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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线索极其缺乏且又没有新探案角度出现时，很多人该放弃就会放弃。
但叶程宇明白，方俊不同。
那家伙是即便碰了壁，也会用比以前强百倍的态度去面对。
就算双手挖出血，也不会停手。
直到——
突破那层铜墙铁壁。
这种精神固然可贵，但却是以牺牲自身健康为代价的。
叶程宇想起之前在时，这家伙经常在案件走向死胡同时整夜整夜不睡觉泡在办公室研究为数不多的证据，以求寻找突破点。
有些时候，叶程宇清晰地明白，只要找不到新线索，有的案子就真的是死结。
但这个平时乐乐呵呵的男人这会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非得拧着干——
就像是要烧尽浑身气力，直到寻到解开死结的方法为止。
“所以监控里真的没有被害人进入的影像记录么？”伸手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方俊清了清有点嘶哑的嗓子，面色泛着隐隐铁青。
“嗯。”叶程宇点头。
“这就说明之前我们推断的非第一现场成立。”方俊侧首望向叶程宇。
“对。”认真回望着对方，叶程宇就像是要宣誓般郑重，“我前段时间刚看到录像的时候也在想一定是抛尸现场的事情。”
“所以能确定了吧——”方俊垂眸望着笔记本上那一条，“被害人会出现在电梯里只有被强行运进去的可能。”
“嗯。”叶程宇搬着椅子蹭到对方身边，靠着方俊肩膀一起看笔记本，“我就在想既然是个旅馆，在这种建筑里把那么大个尸体运进去却不会让其他人注意的方式，最简单的就是——”
“假扮成游客，使用那种大型拉杆箱或者行李箱之类的。”方俊径直接上。
叶程宇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之前你调查周边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跟jeffery说的。”
“然后结果怎么样？”方俊眯眼。
“没什么进展。”叶程宇视线一瞬暗下，“我们把监控录像里从被害人死亡时间到尸体发现这段空隙单独截出来检查，里面所有带行李箱进入的人我们都逐一排查过，但都没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是么。”方俊指尖略带野蛮地揉搓着自己下巴皮肤，“那的入住名单呢？检查过么？”
“嗯。”叶程宇点头，“jeffery他们那边已经排查过了，没有失踪人口。”
方俊嗤笑一声。
单肘支上餐桌，他扶着额只感觉一阵脱力：“所以被害人不是这边的游客。”
叶程宇面带苦色地盯着方俊，能深刻明白那种无能为力不断撞墙的灭顶挫败感。
“不可能的。”静默地扯着发梢，方俊一只手把脸当橡皮泥不断揉捏，“一定是漏了什么。”
“……”叶程宇无言地望着对方。
“一定是哪个环节没考虑周全。”方俊摇头，“一定是。”
“俊。”
“再好好想想。”
“俊——”
“等下、我再想下，一定是——”
“方俊。”叶程宇皱眉，伸手径直拍上那个喃喃自语的男人肩膀，“别想了，先把早饭吃了。”
“早饭？”方俊苦笑，“你先吃吧，我再——”
“你自己也知道，如果没有新线索，你就是把脑袋榨干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
“现在除了等被害人亲属报案，我们现在完全是处于被动状态你明白么？”
“不对。”挂着那张死活不认输的脸，方俊严肃，“换个角度想想，他们这边不经常强调说‘thebox’么？有没有可能什么东西我们从最开始就推理错了？”
“所以我说你先休息一下。”双手直接扳上方俊肩膀让那个男人面对自己，叶程宇一本正经，用手点了点太阳穴，“休息一下说不定会有新思路，而且——”
“嗡——”
正当叶程宇还想说什么时，方俊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方俊凑过去望了一眼。
几秒后，径直朝叶程宇做了个噤声动作，他直接接起电话，皱眉：“喂，jeffery？那边有情况了么？”
瞅着方俊突然亮起的脸，叶程宇一怔。
眉梢渐缓，他浅笑着望向对方侧颜，长长叹了口气。
正想听听方俊和jeffery谈话内容，叶程宇却突然感到自己裤子口袋手机一阵震动。
脱力一笑，他瞄了眼旁边也在接电话的方俊，喃喃了一句“活见鬼”。
现在跟这小子还真是同步，连接个电话都上赶着订情侣套餐的节奏。
想着这会儿给自己打电话大概只能是z城事务所齐娜他们那边，叶程宇扯了扯领口。
为了防止影响方俊和jeffery沟通，叶程宇从对方身边走开，向餐厅另一边的落地窗迈去。
看都没看屏幕，他直接接起电话，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插兜：“喂，齐娜？”
那边人听到这边说话，顿了一下。
犹豫了片刻，对方才开口：“程宇。”
听到那个沉稳男声，叶程宇方才还稍微放松的脸突然凝滞。
皱眉瞅了眼手机屏幕，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他倏然诧异地撑起眉梢。
舔了舔唇角，他静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爸。”
“这段时间——你怎么样？”叶父的声音十分沉郁。
“……”想着前段时间自己才刚跟家里出过柜，叶程宇斟酌着言辞，慢慢开口，“还好。”
“胃怎么样了？”
