子疾步出了徽音殿。
殿门外天色晦暗,叫人无端端的心神不宁起来。
我犹豫一会儿,还是唤来翠浓吩咐道:“去请萧十三来。”
翠浓有些不解,然而什么也没问便立即应下出去了。片刻后,翠浓在殿外禀道:“侍卫长来了。”
我步出殿门。
萧十三正立在台阶下,行礼道:“见过良媛。不知良媛唤十三有何吩咐?”
“殿下即刻出京,你可知晓?”
萧十三答道:“知道,殿下要带兵支援虎贲将军。黑甲军也已经得了吩咐,会随殿下出征。不过殿下留下两队人给十三,令十三留京,护卫良媛。”
我不由心头激荡:昨晚接上庸急报,布置应对;今日接豫州战报,安排领军驰援。忙乱如斯,他却依然为我考虑周全。
“殿下此刻在何处?”
“一刻钟前黑甲军近卫在延平门外集结,殿下这会儿应该刚出延平门。”
我轻声道:“能否劳烦你,带我去送送殿下?”
萧十三霍然抬头,见我坚持神色,便低头禀道:“殿下已出宫门,此时既已领军开拔,便不宜再与良媛相见。”他略顿了顿,续道:“不过,末将可以带良媛去延平门门楼上遥望殿下出城,亦可作相送之意。”
我颔首道:“有劳了。”
唤翠浓取来两件样式一样、质料普通的连帽斗篷。待我与她披上,不细看便如同宫中行走各殿的侍女一般模样。遂与翠浓跟在萧十三身后出了徽音殿。
一路垂首疾行。
等出了毓德宫,翠浓方小声问道:“良媛为何一定要去送殿下,即使明知只能远远儿的望一眼?”
我一时没有作答。倒是想起晟曜去岁出征北地,自己当时的云淡风轻跟似有若无的怅然。而今时今日,竟已是明显不同的感觉了:我在意他、心悦他,如今他出战在即,即便只能遥遥相望一眼,也是好的。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愿意陪在我身边,做那个第一个看见十七岁的我的人。而我,亦作如是想。虽然不知他昨夜为何失约,虽然这会儿已经晚了些,可此时默然来相送,能用我无声的眷恋目光、为他的背影编织一袭平安归来的铠甲——那么,今日我生辰,也算得上是与他一起过的了。
延平门门楼上的风极大,寒意彻骨。
我紧紧扶着城垛朝外看去:军旗招展,战马嘶鸣。不断前行的军列中有一个方阵正是衣着黑甲,是晟曜的亲卫军。我凝神望去,不过一瞬,便看到了那个背影。
他今日未着铠甲,身着玄色皮毛大氅,头束金冠,挺拔身影正随着马步颠簸前后自然晃动,稳稳的骑行在马上。队列行进的很快,后面的步兵手持长矛,铁质矛头闪烁出一片刺目的白光。
我盯着晟曜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当日笑意吟吟听我说“紫薇花对紫薇郎”时候的模样,就像一个只会弄月抚琴的风流公子、最漫不经心的天家纨绔。却要连番经历战事,北地归来不过年余,如今又要再度征战厮杀。刀枪无眼,他可会再度受伤?
心口莫名开始发酸发烫。
许是这刹那的心疼和牵挂如此明显,我再不犹豫,吩咐翠浓道:“把匣子给十三。”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兵临()
翠浓依言将一个三寸大小的黑漆螺钿盒子交给了萧十三。萧十三面上的惊讶不亚于侍立在侧的如意,边接过盒子边问道:“这是——”
我淡淡的吩咐道:“一把防身小弩而已。还请你即刻遣人赶上殿下,交付殿下手中。”
萧十三听令,双手接过,转身对身后一名黑甲卫低声嘱咐几句。那名卫士便捧着匣子飞奔下了门楼,飞身跃至马背,疾驰而去。
远远的看着那名兵士纵马到了晟曜身侧,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扬起年轻的面孔向晟曜禀报了一句什么,双手将匣子举过头顶奉与他。晟曜拉住缰绳,扬起左手停住了队列,从兵士手中接过了匣子。
他回转头朝延平楼看来。
越过大军的层层队列,越过招展飘荡的旌旗,越过厚重沉默的城垛,他的目光准确的捕捉到我的身形。
两两相望。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瞬。
直到晟曜笑了起来。
他举起匣子,朝着城楼上我的方向轻轻的挥了挥。风将他的衣衫一角温柔卷起。
片刻后,晟曜扭转头去,喝令大军开拔。长长的队列开始踩踏着有序的节奏前进,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视线之中。
晟曜离京后的日子透着苍白的平静。
我去皇后殿中的次数多了起来——因为可以不时从皇后口中得知些许关于豫州和上庸的消息。可惜都只是些只言片语的零散消息,我只能大概推测战事现况与进展。
期间遇见过武尚华几次,我依礼而行,倒也没再起纷争。虽然每当看着她的俊眼修眉都会想起初一那日、她隐在七翟凤冠下的明显恨意。但此番几次相见,她倒总是很快收回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或者略冷哼一声便抬脚走开了,倒是连言语交锋的兴趣都欠缺。
虽不知她突然收敛脾气的原因是什么,却也叫我心中松了口气。
正月二十七日,平静如昔。
晚间翠浓轻手轻脚的按熄烛火,放下帷幔后退了出去。我裹住温软的被褥,在晟曜惯用的苏合香中沉沉睡去。
夜半时分,仿佛有惊雷响起。
我迷迷糊糊的想着,今年的春雷来的这样早。
然而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战栗,这绝不是惊雷声!我猛地坐起身来。
翠浓听见动静,已经端着烛火进来。我听见自己貌似冷静的声音问道:“什么声音?叫人去看看动静。”
如意此时衣着整齐的进来了,应道:“良媛勿惊。婢子即刻去探。”
我披衣下床,坐在桌边等着消息。殿外渐渐有嘈杂人声传来。我心中愈发惊异不定。
片刻后如意脚步匆匆进来,禀道:“良媛,叛军兵临城下了!”
我顿时失手将热茶盏打翻在桌上,雨过天青色的瓷杯在桌上打着转儿,越转越缓慢,和着我不可置信的声音:“怎么会?”
“此事千真万确!婢子直接去了琅华殿找萧王府旧识打听,琅华殿这会子也已经乱作一团了。”
“是何处叛军?是从豫州方向来的,还是上庸五皇子的兵士?”
如意明显有些迟疑:“这个,暂时还不清楚。”
我深吸一口气,略平复些,快速吩咐道:“如意去唤醒徽音殿上下,叫他们去阮良娣、徐奉仪和淳春夫人处去知会、警醒一声。翠浓陪我去母后殿中。”
如意应下去了。
眨眼间徽音殿的灯火渐渐亮了起来。我带着翠浓出了殿门,正遇着全副武装的萧十三,迎面禀道:“良媛,豫州叛军夤夜来袭,夹击攻城。情势危急,还请良媛在徽音殿闭门不出。属下等定会守护良媛安全。”
我斥道:“糊涂。闭门不出,于事何益?若此次真有城破之时,难道徽音殿的殿门能抵得住叛军杀戮的脚步?”
萧十三昂首道:“若果真城破,属下等便护着良媛杀出城去。”
我微微一笑:“很好,你果然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