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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晋闲人-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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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住在青衣巷,是两浙路经略使的弟弟,尚书右仆射之子。”

    秦德正用手背擦了擦浮肿的双眼,已经流不出泪水了,他在明珠十斛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陈仲卿给自己儿子陪葬。就在今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今晚叫李兄过来,就是这件事。杀了姓陈的,为我儿报仇。”

    秦德正站起身时踉踉跄跄,险些摔倒,李洪一把将秦德正扶住,他才站稳脚跟。昭烈帝马踏江湖之后,许多绿林人士便与官商勾结起来,前者为他们处理对手,后者则为这些人庇护,以一种寄生的形式,成为他们压迫平民百姓,打击对手的手段。

    李洪明白,如果没有秦德正在他背后撑腰,自己也只是落得亡命天涯的下场。树倒猢狲散,秦德正了,他也独木难撑。无论如何,今晚他都要去赶这趟火海。

    绿林人士义字当先,倘若不帮秦韶游,传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此时秦家家主杀意已决,当陈仲卿割下自己儿子的头颅,拿到明珠十斛当场羞辱自己时,就没有回头路可走,既然秦家已经与陈仲卿结下了死仇,他也不怕再加一条谋诛朝廷重臣之子的罪名。

    秦德正重新强调了一遍,“我特地提出他的身份,就是让李兄明白,今晚的刺杀凶险万分,今后的报复会更加惨烈。如果你不想做,我也不勉强,秦某虽是一介商贾,但胆识和气魄还是有的。我会一个人动手,杀了陈仲卿,为秦儿偿命。”

    李洪拍了拍他的肩膀,绿林义字当先,这些年受惯了秦家的雨泽恩惠,此时秦德正提出这种要求,他怎么可能拒绝。何况秦韶游还是自己义子,自己作为义父,责无旁贷。

    “贤弟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姓秦的活过今晚,虽说动手仓促,但城内还是有一些兄弟朋友,召集起来,杀他个满门良贱,到时候贤弟也别要这份家业了,卷了铺盖跟我上山,做个杀狗官的好汉,岂不美哉?”

    李洪很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这么做了,就是跟朝廷最有权势的大官为敌。既然横竖都是死,何不干脆反了,做个打家劫舍的山贼,也不用像这样活的战战兢兢。

    秦德正一心想要杀陈仲卿,没空去考虑身后事。即便是要他粉身碎骨,也要陈仲卿死无葬生之地。

    咬了咬牙,秦德正冷声说道,“今晚动手的兄弟我绝不亏待,每人两根金条,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给诸位好汉多加两条,他们的家人我都会安顿好,之后的事另做打算,李兄,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就算不要了这秦家,我也不会让姓陈的活着离开杭州城!”

    之后还咬牙切齿加了一句,“绝不!”;**;:1

第六十五章 青衣巷外杀机重重() 
加更完毕

    暴雨如注,烛火摇曳。.┡M

    突如其来的雨夜让青衣巷陷入了静谧清冷的氛围之中,雨落砖瓦上清脆的声响在耳边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凉风刮过破旧的木门,传来突兀的声响,肃杀冷意笼罩着整条深巷,水漫过了青石板街,成一片水洼。

    青草池塘处处蛙。

    贾三甲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院子里,腰部依旧带着造型古朴的木匣。雨势渐大,衣角已经沾湿一片,左袖轻甩便溅起一片水花。夜深人静,家家门户紧闭,唯独陈仲卿一家夜不闭户,大门敞开。