闻言，苦笑，叶程宇抿了下唇：“没事。”
“是么。”叶父声音似乎带了点宽慰。
“爸。”看了眼手表，叶程宇算了下时差，他知道这会儿国内是晚上10点左右，“你找我有事吗？”
“……”
那边人始终没说话。
叶程宇皱眉等待了好久，心下慢慢升腾一抹莫名的不安：“……爸？”
“程宇。”
“嗯。”
“最近，你有没有时间？”
不明白对方突然这么问的缘由，叶程宇下意识转头瞄了眼在餐厅另一边打电话的方俊，手指攥起又松开：“——这两天在调查一个案子，可能一时半伙儿不太能走开。”顿了顿，他皱起眉，凝然，“爸，如果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想着对方也许是想正儿八经和自己谈谈那天出柜的事情，叶程宇长长吸了口气，“我都听着。”
“程宇，如果可能的话，你最近能回国一趟么。”
“……回国？”叶程宇意外。
“对。”
“——为什么……突然要我回去？”
“是你母亲的事情。”叶父声音更加阴沉，“她住院了。”
“……”错愕地睁大眼，叶程宇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天你打过电话后，我跟她谈过。”叶父十分无奈，“她就一直转不过来这个弯。这段时间，她总想着你的事情，死活不能同意。”
“……”
“也怪我，最开始觉得她也就是闹闹脾气，安慰一下也就好了。”声音有点发颤，但是叶父一直控制着，“不过这两天她说话越来越少，反应也有点迟钝——昨天又突然晕倒。”
“到底怎么回事？”叶程宇直起身体，声音严肃地沉下八度。
“我把她送到医院去，医生诊断说是突发性抑郁症。”
“什么？”叶程宇哑然。
“对。”叶父声音十分苦涩，“我也觉得挺荒谬，毕竟咱家没有谁有抑郁症先例。”
“……”
“医生说抑郁症主要也和病人神经调节有关，很可能因为一件事情刺激产生相应症状。”叶父苦笑。
“……”听着父亲那个话锋，叶程宇已经渐渐有所觉悟。
顿了一会儿，他伸手覆上额角，咬着牙难耐道：“所以妈……是因为我的事情？”
“程宇。”叶父说，“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不是让你胡思乱想。”
“……”
“爸说了，你做得决定，爸会支持你。”叶父叹了口气，“不过你妈这边，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少迁就一下，可能的话，就回来跟她好好谈谈，行吗？”
“……”
“儿子，回来看看你妈。”叶父声音越来越沉重，“行么？”
“……”
第63章 分裂的心事（）
方俊打完电话后转身急切地寻找叶程宇。
但环视他们那张餐桌，没看到对方，他不禁纳闷皱眉。
下意识抬眸，他认真扫视着整个用餐大厅，终于在餐厅另一边的落地窗前定位了对方。
瞅着对方双手插兜背对着正厅望向窗外的模样，方俊立刻迈步。
快速赶到对方身边，方俊扒拉了下叶程宇肩膀，朝对方晃了晃自己手机，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程宇，jeffery刚才通知有两个人到他们警局报案，说是家里有人失踪。”
“哦，是么。”转过头，叶程宇表情晦暗地瞅了他一眼，勉强挤出一笑，“那太好了。”
言毕，又突然觉得这么说有点怪。
毕竟有人报失踪他们却在这边兴奋实在有点不妥。
注意到对方沼泽般的黯淡面容，方俊眯了下眼：“怎么，刚不是你说的咱现在等报案就行了——”笑得灿烂，方俊点头，“这不，新线索已经来了。”
“嗯。”叶程宇没跟他对视，只是象征性地抿了抿唇。
“行了，跟我去jeffery那儿一趟，看看能不能有新进展。”方俊目光晶亮，“如果真是被害人家属，那被害人身份一确定，所有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言毕，方俊松开扳住叶程宇的手，并未察觉什么便神情悦然地转身向一楼大厅正门迈。
郁卒地目送方俊远去，叶程宇静默原地，视线凝然。
——儿子，回来看看你妈，行么。——
耳畔回荡着不久前父亲带着些恳求的语气，他无言地闭上眼。
说实在的，他知道父亲是那种有什么事只要自己能处理绝不会随便麻烦别人的人。
而如今，想着对方即便明白远水救不了近火却还是给自己打了这个越洋电话，叶程宇明白自己母亲的状况也许没有父亲描述得那么简单。
之前在大学时，他倒是接触过患上抑郁症的人。
最开始他真没把这种东西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事，想着也就是这些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才会有阴霾甚至轻生的想法。
但真正有机会接触后，他才意识到——
抑郁这种东西就像是无底黑洞。
一旦掉进去，想重新爬出来，很难。
——你妈这边，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少迁就一下，可能的话，就回来跟她好好谈谈，行吗？——
父亲劝诫的话还在回荡，叶程宇无意识地微微攥起拳头。
他知道自己母亲是那种一旦认准什么，就很难改变自己观点的人——
这点，他自己本人还真是完好地继承了下来。
所以，单从冷冰冰毫无人情味的效率上讲，他不认为回了国跟母亲讨论出柜的事情能有任何建设性进展。
如果母亲抑郁的原因是他本人的性向问题，那他更不认为回去能有任何帮助。
双腿十分沉重，僵硬地像是沉眠南极海底的冰山。
他吃力地追随方俊刚才离开的方向，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