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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王子方低头应了,人却没有却,只是摆了摆手,自有人立即将那些奴婢全部带走。
北院的奴婢都顺从地跟着那些受命的大奴离开了——只是发卖已经是极好的下场了——却也有人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少姬!”霍成君的乳母寻了个空,扑到女公子的面前,痛哭流涕,抱着她不肯撒手。
霍成君本来就吓坏了,这会儿被乳母抱住,更是全身僵硬,只是不说不动。要带保母离开的大奴却不敢随意动手,生怕碰触到女公子,引祸上身。
霍光却是极不耐烦,瞪了王子方一眼:“此女是何人所选?”
王子方苦笑,躬身低语:“少姬之事素来是夫人亲自安排,臣等无法插手。”
听到这个答案,霍光随手拿了一件器物向堂下砸去:“显,尔就为成君选如此人物为保阿乳母?”
严厉的质问伴着器物落地的声音——霍光砸出去是漆案上的一个漆制耳杯。
显已经冷得不行了,被霍光如此严厉地质问,她当即打了一个寒颤,颤抖着伏首下去:“妾知罪。”
霍光冷哼一声,推开身侧的凭几站起。
“汝若是不能承担母职,为吾子寻一个称职之母却非难事!”霍光淡淡地言道。
显猛然叩首:“妾定然……”
“少姬!”一声凄厉的呼嚎骤然打断了显的话,让她脸色立变,眼神也变得异常凶恶。
霍光不由眯眼,王子方也不由重新打量起这位女君来。
呼嚎的还是那位大胆的乳母。他们夫妻说话的时候,王子方冲着那个大奴打了手势,让他们尽快了结乳母的事情,那些大奴也听见了主人的话,如何不明白轻重缓急,当即也顾不得多想,就用力想强行带走乳母,不料那名乳母竟是大喊起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幸好其中一人当机立断,抬手击晕了乳母。
看到这一幕,显松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却又听到一声惊呼。
“阿姆!”
这次是霍成君拉着乳母的胳膊不放了。
霍光眼神更加晦黯了。显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阿翁!与阿姆无关!”霍成君总算还是不太笨,没有只顾着痛哭,而是哭着向霍光求情,“是阿母要带我出去的。”
霍光看了一眼最小的女儿,神色稍缓,重新坐了下来。
霍成君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手中一空,再一看,竟是那些大奴趁她闪神的工夫便将乳母拖走了。
“阿姆!”霍成君踉跄站起,竟是想追过去的模样。
王子方吓了一跳,连忙示意两名婢女将这位女公子拦下。
“奇哉!”霍光倒是笑了。
“霍家诸子,敢当面求我改主意的,成君是头一个!”霍光眯着眼,盯着堂下跪着的显,语气竟似乎很愉悦。
显是了解霍光的,当即便叩首在地,谢罪道:“妾教养不力!”
霍光拉过凭几,微微侧头,对王子方道:“将女公子带走。”
王子方立即示意那名婢女将女公子强行抱出北院,自己也往门口又靠了靠。
果然,霍成君的哭闹声听不到之后,霍光便狠狠地发作了。
啪!
竹制的凭几竟是狠狠地砸到了显的肩背上。
显当即便趴倒了在地,只觉得半边身子都火辣辣的。
显虽然是婢女出身,但是,她自幼便跟着东闾氏,到霍家之后,她是主人的御婢,又生了儿子,二十余年来,她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别说挨打,除了被东闾氏与霍幸君用话刺上几句,她根本连半点不顺心都没有遇过。
——这般遭遇绝对是第一次。
这也是霍光第一次对妻妾动手。
先帝时,他常年禁中随驾,与妻妾聚少离多,家事全是东闾氏掌管,他在家除了休息,便是待客,根本不会理会妻妾做了什么。先帝崩后,他是大司马大将军,奉诏秉政,哪里有功夫管家事?
东闾氏在世时,他不曾为家事操过心,后来,以显为適妻,除了霍禹的缘故,便是因为她曾是东闾氏的婢女——他想着,即使她连东闾氏的一两分都不及,有东闾氏昔日的成规在,家中也不至于出什么变故。
“教养不力?”霍光越想越恼,“夫人昨日不是对着皇后,教导两个时辰吗?何以自认教养不力?”
显趴在地上,心中激愤不已,却不敢动一下。
——说到底,她的夫君如此恼火,还是因为她对那个小女孩……不敬!
霍光哪里会顾忌她的想法,见她一动不动,便更觉恼火:“跪好!”
显一个激灵,强忍着痛意,重新跪好。
“尔须谨记,尔何以为夫人!”霍光毫不留情面地教训。
——更重要的是,此时,北院之中,霍家管事的奴婢全部在堂下站着。
霍光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对显说的,不如说是对这些奴婢说的!
——显虽然是夫人,但是,霍家的奴婢最好惦量着,不要什么都听她的!
显感到了屈辱。
——他能让她当夫人,也就能让她连奴婢都不如!
——就如此时,奴婢立着,她只能跪着!
——她知道这一点,但是,当着家中奴婢的面,点破这一点……
霍光是半点体面都不给她了。
说完这句话,霍光便摆手让王子方领着院中退下。
察觉了这点,显虽然低着头,却还是稍稍挺直了腰。
霍光从堂上走下,在显身边站住:“想让成君当皇后?”