    姓宫的马车夫站在门口,抬头望着从屋檐顺流而下的雨势,默不作声。庭院两人非常默契的在着事情开端。宫叔叼着一个草杆,右手挠了挠头,觉得这雨夜安静的有些无趣,回过头对身后的老贾喊道,“贾三甲,当年都说你在北辽以一敌百,要不是最后拓跋菩萨把你拖死,估计现在你应该拿下藩王的头了吧?真不知道今晚可能会来的人上辈子倒了什么霉,要遇上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贾三甲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稍稍向前倾斜,在他眼前形成一道雨帘。或许是宫叔的话让他的心起了波澜,表情平静的回复道,“姓宫的,你怎么不说等下你能拿下多少?不过十几个人,轮不到您老人家大动干戈,一刀一人,青衣巷无人敢进。只求你等下动手,别再一旁添乱。”

    宫叔努努嘴,不屑的说道,“吹牛。”

    海棠花谢,只剩下光秃的枝丫,横亘在池塘上方,鲤鱼早已消失了踪影,躲在水底悄无声息。宫叔丢掉了草杆,眼神瞥向深巷,静寂无声,骤雨满街。

    却杀机重重。

    一盏残灯如豆。

    陈仲卿给兄长沏好一壶茶,剪掉红烛灯花后将一小撮燃烧的火苗挪到桌边,一只手拿着棋盘,另一只手抱着棋盒走到陈仲虚面前,放在桌面上,拿起一颗白子问道,“等人是很枯燥的一件事,要不来一盘信手?”

    陈仲虚没有说话,拿过黑子,一子下在方格纵横的棋盘上。

    紧接着陈仲卿下第二步棋,紧追不舍。

    片刻钟之后,棋盘上已经落下数十枚棋子,一条大龙渐成。

    “为什么要使出这么阴毒的绝户计?”陈仲虚盯着星罗密布的黑子白子,终于开口说道,“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姓秦的是要动手整你不假,但是你将他逼上绝路,现在又将整个秦家闭上绝路,何苦呢?原本退一步就能止干戈为玉帛,现在倒好,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陈仲卿将白子压在棋盘上,小声说道,“送你一份礼物。”

    “嗯?”

    陈仲虚盯着自己弟弟,有些不明所以的反问,“什么礼物?”

    “两浙路富商与绿林帮派勾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把持着这里,利益盘根错节,即便是汴梁想插手进来,也无从下手,不是吗?”

    陈仲虚愣住了,汴梁插手两浙路是朝廷密不外宣的动作,当初陈安之花费关系上下打点,为陈仲虚求来两浙路经略使的位子,就是想借朝廷之势,为宦途开路。倘若能够解决汴梁的心病,他们陈家将能开出一片天辽地阔。

    陈仲卿盯着棋盘,之前博闻强识的棋谱终于在此刻能运用上来,定势和拆招向来是他最擅长的一部分,说下去,“两浙路有归德郎将淮津南的广陵水师,四千武卒营坐镇,倘若是普通的两浙路会配上这样的排场?苏湖熟,天下足,当今圣上不傻,两浙路是军队北伐的咽喉,粮草辎重皆出于此,如果后方不安定,影响到的不只是一个江南的安稳,更有可能波及到朝廷的稳定,尤其是在南晋和北辽对峙的时候。淮津南是开封派人士,想必他应该就是朝廷部署在两浙路最大的一张王牌了。”

    陈仲虚变了脸色,如果说陈仲卿要秦家财富只是一个眼界狭隘的做法,接下来这一番话便彻底的改变他的念想。

    这哪是一名有野心的士子,分明就是纵横捭阖的春秋谋士!

    陈仲虚在经略使的位置上碌碌无为多年,调任汴梁光无限,实际朝廷已经失去了耐心准备换人,要想惩治帮派绿林,就得将背后的豪强氏族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这些话也就我跟你之间私底下说一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是到了这群乡绅豪杰气数该尽的时候,欺压民众多年,他们的报应也该到了。”

    陈仲卿拿着白子,始终没有落下,兄长不开口,他自顾自的说下去,“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冒着风险,来做一枚引蛇出头的棋子了?”

