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邾国公宇文温年轻,而李三九比郎主还要年轻,虽然说年轻人精力旺盛,但邾国公府邸的事务也不少,光凭李三九一肩挑迟早受不了,所以宇文温设立了内务部协助管家。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务部里设有许多部门,对应府里各项事务,分门别类如同一个小官衙,相关人员不下三十人。
李三九一开始觉得这就是冗员,白拿工钱做不了多少事,他琢磨着完全可以一人身兼数职,做事效率还高一些,不过随着邾国公的家业扩大,有一个专门机构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
管家,无非就是管人、管事,说起来轻松做起来繁琐,光是管人就可以让李三九头大,不过有了部门的内务部,就能事半功倍。
李三九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各部门各司其责,若想知道相关事务进度如何,只需要询问部门主官即可,这就是所谓的“将将”。
宇文温不需要李三九“将兵”,作为邾国公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李三九只需总揽大局,协助郎主、主母管家,但这不意味着他很有空。
李三九依旧很忙,因为他还管着一个部门,负责对内监视,要把一切不稳定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
内务部一隅,“办公室”内几名年轻人正在伏案写字,他们是邾国公收养的孤儿,品行良好表现出色,学了读书写字后被安排在这里做事。
他们有单独的住处,和府里其他仆人的交流很少,每日都是宿舍和办公室两点一线的生活状态,所负责的就是整理各种“线报”。
邾国公在府里安插有眼线耳目,静静的看着或者聆听府里仆人、护卫、杂役的言行举止,然后传递到这里,由这些年轻人汇总,绘制出每个人的轨迹。
府里仆人数百,即便招人的时候再小心,也难免让人鱼目混珠混进来,更何况人心是会变的,如何防止有恶仆害主,是李三九要考虑的问题。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没有读心术,所以李三九按照宇文温的要求,用绘制轨迹的办法来判断一个人的“稳定度”如何。
一个人的言行会在不经意间体现出其内心所想,但要察觉出这种情绪需要仔细而耐心的长期观察,李三九领导的这个机构,就负责长期观察。
府里下人都在此处建立了个人档案,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日的出勤、外出情况以及言行,都会在这里有所体现。
一个人的表现如果平淡无奇,那么绘制出来的轨迹就差不多是条直线,如果某一日出现波动,那就说明此人需要留意,如果连续一段时间波动或者大幅度波动,那就要采取措施了。
这种事情做起来很琐碎又麻烦,但李三九领着手下坚持着,数年以来,第一个出现轨迹波动的,是一个名叫江华的仆人。
四年前宇文温到巴州就任刺史,府邸也搬来西阳城,对外招了一些仆人入府做事,江华便是其中之一,此人表现一贯良好,没有什么异状,所以后来被提拔为管事,长短工。
其轨迹一直很平稳,李三九原以为江华是个可造之材,还打算向郎主推举以便有更多的任用,结果不久前发现此人的轨迹“波动”了。
还是剧烈的波动,一直说自己孤家寡人的江华,多次请假外出,而且出去的时间很长;平日里和同伴谈笑甚欢,可这时的江华开始沉默寡言,时常走神发呆,别人问起却含糊而过。
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李三九联系到当时外边发生的一件事,随即心里开始警惕:郎主下令查抄铸造劣币的私炉,各处州郡抓了数百人归案。
莫非江华和那些案犯有牵连?否则无法解释同一时间段内他的异状是为何而起。
私铸大案杀得人头滚滚,如果江华真有亲友因此丧命,极有可能铤而走险要行刺宇文温,李三九得出了这个判断决定立刻采取行动。
江华自称无依无靠,要从其家乡查起是不行了,但还有别的方法试出实情,那就是钓鱼。
这是熟练地不能再熟练的陷阱,早年宇文温用这招对付那些当苦力的陈军俘虏,效果不错,所以“推广运用”,李三九决定一试真假。
然后江华果真上钩了。
李三九派出的蓑笠翁,成功取得江华信任,然后暗地里纠结了五个“志士”,要对宇文温下手,鱼是上钩了,怎么处置倒是个问题。
直接抹杀?
这方案被宇文温否决,他要李三九和符有才导演一场戏,给府里的下人们好好上一堂“安全教育课”。
效果很好,宇文温很满意,李三九也松了口气,面对手下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的请示,他开口说道:“让蓑笠翁一收杆,二接上放杆钓鱼!”
暗地里想对付宇文温的人不止一个,而邾国公府邸的蓑笠翁,也不止一个。(。)
第四十二章 信用()
黄州总管府地界查抄铸币私炉的行动告一段落,大冶监铸造的制钱得以顺利在市面流通,官府又在各处州城、关防收缴劣钱,严禁那些奇形怪状的剪边钱使用。
黄州总管宇文温在这件事上体现了他的信用:私铸钱币要砍头,本官就要砍尔等项上狗头!
这次行动也让人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除夕夜,想起了宇文温那凶猛的另一面,别处暂且不说,黄州总管府地界无论哪里都没再出现私炉的踪迹。
至少最近一段时间,没人再敢私铸钱币了。
但即便如此,对于做买卖的商人来说,事情前后也没什么变化,他们一样得面临老问题,而这问题看起来依旧是无解。
生意卖的是货物,而买,用的是铜钱,可一旦成交金额超过一定程度,铜钱就不好用了:因为太重,携带不便。
一贯足钱大约重四到五斤,一匹最低档的黄州布大约**十文,也就是说一贯足钱能买大约十匹这种布,然而商人贩货,一次就要买上数千匹,那需要的铜钱数量和重量就很可观。
更别说好一些的黄州精织布,或者那些染色的精织布,按档次其价格从每匹两三百文到七八百文,甚至超过一千文都是有的,要购买这些布,铜钱用起来更加不方便。
动辄数千上万斤的铜钱,且不说能不能凑够数量,光运输就是个问题,山南州郡的商人倒还好办,黄州在下游,用船运钱算是方便,可北地的客商怎么办?
