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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必要跟我划清界限么?”他完全不能接受玄色这副要笑不笑的冰冷模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划清界限,呵呵,错了,我是跟你老死不相往来!”玄色露出一抹恨意,却又很快的隐藏起来。“在你对倾城做了那样的事之后,竟然还有脸在我面前出现……湛耀,你永远不会懂倾城对我的意义,这辈子,到死,我都不会原谅你!”
玄色将一段咬牙切齿的恨言说的云淡风轻,而后,留给他一抹淡然的笑,带着女儿离开摘星楼。
湛耀望着她绝然的背影,死死的拧紧眉峰。
***
之后,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战姬平定渠县叛乱,武林在朝廷威压下,恢复了平静。战姬回宫,得知倾城死讯,向川泉请辞,回了大漠。湛耀因玄色的离去,辞了王爷的封爵,浪迹江湖。苍昊受封慑王,迎娶不语为妃。
一场天下大乱的戏码,就这样随着一个人的逝去而偃息。
京城依然是繁华的京城,少了摘星楼,很快又建起一个个的新的青楼。
人不过是尘世一粒小小的尘埃。消失一个,便很快被更大的尘埃淹没。
谁还会记得曾经叱咤风云的绝色女子?
深夜,苍昊扶额,头疼的看着地方送来的文书。
江湖看似受朝廷震压败了,却处处暗潮汹涌,各门各派斗争的激烈,随时可能一触即发。朝堂上文贤的党羽日盛,并暗中操纵着武林纷争,其势比之当初三府鼎立之时犹胜。还有原属倾城麾下的势力,突然像蒸发了一般……
此外,边境往来商队常混有行踪诡异者,全部都查无头绪。
这片天下,依然到处存着不安的因子。
这就是你留给我难题么?
不得不佩服倾城策划谋略的本事,他完全看不出她布局的方向,无从下手,更谈不上防范了。
人死了,却还是布好了一切,与我斗到底?
苍昊心中余留一抹淡淡苦涩。
不语推门进来,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是热气腾腾的香茗。
苍昊看了看她,轻轻笑了。
再后来与她有关的事,他全部记不得了。
不记得她面容安祥的静躺着,不记得她手指冰冷的僵硬,不记得那双染着倔强之色的瞳眸再也没有睁开……
倾城,正如那时我说过的,你死了,我不会像对不语那样挂念你,相反遗忘的越来越多,你,是否觉得不甘心?
他至今都想不通,当倾城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他为什么感到后悔。他有什么后悔的理由?
她利用他的感情颠覆皇权,他利用她的感情扭转乾坤,同为利用,她没错,他亦无错,可心底那似千斤压迫的沉痛,为了什么?
走的那样坚决,是想借死亡在我心里留下什么?什么也没有,倾城,这一次你算错了,有关你的一切,都随尘土掩埋,烟消云散了。
若不是你留下的一堆烂摊子时不时提醒我你做的可恨之事,我几乎就要把你彻底遗忘…
董紫枫说错了,我没有负你,你我之间从未有过的动西,何谈相负?苍昊微微牵动嘴角。
他赢了,不是么?这世上没有赢的人悲伤的道理。
不语烧完,回头看苍昊杵在殿外,赶忙过去。“爷,我…”说什么?她不该祭奠倾城惹他伤心?他怎么肯承认!这时候,多余的温柔反而更容易伤人。
苍昊没说什么,揽着她进去。
不语看见桌上的折子,轻问:“爷在为文贤的事烦心?”
苍昊浅笑不语。这两年他为了国事日夜操劳,平内乱,攘外患,从未歇下过脚步。不语深知他存补偿之意,不辞辛苦辅佐皇上,只盼有朝一日天下清平,百姓安居,那时他便可以卸下重负,远离红尘俗扰。
爷,完全变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可她有感觉,锐气消磨让他更加沉稳内敛,孤高狂傲更是被深深埋藏,如今的的他野心不在,甘愿为臣。
改变最大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的心。倾城走后,他绝口不提,仿佛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个人。可是遗忘有时并不代表真的不在意。他会发呆,盯着落雨殿外,许久不动。他会吹笛,哪怕只是几个破碎的单音。他从不曾忘记过倾城,被他一手逼死的倾城。
“你看现在是动手铲除文贤势力的最佳时机么?”
苍昊此话一出,两人均是一愣。
不语没有接话。这个时候若倾城在,一定可以给他最好的回答。
很晚了,不语请辞回去休息。苍昊点头送她到门口。他们虽有夫妻之名,她虽贵为王妃,可实际上与从前的相处并无异。
她成了他的妻,他却再也没有碰过她,这样的结果……
不语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落雨殿,微微一笑,看不出悲喜。
女的美,男的俊,哪有人会不喜欢?