显一惊,好不容易才压下抬头的冲动,却也因此而全身颤栗。
霍光冷笑:“汝以为上官家败了,兮君便可以任汝妄为了?”
“妾决无此心。”显惊惶地表明态度。
啪!
霍光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显垂下头,连捂脸都不敢。
霍光用力抬起她的下颌,冷冷地道:“汝之意连兮君都瞒不过,还敢欺我!”
显不由颤栗。
霍光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缓缓松开手,显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谢罪:“妾知罪!”
霍光冷笑:“我不想禹成出妻之子,故,此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提。”
“谢吾君!”显如释重负,额头再次狠狠地磕在坚硬的石板。然而,霍光连看都没有看,只是继续以冰冷的语气言道:“不要让我知道尔对皇后之位还有非份之想。”
“诺!”显现在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霍光盯着妻子看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道:“从今日起,家事由子方掌管,汝有所需,遣婢告予子方。我不希望尔有第三次机会擅自出门。”
显不敢置信地抬头——这意味着她除了夫人的名位,什么都不再拥有。
“吾君……”显想争辩什么。
霍光却不愿与她多说什么:“噤!”
显不得不将自己想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汝有暇,便好好教养成君!”霍光不悦地言语了一句,“就成君如今的样子,尔还想其当皇后?”
这么一句话,让显不由愣住了,待她回过神,霍光已经离开了北院,王子方与几名奴婢站在她的左右,肃手不语。
显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王子方笑着阻止了:“吾君有言,两个时辰后,夫人方可起身。”说着便指了指院中新设的日昝。
显当即便变了脸,然而,看着王子方的笑脸,她怎么也不敢违逆,连质问都没有,只是冷着脸,静静地跪在院中。
两个时辰一到,王子方便让两名婢女将显扶起,小心翼翼地将她送上堂,堂上早有女医在等候了。
等女医出来,王子方才登堂对自己的女君道:“吾君******将家中籍册符钥俱交予臣。”
显狠狠地拍了一下凭几,刚要喝斥,就对上王子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一惊,刚提起的气势也顿时退了下去,抬手指向堂上的一个漆柜:“俱在此。”
王子方有些失望,却也不能说什么,过去开了漆柜,将所有籍册符钥都清点了一遍,才摆手让人上堂,将这些籍册符钥全部取走。
东西拿走了,王子方也就请退了,显自然懒得留他,只是让他尽快遣奴婢过来侍奉。
王子方笑着应了,却又道:“臣尽快安排,然则,吾君有令,让臣先将东闾家昔日的媵送整理清楚,以便移交中宫。调派奴婢恐需要一些时日方可。”,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13、定罪【第一更】()
兮君是看着中长秋用玺的,方寸大小的白玉玺,上饰螭虎纽,印在青泥上,再抬起时,青泥上便赫然显出“皇后行玺”四个篆文。
将玺重新收起,一旁的中宫尚书才将诏书交予郭穰。
郭穰与私府属吏带走了五笥籍册。本就情绪低落的皇后在他们离开后更是一言不发了。
中宫侍御都有些担心皇后的心情过于压抑而影响病情,便一个个都挖空了心思,想让皇后放开心怀,却因为说话的人太多,而让兮君不耐烦地皱眉。
“噤!”兮君的声音并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安静下来之后,兮君便起身回了内卧,同时摆手示意诸侍御不必跟随。众人只能低头,等皇后走过屏风,才抬头交换眼色。最后,一干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皇后傅母的身上。
众目睽睽,皇后的傅母再不甘愿,也只能轻手轻脚地往内卧走去。
皇后的傅母的确不愿意掺和这件事。
——皇后为何心情不好,所有人都知道!
——那是外人可以开解的吗?
傅母一边在心中抱怨,一边敛了神色,低头进了皇后的内卧。
若是往常,傅母一过屏风,皇后便该察觉了,可是,今日显然不是如此。
“中宫……”傅母只能在屏风旁轻唤。
——贵人内卧,奴婢未得允许是不能擅入的。
兮君闻声抬眼,见是自己的傅母,不由扯了扯唇角,无奈地道:“傅母有所教我?”
傅母摇了摇头,缓缓走近皇后所坐的大床,在床前的蒲席上跪下。
“婢子有些好奇。”傅母放缓了语气,不疾不徐地言道。
“好奇?”兮君抬眼,倒是有些关注了。
傅母笑了笑,不经意地道:“婢子今日方知,中宫私产竟如此丰厚……”
兮君眨了眨眼,看着傅母,摇头道:“丰厚?”语气竟是十分的不解。
傅母一愣,片刻之后才想到——这个小女孩五岁入宫,六岁为皇后,如何能明白钱财多寡的意义?
她不由苦笑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外间传来长御的请示声:“中宫,陛下召见。”
兮君陡然回神,却是一脸惊讶,傅母更是惊得立刻站起。
皇后扶着玉几起身,傅母随即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后步下大床,走出内卧。
一个小黄门在西厢的门户下站着,看到皇后走了出来,才从容地跪下,稽首见礼。
“中宫长乐未央。”小黄门恭敬地说了祝辞,随后便站起,正式说明皇帝的诏命:
“陛下诏中宫觐见。”
“唯。”兮君拜首应命。
就如倚华之前说的,她总是要谒见皇帝的。
——既然同殿而居,她便不能不每日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