按着老规矩,那就是钱帛兼行,铜钱可以买东西,布帛一样可以当做货币买东西,朝廷发俸禄,发的也是禄米和布帛,长江流域的铜钱流通量还好,北地尤其河北一带基本上做买卖就是以物易物。
在这些地方承担货币的就是布帛,铜钱以陌、贯计,布帛就以尺、段、匹计,自古以来就是这么钱帛兼行,小买卖用铜钱,大买卖用布帛。
所以铜钱好劣对于做大买卖的豪商来说,根本就不是关键问题,他们头痛的是大宗交易一旦对方不收布帛,自己该怎么运铜钱。
因为黄州热卖的货物之中,排第一的就是布,人家都已经有的东西,又怎么能用类似的东西去换?
若是用铜钱,就真的很麻烦,从邺城南下到黄州买布买书贩回来,若是用车拉着上数万斤的铜钱南下,两千多里的路程真是让人苦不堪言。
当然用别的东西例如丝、麻也行,可长距离运输大宗物品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直接增加成本影响了利润。
用金银或珠宝首饰也能当货款,这些东西价值高又容易携带,但不是客商都能的珠宝,更何况对于豪商来说,黄州的琉璃镜价值不菲,用珠宝首饰也不一定买的了。
那一位要的东西,可是五花八门,不是区区金银珠宝首饰就能解决的。
西阳城东郊外,一辆马车从巴口港方向而来,走在官道上向着东门缓缓而去,车厢内岑冲正在透过车窗打量着外边景色。
官道左侧是江防大堤,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个烽燧,一来是做烽烟传讯之用二来是看护河堤,右侧则是大片农田,当然还有一座庞大的军营。
黄州总管、邾国公宇文温的虎林军,在山南地界有些名气,宇文黄州凭着这支军队四处征伐,顺便驻扎黄州震慑宵小。
虎林军军营,位于巴口到西阳城的官道边上,随着黄州人气越来越旺,这条官道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多,而虎林军也不再禁止路过的人张望军营。
反正里面情况如何也看不到,即便是陈国细作看了军营外貌也没用:陈军可打不过来。
岑冲有些走神,不是那条宏伟的江防大堤,也不是看过不知多少次的虎林军军营,他多次往返荆州、黄州做买卖,今次和以往有些不同。
从怀中小心的拿出一个扁扁的木匣,打开之后从中拿出一张绘有精美花纹的纸,这张纸拿着很轻,但也很重,经受不住丝毫波折。
万贯的铜钱,可都在这张纸上了。
不对,不能叫做纸,应该叫做汇票,这是瑞兴的汇票,省却了长途运输铜钱的麻烦,只是别在兑现的时候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岑冲是瑞兴的老主顾了,做买卖往来的钱财以万贯计,只是运输铜钱实在麻烦,即便有了水运之便也不省心,而瑞兴新汇票,帮了大忙。
瑞兴在荆州治所穰城有分,岑冲在其分交付铜钱和名贵药材,清点完毕后双方谈妥总价共计一万贯,然后对方开了一张汇票。
拿着这张汇票到了黄州西阳城直接到瑞兴主兑现,手上便有了一万贯,如此一来,省去了携带钱财跋涉的麻烦。
看起来很方便,可风险也很大,一旦对方不认账,那这就是一张废纸,万贯钱财就这么没了,若是换做别人他可不敢如此行事,可瑞兴就不同了。
因为这是邾国公宇文温的产业,信用好得很。
宇文温作为山南道大行台宇文亮的次子已过继,名义上算是侄子,可以说是在山南横着走都没人管,不过这位的信用一向很好,尤其是做买卖。
用汇票很方便,前提是有信用,区区一张纸不值多少钱,对方保证这张纸在黄州总能兑现一万贯,信用才是最关键的。
以宇文温的地位,要是昧着良心不认这汇票,一口咬定是假的,那么岑冲和东家真就是无可奈何,但这位宇文二郎一贯的表现就是“讲诚信”,所以岑冲的东家决定冒险一试。
若是此次顺利那往后可就省事多了,在穰城开了汇票,拿着一张轻飘飘的纸到黄州进货,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甚至出发时连货船都不用准备,在黄州可以现做货船,反正这种几乎是用一次就扔的货船价格便宜,运货回荆州之后低价处理也能收回一笔钱,算来算去可比自己组织船队便宜。
马车即将驶入黄州城,岑冲将汇票收好,看着窗外那熟悉的黄州街景,不由得轻轻握紧拳头:“希望待会能顺利兑现。。。”(。)
第四十三章 信用 续()
西阳城,瑞兴总,岑冲下了马车步行走进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店面,瑞兴经营多种货物,每一样都是热销的东西,当然要拿书的话得去求学社。
各类布匹、纸张、琉璃首饰,各种“西域奇珍”、猪皮革制品、香皂,都是热销,至于那琉璃镜,可不是到这里谈就能有资格买的。
岑冲有幸成为琉璃镜的买家之一,往时来西阳就只是带着琉璃镜回去,每隔一段时间来一