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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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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做什么?”钩弋夫人颤栗着反问。

    她知道奉诏治狱之人拥有一般官吏所没有的权力,更何况有天子的那道诏书,谁又敢多事?

    想到这里,她不禁满心愤恨——事到如今,又有谁会为她多事呢?

    ——她出身寒微,入宫后,虽然不乏父亲的旧交照应,但是,那些阉宦又岂是无所图的?锦上添花自是容易,却不要指望他们会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

    一瞬间,她几乎想破口大骂——难道卫家人高贵、高尚,凭什么永远有人愿意为他们挺身而出?不过就是奴婢之流!做的事情也不比她清高到哪里去!

    ——凭什么他们就能得到那么多人心?

    ——“你跟皇后比?泥沼污秽与苍穹白云比?赵婕妤觉得这个笑话如何?”那个被剪去头的年轻女子一脸鄙夷地嘲讽她的虚伪仁慈,哪怕已经体无完肤,却还是坚持“负皇曾孙至郡邸狱出”是自作主张!

    “夫人在想什么?”霍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眼却见霍光的脸近在咫尺,不由又是一骇。

    霍光跽坐在木栅前,笑得云淡风轻:“我方才说的话,夫人一定没有听到,我便再说一次吧!”

    钩弋夫人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

    “夫人还记得暴室的模样吗?堂堂的婕妤贵人却踏足那样的污秽卑贱之地,夫人真是受委屈了!”霍光摇头轻叹,一副为她抱屈的样子。

    “不过是一个长御,年纪比夫人还小,那般酷刑,夫人怎么能看得下去呢?”霍光不解地问道,态度十分真诚。

    钩弋夫人忽然抬头,看着霍光拿着行灯站起转身:“仆却是不忍心见夫人受刑的”

    “霍光,你不能这样对我!”见两名狱吏走近自己的囚室,钩弋夫人陡然明白了霍光的意思,扑到木栅上大声疾呼。

    “夫人,我能!”在门口停步,霍光淡淡地回应,“我确定,相信夫人也会确定的。”

    ——他从不仁慈,霍家人从不仁慈。

    ——霍去病认父却未惠及霍氏。

    ——霍家人只在乎自己重视的人!

    ——敢伤害他重视的人,自然就必须承受他们的怒火与报复!

    ——就是报复!

    ——没有什么高尚的目的与深远的考虑,纯粹的报复。

    他的兄长将他从平阳带走时,问他:“还想回来吗?”

    他摇头——他无数次在深夜祈求能够逃离那个所谓的家,如今能够离开,怎么可能还会回去。

    他的兄长点头,恣意的笑容仿佛能够照亮一切灰暗的角落:“那些儒生的话最是罗嗦,不过有些道理还是能听听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明白了!”

    ——为了报复而报复是没有意义的,时过境迁,某些怨恨其实根本不会再让你有感觉,但是,如果只有报复才平息愤怒与怨恨,就顺应本心吧!

    ——甘泉苑中,他的兄长能对部下射出必杀的长箭,今天,他为什么不能对她动手?

    霍光冷笑着,准备离开——又不是拷问口供,他何必看着她受刑?

    “霍光,别以为你清白!害死太子的不是我,是你!”钩弋夫人的声音凄厉,疯狂地大笑,“为了替卫太子报仇?霍光,你以为你没有份?”

    霍光脸色倏变,转身制止狱吏,却没有再靠近囚室,而是继续站在门口的阴影中,冷冷地质问:“夫人何意?”

    钩弋夫人恶毒地望着黑暗中的人影,笑得极愉悦:“太子的行踪可不是我泄露的!是从你的家中泄露的!霍光,你说你要怎么办啊?”

    盯着钩弋夫人看了好一会儿,霍光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冷冽:“多谢夫人指教,我会报答你的!”

    ——他会少用一样刑的!

    言罢,霍光拂袖离开,无论钩弋夫人再嘶喊什么,都没能让他停步。

    步出云阳狱的囚监,霍光一下子跪倒在地,想吐出什么却因为一天未进食而只能干呕,十指死死地抠着地面,粗糙的石块磨破了指尖,他却感不到一丝痛意。

    “侍中霍侍中”终于有人扶起他,关切不解的声音渐渐唤回他的理智。

    “幼公”霍光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人是杜延年。

    杜延年不解地看着他,见他回神便放开手,退开一步:“正是仆,侍中传书急召延年,不知何事?”

    霍光拭去嘴角的污渍,淡然询问:“用刑!”

    杜延年一惊,却听霍光冷冷地言道:“慢慢地用刑,一样样来,我不想她死得太早!”

    ——那样才能让他不致再迁怒她的儿子

    杜延年不是很赞同这种纯粹折磨人的做法,刚想开口,却见一只玉瓶递到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杜延年有种惶恐的感觉。

    霍光轻笑:“陀罗粉”一种很奇妙的花草,产于身毒国,据说是一种能让人在美妙的幻觉中仿若死去一般沉睡多日——若是服用的剂量过大,便会永远长眠——的存在

    杜延年没有听说过,但是,霍光也无意解释,只是吩咐:“过了今年便给她服下。”

    稍顿了一下,凑在杜延年的耳边轻语:“除了你,狱中见过她的人”

    杜延年霎时瞪大了眼睛,却在霍光冷厉的注视下沉默了,伸手接过玉瓶。

    霍光拍了拍杜延年的肩,持灯离开,没有叮嘱药粉的用量。

    ——为了报答她最后的“善言”,是死后被埋入地下,还是在深埋地下的棺椁中醒来,再在黑暗中绝望地死去看她的命吧!

