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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国公府大不如前,却仍是世袭的一品军侯。
赵氏的先祖曾与开国皇帝并肩作战称兄道弟,苏德只是寒门出身的穷学生,当年能娶回赵氏,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但五年前,赵氏病故,苏德虽未再续弦,但妾室郑氏却深得苏德喜爱,经过五年的耕耘,郑氏在相府中的地位视同相爷夫人。
“七小姐,您真的没事了?”
童妈妈眼中含泪,看着她完好无损地站在门边,抬袖擦了擦眼角。
苏喜妹笑着点了点头。
“童妈妈,我真的没事了。”
迎着三月的阳光,童妈妈看着她脸上扬起的笑容,如朝霞般绚烂,一时晃花了她的眼。
她真的是七小姐吗?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从来都不曾见过。
苏喜妹笑着问:“大姐还好吗?”
赵氏生相府嫡小姐苏慧,也是苏七小姐的大姐。
自从她嫁给了陵王,童妈妈也随去了陵王府。想来是得了消息,让童妈妈回府来看看自己。
童妈妈跟在苏喜妹身后往小院中走,忽然听此一问,忙回过身走到门前关紧了院门。
苏喜妹见她神色有异,皱了皱眉。
“童妈妈,大姐怎么了?”她开口问道。
前世她在镖局长大,除了身手了得,也是精于算计的一个人。只是她的算计全都用在买卖上,却是对事不对人。
不过要在道上行走,她也是通人情世故的。
况且童妈妈神色凝重,在如此偏僻的西北厢还这般谨慎,她大概也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童妈妈抹着眼泪,“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苏喜妹忙伸手去扶。
“童妈妈,使不得。”
童妈妈神情坚定,含泪摇了摇头。
“七小姐,您一定要帮帮大小姐,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您一定要帮帮大小姐。”说着,她重重磕下一个头。
在所有人的眼中,相府的苏七小姐是个丑陋的傻愣子。
童妈妈要不是被迫无路,也是断不会寻上自己。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喜妹伸手扶起她,轻拍着她的肩头进屋坐下,然后才询问发生了何事。
苏慧是相府中唯一对苏七小姐好的人。逢年过节,她都会差遣童妈妈送些簪子首饰什么的。所以相比其他人,童妈妈与苏七小姐自然也要亲近些。
童妈妈抬头看了看七小姐,觉得她似乎与以往不大一样了。
说话利索了,行事也稳妥了。
难道经此大难,七小姐的玲珑心开窍了?
要是真是如此,大小姐一定很开心。
想到大小姐,童妈妈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大小姐真是可怜,以为嫁给了一个好夫婿,岂想王爷心里根本就没有她!”想到这些,童妈妈的喉咙十分酸涩,胸口憋着一口气差点儿喘不上来。
苏喜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虽然水是凉的,但也能暂且润润嗓子和解解气。
“大姐在陵王府过得不好吗?”她问道。
自从苏慧嫁给陵王后,在七小姐以往的记忆中,似乎就没和这个姐姐见过面了,都是童妈妈在逢年过节或是回府赴宴时来看望她。
七小姐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府中也没有谁会对她上心,所以现在回想起来记忆很深刻。
苏慧在出嫁前,陵王是真的对她很好,就连当初不问世事的七小姐都能看明白她脸上扬起的幸福的笑。
但听了童妈妈所说,她心里大概也有了个底,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童妈妈咽下一口水,泪珠子却是委屈地哗哗掉了下来。
“自从大小姐嫁进陵王府,陵王就很少踏进过大小姐的屋子。”她抹着泪水,捶了两下胸口,看上去是十分地痛心,“陵王的心全都在二小姐的身上,大小姐是有苦说不出啊。”
童妈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这么多,但她就是说了。
似乎从前她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和七小姐说过话,只当七小姐还是个小丫头。
或许是真的没办法了吧。又或许是七小姐那双平静的眸子让她不知不觉都说出来了。
大小姐的委屈,她都想说出来。
苏喜妹沉默着没有说话。
大姐行事向来知书达理,循规蹈矩,性子又温顺,对长辈更是孝顺敬重。
父亲看中的是家和万事兴,以大姐的脾性,是绝不会将陵王府这些争风吃醋的琐事拿来说事。
虽然童妈妈只提了一句,但这一句已经足够说明大姐在陵王府过得是如履薄冰的日子。
当初陵王上门提亲,郑氏念在以后在陵王府能有姐妹相互照应,大姐便允了二姐苏洛嫁予陵王为侧妃。
此事在父亲看来,郑氏的安排不仅识大体,还正中了他的心意。陵王是太子以外最深得皇上喜爱的皇子,要是两个女儿都嫁给他,对父亲的仕途可是助益不小。
第四章 暗斗()
“这些年,真是苦了大姐了。”苏喜妹发自肺腑地替这个姐姐感到惋惜。
摊上了郑氏母女,如意郎君也会变成“如意狼君”。
以往的七小姐似乎从来都看不明白府中的明争暗斗,如今想来,那郑氏的手段当真厉害,当初顺水推舟笼络了父亲的心,还在大姐身边安插了暗棋。
恐怕眼下正在等待时机如何扳倒大姐吧!
