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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4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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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大记》云:“士之丧,二日而殡,三日而朝。”

    张贺一再地说,丧事从简,纵然张安世不愿兄长身后凄凉,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兄长的遗愿……

    “……已三日……”刘病已喃喃自语。

    兮君点了点头。

    听倚华说刘病已昏迷了三日,她也是吓了一跳,幸好,倚华也说了,右将军已请太医诊视,并无大碍。

    “太医云,不须治,待君醒,即安。”兮君低声道。

    刘病已苦笑——张安世恐怕也松了一口气吧……

    ——至少,昏迷的自己肯定是不会出现在丧礼上的……

    刘病已闭上眼,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地发热,连忙放下手中的耳杯,又将湿巾覆在眼上。

    ——再哭……也无用了啊……

    兮君看着刘病已的动作,并没有出声,心里倒是有羡慕刘病已可以如此放纵自己的悲伤。

    ——她失去至亲时,尽管悲伤,却是不能尽情哭泣的。

    毕竟已经哭过了,又昏睡了三天,这会儿,刘病已的情绪稳定了许多,虽然悲痛,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只是仍然用湿巾捂着脸,同时问道:“此车往何去?”

    尽管头脑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是,刘病已还是察觉到,这车所的路并不是他的熟悉的。

    ——不是往他家去的……

    听到他这样问,兮君转过头,一边拉过一只漆匣,一边道:“倚华云,君须往北宫去。”说着便将漆匣推到了刘病已的面前。

    “北宫?”刘病已一怔,随即便苦笑,“大人欲见我?”

    ——虽然不是天子正宫,但是,宫禁之所又岂是寻常人能用的?

    ——除了帝后,也只有当今这位大司马大将军能随便让某个人入宫吧。

    ……

    兮君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说什么肯定的话,只是指了指漆匣:“右将军为君所备。”

    刘病打开漆匣,匣盖方启,两人便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香气,兮君不禁伸头看了看,却发现匣中放着的只是两块方寸大小的薄饼,不由就有些意外。

    刘病已则直接抓起了一块饼,一口吃下,同时嘟囔了一句:“些许蜜饼……尽食反饿……”

    兮君忍俊不禁,摇了头,为他又倒了一杯****,轻声道:“此时不可饱。”

    这个道理,刘病已如何不懂?

    ——他昏睡了三天,想来张家也只能为他灌些汤羹,此时,他刚刚清醒,别说不是太饿,就是真的饿极了,也是不能一下吃饱的。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感觉又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吃了这么两块香喷喷的蜜合髓饼之后,原本还不算太饿的肚子反而发出了咕咕的响声了……

    刘病已连忙又喝了一杯水,才勉强压下腹中的响声。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刘病已心中的悲痛倒是放开了一些,至少,他的眼神不再黯然了。

    兮君暗暗松了一口气。

    ——真担心他受不住……

    ……

    “……兮君……”刘病已又唤了一声,眉头也皱了起来。

    兮君的脸色并不好看,不过,方才,刘病已只当是光线的问题,现在,见她都有些神思恍惚的感觉了,自然不可能是他看错了。

    再想方才她手上的凉意,刘病已不由担心地伸手,轻触了一下兮君的额头,才让兮君回过神了。

    “嗯?”兮君讶然看向刘病已,“何事?”

    “君……甚憔悴……”刘病已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兮君的脸色,才慢慢地言道。

    兮君一怔,随即便抬手摸了摸脸,笑道:“许是粉过白……”

    “兮君!”

    刘病已皱眉打断她的话,同时伸手将她的双手握住,随即就因她冰冷的双手而暗暗皱眉。

    “宫中有事?”刘病已轻轻摩挲双手。

    手上的暖意让兮君放松下来,脸上也没有再强撑笑容,垂下眼,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上病甚……”

    刘病已一怔,心里却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有些奇怪:“大人前已有令……”

    ——她不需要侍疾吧……

    兮君轻笑:“大父言,我当在帝寝……”

    ——自然是霍光的命令……

    抬头看向刘病已,兮君再次道:“上病甚。”

    刘病已不由挑了挑眉。

    ——兮君不会毫无意义地重复说一句话……

    “上……”刘病已有些说不下去了。

    ——霍光不会无缘无故的折腾这个外孙女,兮君在今上那儿也从来都不好过,这会儿……

    ——恐怕今上是真的……

    “怎么会……”刘病已有些奇怪了。

    对刘弗陵的病情,他当然没有特地地打探过,但是,他与义微相熟,仅仅是之前的只言片语,也足以让他推断出一二了。

    ——今上的病……无治……却非急症……

    ——怎么可能忽然加重……

    兮君摇了摇头。

    ——这种明显异样的事情,霍光不说……谁又敢问?

    “太仆未详言缘由。”兮君轻声道。

    ——杜延年是典方药的人,又常在帝寝出入,却对她的询问,一味推托,只说不知……

    这样明显的暗示,兮君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既然连杜延年都只能说不知道……那么……还是不知道……最好!