村里未嫁的姑娘成天围着男子转,村里未娶的汉子成天趴在墙外偷看,可是这种热度并没有维持很久,村里的人渐渐发现,外表俊柔温和的男子,骨子里冷的像冰,而那位轻尘仙子更是足不出户,卧病在床。
偏远的村庄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大家慢慢地也只把他们当成普通人对待,甚至有时候会忘记他们的存在。
因为这对男女从不与人交流。除了偶尔见男子去镇上买些日常所需的物件,几乎看不到他们的影子。后来,有些孩子好奇外面的县镇,缠着男子问来问去,男子不胜其烦,答应以后每次都会带些礼物回来,这才平息了孩子们的缠问。
于是,孩子们都盼着男子去镇上的日子,守在村口等他回来。
未过晌午,便见山间小路,走来一白衣人,他步履如飞,脚程极快,一晃眼的工夫便走至村口。照理说,从村子去趟县镇,至少一日的光景,可他仅用两个时辰便可往返,村民都赞叹他会使仙法,能日行千里,并不知道这其实只是轻功。
村口,孩子们早围成一堆,蜂拥上前。
男子随手丢起一个包袱,将孩子们引开,一步不歇的往住处走去。
身后孩童的欢呼声,感谢声,都不能阻住他的脚步。他只挂心家中的女子是否安然无恙的等着他回来。
推开屋门,他定神站了一会儿,没有闻到异样的气味。男子表情明显松了口气,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将买来的东西放下,他拿着还有些温度的糕点走到里屋。
内屋,简陋的木床上半搭着粗布帘,床上一身着水蓝色裙衫的女子半倚,拥有倾世绝颜的女子目光黯淡,出神的盯着眼前某个点,一动不动。绝美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盈水的星眸淡然无光,只有化不开的沉郁。
第394章 将自己封闭()
男子坐至床边,将热乎乎的点心递到她面前。“饿了吧,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我这就去做饭。”
女子的眸光一动不动,似乎将自己封闭起来,与外界切断一切连系。
男子将点心放在她手中,看了看她,便出去了。
人走以后,女子漂亮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看着精致可口的点心,木然的将它捏碎,丢到地上。
***
每天醒来,她都恨不得将如今的一切只当做一场梦。
可是,清晰的痛楚却告诉她,这是事实。
她唯一的亲人,生死相牵的亲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摸着这张两人一模一样的脸,真的好想毁掉……
女子浅淡的笑着,抚摸脸庞的手,忽然一紧,尖锐的指甲就要刺进肌肤——“你在做什么!”董紫枫来不及阻止,只能弹出一枚石粒,击中她手腕的穴道,趁着她手指麻痹的一瞬,冲过去按住她的双手。
女子淡淡的看着他心痛的眼神,毫无所觉。“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她好想死,真的,好想死……
董紫枫心痛难当的抱紧她。“蒋何凤,你不能死,不能死!”不管她是否恨他,他只要她好好活在世上。
哪怕活着是对她最残忍的折磨……
蒋何凤轻扯了下唇。“你真残酷,董紫枫,你是天底下对我最狠的人。”
哪怕这话听过千遍,董紫枫仍旧再度受伤。他心痛,不是因她的怨恨,而是她压抑的痛苦。他知道她们姐妹的牵绊有多深,同生同灭,那是谁也剪不断的相连命数,失去对方,如同失去一半魂魄,无法独活。
但是,哪怕只剩一缕幽魂,他也要留住她。
与她生死相牵的,又何止一个人?
蒋何凤推开他,躺回床上,背着身子,静默不语。
董紫枫看着掉落一地的残渣,好声哄着说:“我去端菜,你听话,别再……伤害自己了。”他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
两年,他带着她住在与世无争的村子,已有两年时间了。
从最初的愤怒,疯狂,到安静,麻木,她从未将那道伤从心中抹去。她将它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一个连他也走不进去的地方,不停的回想,不停的自责,不停的折磨自己……
当痛苦无处发泄,也无法发泄的时候,便是一个人自我消亡的时候。
自残。
已数不清这两年间,发生过多少次,只要他稍稍没有留意,她便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自己。
白天,夜晚,寸步不离。
他只敢在她睡着的时候,浅浅的合合眼,以防她趁他睡着的时候,做出让他追悔末及的事。
她一心求死,他死拽不放。
当矛盾变成一种长期对抗的时候,他们之间只剩下疲倦和叹息。
其实,他宁肯她恨自己,将愤怒发泄在他身上……
只要她不再弄伤自己,他不介意心痛到死。
董紫枫再进屋时,蒋何凤扶着床想要下地。看见他进来,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窘色。
董紫枫了然的笑了笑,走过去扶她。“不吃东西,没有力气了吧?”
蒋何凤瞥了他一眼。“不用你扶。”
“不行。”董紫枫温柔而坚定的抱起她。“你成天躺在床上,气血不畅,走不几步就会头晕的。”
“放下我。”蒋何凤把脸埋在董紫枫胸前,命令道。
董紫枫呵呵笑了起来。“跟我有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董紫枫!”
村庄不远,有条自山上蜿蜒而下的溪水。溪水两侧是平坦的草地,是赏月的最佳位置。
董紫枫将她放下,解了外衣铺在草地上,才让她坐下。
蒋何凤痴痴的望着满月,透明的华光有慑人心魄的邪魅,偏偏是那般的柔和。
董紫枫坐在她身侧,一同望着天空。
月光照透人心,被这样的光芒包围,只怕什么心事也藏不住。
董紫枫淡笑着,侧脸看向蒋何凤,只见她面容静凝,盈水秋瞳映照月光,澄澈透明。董紫枫有一阵的失神,他在那张绝世之颜依稀寻到了那抹傲然不可一世的神采,深望着远方的她隐约露出决胜千里的远谋……
董紫枫浅浅一笑,异常的温柔。“我回去取件外衣,很快就回来。”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或许是好事。
蒋何凤恍若未闻,专注的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日月双辉。
母亲说她们的名字是父亲取的,父亲用世上最美的日月为她们命名……可是,日月不共天,有太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