“是不是大姐的事与二姐有关?”苏喜妹沉声问道,虽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她心里清楚大姐的事一定和郑氏母女脱不了干系。
童妈妈闻言身子一抖,抬眼看向七小姐,似乎觉得她说出的话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
二小姐看上去如柳枝般娇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似的。何况她还随了郑氏的性子,善解人意、温柔待人。
没人会相信二小姐会伤害自己的亲姐姐。
苏喜妹看着童妈妈惊讶的神情,就知道郑氏母女已经容不下大姐了。
童妈妈感念上苍,七小姐真的如脱胎换骨一般,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以后,大小姐就再不用担心七小姐的处境了。
童妈妈心里很是欣慰,但一想到大小姐所遭遇的事,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二小姐买通了陵王府的婢女,污蔑大小姐与外府男子私通,但那婢女空口无凭,就说了几句话,王爷就信了她,将大小姐关进了柴房,还……严刑逼供!”说完这话,童妈妈眼神灰败,似是看不见了希望。
果然如此。郑氏母女也只会用这种下作手段害人。
大姐虽然性子温婉醇厚,却也有坚贞不屈的一面,尤其是对待感情。
她不仅是相府的嫡女,还是赵国公的亲外孙女,哪怕日子再艰难,她也是断然不会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来。
“陵王查都不查就将大姐关了起来,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废了大姐啊!”苏喜妹皱了皱眉说道。
大姐性子如何,陵王难道看不出来!
何况此事关乎大姐的清白,怎能不经过细查就判了她的罪!
童妈妈攥紧了拳头。
“王爷要废了大小姐,扶正二小姐为王妃。”她悲愤地说道。
扶正苏洛是必然的,否则郑氏母女就白忙活了这么多年。
“大姐是陵王妃,不是说废就能废的,除非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只凭那婢女的片面之词,是不能令人信服的,毕竟大姐还是相府的嫡女,他们想屈打成招,是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了。”苏喜妹沉声道。
童妈妈听她说完,眼中眸光微微闪烁,神色有些不自然。
苏喜妹看了一眼就心知肚明了,伸出手抚住童妈妈的手背。
“大姐的事为何相府没有收到半点儿风声?”沉吟半晌后,她开口问道。
那母女俩筹谋了这么多年,定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相府的嫡小姐在陵王府失了势,虽然为了顾及相府的名声,但府中一些流言蜚语是少不了的。
而苏洛就正好借此机会坐上王妃的位置。
可如今相府中除了姨娘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却是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这绝不是那母女俩的手段。
童妈妈冰凉而枯糙的手背被七小姐娇小的手轻轻握住,那手虽然娇嫩,却似乎有着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童妈妈心中的愤怒和委屈渐渐缓和了一些。
“陵王下令封锁了消息,夫人和二小姐似乎另有打算。”童妈妈说道。
另有打算?
苏喜妹收回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大姐是相府的嫡女,也是赵国公的亲外孙女,陵王要顾及相府和国公府的体面。
国公府虽然日渐衰败,但赵国公在朝堂上还有一些能说得上话的学生。要是大姐的事传开,赵国公是拼了老命也会为她一证清白。
陵王想要扶正苏洛,就不得不私下处理此事。
而苏洛当然是顺着陵王的心意,暗中逼迫大姐揽下伤风败俗的恶行。
毕竟相府嫡小姐的名声坏了,对相府也是有闲言碎语的。
明着来,对谁也没好处。
苏喜妹抬眼看了看神情悲痛的童妈妈。
“童妈妈,你为何要来寻我?国公府去过了吗?”她想了想,还是问道。
她现在可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
眼下只有赵国公能救大姐出来。
童妈妈听着她的问话,眼里顿时湿了一大片。
“赵国公卧病在床,大小姐不让我去国公府。”童妈妈擦着泪水道,“但我没听大小姐的话,偷偷去了国公府,赵国公已经病重下不了床了,我、我实在不忍心将大小姐的事告诉他。”
赵国公病了吗?
难怪那母女俩等不及了!
不过既然赵国公病重,陵王为何还要封锁消息?消息不出,如何扶正苏洛?
是在担忧什么吗?
苏喜妹想了想。
“国公府的其他人呢?”她问。
童妈妈哭着道:“嫡系已经没人了,旁系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大小姐是要怎么办才好?”
苏喜妹听闻童妈妈的话,这才回想起来,赵国公唯一的儿子早年间已经战死沙场。
国公府衰败无人了。
曾经的勋贵大族,无限荣耀,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熬着。
苏喜妹忽然想明白了,陵王不是在担忧什么,国公府早已不是威胁,他在乎的是自己的贤名。
他要夺了相府嫡小姐王妃的名分,还要顾及自己的体面,所以他在慢慢等,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所有的过错都不在他的身上了。
而只有死人,才能将所有的过错都背负下来。他是想要逼死大姐,来个死无对证!
她大胆的推测,陷害大姐的事,很可能是陵王和郑氏母女合谋的结果。
陵王要的远不止“屈打成招”!
苏喜妹眼中带起一抹冰冷。
大姐真心错付,她不也是如此,那个害死自己的人,如今也娶妻攀上高枝了吧。
“我们去找父亲。”苏喜妹忽然起身,往屋外走去。
童妈妈却是脸色一变,忙起身挡在她的前面。
“没用的,大老爷早就知道此事了。”童妈妈叹道。
要不然,她也不会走投无路,来寻七小姐了。
苏喜妹闻言顿住,抬头看了看一脸愁容的童妈妈。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