    握在手心里的黑子已经被汗水沾湿,陈仲虚现在失去了下棋的耐心,之前对亲生弟弟的全被颠覆,从一开始,陈仲卿的想法就不是一个秦家这么简单。

    “认真想想,豪强绅士勾结帮派绿林,试图刺杀即将赴汴梁上任的朝廷命官这该是多耸人听闻的消息?这个借口足够了吧?汴梁已经忌惮两浙利益集团已久,届时等同于上尚方宝剑赐予了你——三千武卒营加上一支水师,你还怕一群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从秦家开始,能牵连出一连串的利益集团,你说谁要死,他难道还敢上书汴梁喊冤?”

    一字一句如炸雷,压得陈仲虚喘不过气,他既害怕又兴奋,两只手都在颤抖,这份礼物太大,大的让他不敢伸手去接下。

    “这本是环环相扣的连环计,想走到哪一步?如果只是侵吞秦家家产,那么你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死一个秦家就此打住。如果你想将事情闹大,便上书朝廷,朝廷正愁没有机会惩治这里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毕竟九千岁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挟以自重。”

    “开弓没有回头箭,留给兄长的时间不多了。都说富贵险中求,就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陈仲卿目光望向门外,清谈细语之间,仿佛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足以让两浙路无数人家破人亡,满门抄斩。

    沉默的身影最后之说了五个字。

    “他们了。”

    青衣巷只剩下了雨声。

    等候了许久,躲藏在小巷里的蒙面黑衣人朝身后密密麻麻的人头做出一个手势。

    已经确认没有埋伏。

    隐藏在夜色风雨中的刀斧手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连续不断的脚步踩水声,沉重的喘息声,长刀缓缓抽出刀鞘的磨擦声,一百多名黑布遮蔽了口鼻的亡命之徒从深巷暗处走了出来,向那盏显眼的红灯笼走去。

    盘坐的宫叔站起身,先前一步出了门,紧随其后的贾三甲一手撑伞,一手握刀,站在雨幕里,静静面八方涌出来的黑压压人群。

    神色如常。

    宫叔满腹牢骚的说道,“贾老头,不是说就几十个人么?这人数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贾三甲没理会他,神色如常的开口说道,“承蒙各位我家少爷,深夜特地来赶场。不过我家少爷说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各位站着来,必须躺着抬回去,否则就是我贾三甲待客不周!”

    话语声平静的贾三甲右手一晃,杀意凛然,滑落刀背的雨滴仿佛被这一动作惊吓,水珠掸落,在刀尖周围形成一道雾雨,再没有一滴敢留在寒芒上。;**;:1

第六十六章 子落天元一座城() 
日里貌不惊人的弟弟在他面前说出一番高谈阔论,年轻的经略使官员也不禁叹了一口气,挥动了一下青衫宽大的衣袖,桌上的烛火随之摇晃了一遍,来风雨夜来袭的黑暗之中摇摇欲坠。.M

    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门外金铁撞击的铿锵声不绝如缕,雨夜深巷里,接二连三的倒下了手持长刀的黑衣人,顺着刀刃留下的雨水浸染鲜红的颜色。宫叔一脚泥水踩在尸体的胸口上,缓缓抽刀而出,场面令人胆寒。老贾依旧一刀一伞立于雨中,神情肃穆。

    一刀一人,以杀代劳。

    即便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也没见过这样干脆利落的杀人方式。在试探性的进攻的十个人全军覆没之后,身形高大的领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一挥手,声音在雨夜中听起来格外沙哑,如同风穿过朽坏窗牖的咿呀声。

    “全部人一起上,干掉他们两个!”

    外面杀声惊天动地,屋内依旧安静如初。

    左手托着下巴,陈仲卿斜靠在棋盘面前,漫不经心的说道,“老贾和宫叔在站在门口,他们进不了这道门。但是我可不敢担保会有其他漏网之鱼从别的地方进来,兄长今日风雨夜敢坐在这里,想必也已经安排好了其他打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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