    ……

    兮君看着刘病已,眼神闪烁,半晌才道:“大父当……已有定策……”

    刘病已一怔,随即便变了脸色。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君如何知此?”刘病已不由握紧了兮君的手,不安地追问。

    兮君垂下眼,半晌才道:“大父已将天子之玺归符节台……”

    ——汉制,皇帝六玺,只有“天子之玺”是皇帝自佩,其余都在符节台……

    ——霍光的作法无疑是将刘弗陵仅有的一件可以策命的信物收回了。

    刘病已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义姬可言……”

    ——杜延年不敢说原因,义微呢?

    ——不说原因,总可以说病情吧……

    兮君苦笑摇头。

    ——义微若是那么容易开口,怎么可能在先帝朝当那么多年的中宫侍医?,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45、北宫() 
    这样的情况让刘病已与兮君面面相觑。

    ——他们的确都是聪慧之人,但是,终究是阅历有限……

    ——他们不可能只凭那样的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事情的全部……

    刘病已沉默了好一会儿,却仍然无法给兮君提出任何建议,只能试探地询问:“兮君欲如何?”

    ——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呢?

    兮君却是一脸的茫然。

    ——她能有什么想法呢?

    ……

    沉默了好一会儿,兮君才慢慢地说了一句话:“我……甚恐……惧……”

    刘病已一怔,不解地看着兮君。

    ——恐……惧……

    ——有这个必要吗?

    ——寻常女子自然会恐惧家中的当家男子……逝去……就是寻常的后宫,也会为天子崩而恐惧……

    ——因为那个人的辞世对那些女子都意味着生活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般来说,那种变化……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可是……兮君的情况完全不同……

    刘病已骤然变然,却是看着兮君,半晌才道:“因……何……?”

    ——他隐约猜到了……但是……他如何敢相信……

    兮君垂下头,同样是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回答:“大父……似是……破釜沉舟……”

    这个答案让刘病已不由愕然,却也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就好!

    刘病已暗暗庆幸,随后才回过神来,思索兮君所说的那句话。

    ——破釜沉舟……

    刘病已是读过《太史公书》的,兮君也同样看过,虽然不似刘病已那样认真,但是,一些典故还是知道的,因此,刘病已自然明白,兮君说的究竟是什么。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名闻诸侯。乃遣当阳春、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钜鹿。战少利,陈馀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

    ……

    ——必死……

    ——无一还心……

    ……

    将《项羽本纪》中的那话反复默念了几遍,刘病已心中暗惊不已,却也有些明白兮君为什么恐惧了。

    ——对于兮君来说,皇帝如何都不重要!

    ——她如今的地位与处境已经足够超然了……

    ——可是,那份超然并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霍光!

    ——兮君最担心的是什么?

    ——当然是霍光出事!

    ——现在……霍光的做法……显然是让兮君担忧了……

    ……

    ——兮君担心……恐惧……他难道就能够淡然处之?

    刘病已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再想到兮君之前的话,他立刻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人……”刘病已不知道怎么说了。

    ——霍光要干什么?

    ——将天子之玺收到符节台……实际上就是将天子所有的权力都收到他的手上了……

    ——刘弗陵不是高皇帝,不是孝武皇帝!

    ——没有了皇帝六玺,他什么都做不到!

    ——可是……霍光究竟想做什么呢!?

    刘病已想不通,心里却一阵阵地发寒。

    ——霍光若是行差踏错……

    ——以霍光今日的地位……除非他自己犯错,否则,是无人能够将他如何的……

    ——也正是因此,他一旦犯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

    ——这些……霍光应该比他们更明白啊!

    ……

    ——究竟是什么的原因,才能让霍光冒那样的风险啊……

    ……

    刘病已只觉得心乱如麻,恐惧、担忧、悲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刘病已恨不得再次晕倒才好……

    不过,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逝,而且,他随即就听到了兮君犹豫的声音:“病已……我不敢问大父……汝……可……”

    兮君是真的有些犹豫。

    ——这样说……会不会让刘病已以为……她特意出宫……就是为了这件事……

    只是,尽管有这样的顾虑,兮君仍然不得不说。

    ——北宫……并不远!

    ——事实上,他们方才已经进北宫的东门了……

    ——霍光在等,没有人敢拖延时间的!

    ——霍光要见的是刘病已。

    ——他不会怪自己出宫,但是,也不可能让自己一同在席……

    ——她只能现在对刘病已说。

    听到兮君的话,刘病已的确是一怔,眼中隐隐现出一丝受伤的神色,但是,他随即就看到兮君的神色,心思一转,也就是明白了她的想法,自然也就释怀了。

    “问大人?”刘病已对此也有些犹豫。

    ——若是早几年,他自然是不会犹豫的。

    ——无知无畏!

    ——而且……早几年……霍光的威严……也没有今日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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