    后世的野史传说中,钩弋夫人死后收葬云阳,尸身有香,十余里外尚闻,一个月后,她的儿子刘弗陵继位,追尊其为皇太后,在为她改葬建陵时,人们现棺中只有彩履一双

    (收藏涨了好多谢谢各位朋友的支持!当然,更不能不感谢帮忙章推的几位大人!请各位朋友放心,虽然仆街会让我很郁闷,但是,本文是一定不会tj的!再说,易楚好歹也签约了,违约的事情是不会做的!请各位继续支持啊!噢——说明一下,偶家女主跟刘病已当然不会到昭帝死才见面啊!看我最新的版简介啊!)。

13、五柞宫之天子气() 
(绝对不是易楚偷懒,昨天先是单位开了一天的会,晚上,一阵雷鸣之后,小区断电今早一看,可怜我辛苦码出的两千多字只剩不到千字吐血啊)

    后元二年,春,正月,天子朝诸侯王于甘泉宫,赐宗室。昌邑哀王髆薨。(注1)

    二月,天子行幸盩厔五柞宫。

    五柞宫,只要看到那片皆是连三抱上枝、荫覆数十亩的五柞树,便能明白宫名的由来了。

    这座几乎位于上林苑最西头的离宫有着与众不同的高大轩窗,推窗,山林秀色便入眼中,但是,早春二月,荒凉的山野只能让人觉得萧索。

    看着那些因为陈旧而黯然的陈设装饰,刘弗陵的心头不时掠过一丝阴冷。

    八岁的他早已不再懵懂无知,至少,他明白自己不能追问母亲的下落。

    ——他不能触怒父亲。

    对向来宠爱自己的父亲,刘弗陵由衷地恐惧了。

    恐惧的并不只是年幼的皇子。

    正月,侍中仆射马何罗与重合侯马通谋为逆,马何罗怀白刃入帝寝,为金日磾觉,被擒,穷治之下,所有与谋者皆伏辜,包括当初随马通力战获太子少傅石德的德侯景建。马何罗枭,马通、景建腰斩,父母妻子同产弃市,其余共犯均按罪行轻重依律受刑。

    ——江充、苏文、刘屈氂、李广利、商丘成、李寿甚至钩弋夫人

    ——参与那场变乱或者从那场变乱中得益地地人一个个或是遭到清算。或是获罪被诛。或是下落不明

    ——谁敢说自己能够幸免?

    恐惧是会让人疯狂地。

    刘弗陵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忽然想到他

    ——连昌邑王都死了啊

    他恐惧着,却不得不若无其事地在父亲面前,一派天真烂漫地亲昵、撒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才安全,他别无选择!

    “霍光”苍老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没有动,乖巧地趴在床边看着父亲,耳边听到霍光平常一样恭谨的声音:“陛下!”

    “这里衰败了”天子混浊的目光打量过殿内的一切,轻声感叹。

    霍光同样轻声回应:“陛下许久未至,此行又来得匆忙,未及修整。”

    ——昨天,他的父亲仿佛忽然厌恶了甘泉宫,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离开,却一直到了渭水边才决定驾幸五柞宫。

    “修整”他的父亲很困惑地重复这个词,随即便恼怒起来。

    “没有用!”年迈的天子狠狠地挥手,干瘪的手衬着纯黑的服色,显得那么无力,但是,宽大的广袖却带起了一阵风,舞动殿内的轻纱,卷起一股**陈旧的气息。

    刘弗陵忍不住煞白了小脸,惶恐地望着父亲。

    霍光不解地看着皇帝瞬间又平静下来的样子,那一瞬间,天子暗黄的脸色似乎也明亮了许多

    “哼没用的!修整也没有用!就这样吧”大汉天子近于呢喃地轻语,闭上眼睛,毫无血色的手缓慢地滑过寝床上铺设的褥面,透着令人心颤的温柔。

    看着忽然睡着的天子,霍光默默地垂下眼,轻轻摆手,示意皇子与他一起退出帝寝。

    ——也许,这座看似不起眼的离宫,其实藏着天子独占的秘密

    ——因此,大限将至的天子选择了这里

    ——因此,在这座宫殿里,天子不会需要陪伴

    任由霍光牵着自己的手,刘弗陵沉默着走出帝寝,安静地在门外等待,对仍有寒意的春风毫无感觉,直到有宫人为他披上狐裘,他才转头看了一下那个宫人。

    “霍侍中吩咐婢子去取的,说皇子年幼,当小心保重才是。”宫人轻声解释,他听着却不由讶异。

    转身望向霍光,刘弗陵只看到他与一个谒者装束的宦官交谈的背影。

    *****

    “长安狱有天子气?”天子的声音嘶哑,艰涩的感觉让人不由颤栗。

    刘弗陵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殿中跪着那个所谓的望气者说的是什么意思。

    随即,他听到了父亲的笑声,很冷:“朕还没有死!”

    “诏:中都官狱所系者,皆杀!”

    天子断然下令,根本没有给任何说话的机会。

    说完诏令,天子闭上眼,竟再次睡着了。

    刘弗陵不由颤栗,想说什么,却不敢打扰父亲,一旁的霍光更是如此,掩于袖中的双手紧了松,松了紧,反复多次才平静下来。

    ——天子气

    ——究竟是天意,还是人意?

    ——难道太子最后的血裔也将

    望着睡着的天子,霍光第一次怨恨起来。

    ——这位勉强也能算是亲人的天子已经让他失去了几乎所有亲人

    ——如今还要让他再次失去那个孩子吗?

    ——“陛下主上你忘了你亲自将他交给我的吗?”

    心中翻涌的情绪良久难平,霍光不得不咬牙转身,出去传诏。

    ——他该如何做才能保住那个孩子?

    *****

    “邴君,我能相信你吗?”

    简陋的牛车内传出一声犹豫的叹喟,透着不详的讯息,却让邴吉愤怒了。

    “我不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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